第45章 排号
小赵一看他的表情近乎绝望，便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陆，你是一个好人，好人必有好报。别灰心，以后跟着我干吧。”
他不由一愣：“你当老板了？”
小赵摇摇头：“算不上。由于这座城市改造工程太多，砸墙的活儿也逐渐多起来了。我现在用不上去蹲活儿了，已经跟几位兄弟组成一支工程队，承揽那些‘搞破坏’的工程了。”
他眼睛一亮：“小赵，这还真是一条挣钱的渠道。”
小赵点点头：“是呀，就是辛苦一些。”
他思忖道：“我的年纪大了，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没事，我会安排你干一些轻快的活儿。”
他心里不安：“这样不好吧？我不能连累你们大家呀。他们到时会有意见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人当中，我说的算！”
他嘴里客气几句，心里却在想另一码事。
他当天夜里，就在病房里陪同老太太，俨然就像老太太的亲儿子。虽然老太太这一夜挺消停的，但他也没有休息好，因为病房并没有为陪床安排床铺。他只能坐在椅子上打个盹。等到了天亮，疲态尽显。
老太太睡好了，但眼神却非常呆滞，就像没了魂，对床边的陆建几乎无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他赶紧凑过去：“娘，您醒了？”
老太太起初无动于衷，经过他再三的询问，在迷茫地道一句：“你是谁？”
他苦笑一声：“娘，难道您连您的儿子小毛都不认识了？”
“你···你是小毛？”
他连连点头：“对！我就是小毛！！”
老太太似乎对她的小毛不感兴趣了，目光转向了窗外，嘴里却喃喃道：“妞妞···妞妞···我的妞妞呢？”
陆建一下子被冷落了，也傻眼了，心里暗道，看样子那个失踪多年的妞妞在这个老太太心中的位置远远超过去世不几年的小毛。
他不辞辛苦，在医院守了足足两天，老太太的发烧终于退了，炎症也逐渐消失了。但她的神态依旧保持呆滞，并且少言寡语，对陆建以及医护人员的垂询总是慢了半拍，且答非所问，嘴里却总是对‘妞妞’念念不忘。
医护人员知道她的脑袋不清楚，每次打交道总是像哄小孩一样对待她。就连陆建也觉得她越来越像三五岁的小孩，似乎对自己这一辈子的人生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张老照片上小女孩。
到了第三天早上，女护士递给陆建一份单子，要求他陪同老太太去前面的门诊楼接受检查。
他接过单子，心里有些发懵：“那么大的门诊楼，我去找谁？”
女护士耐心告诉他：“这是冯大夫特意给安排的，已经跟精神科的韩教授预约好了，今天上午为您家的老太太义诊。您先把单子提前拿到门诊楼的三楼精神科诊室，需要在那里排号。至于老太太嘛，可以晚一点去。”
他听说是义诊，不需要产生费用，心里踏实不少，当即手持单子走出病区。
他一路找到门诊楼三楼，发现那里的设立一个问诊台，已经有一个女护士特意守在那里接单子了。如今，台面上已经有了一摞单子。
女护士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按照顺序标上了‘11’的字样。
他不由问道：“我啥时把病人带到这里？”
女护士痛快地回答道：“等到八点上班，韩教授就开始接诊，您的单子已经排到11号，既然是住院的，就在病房里等上个把小时再把患者带过来吧。但不要来晚了。当然，如果来得太早，就不得不耐心等待叫号。”
他感激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当他转身刚走几步，又不禁回首：“病人能吃早饭吗？”
“当然可以。韩教授只是检查精神上的问题，又不是身体上的疾病。”
他在回病区的路上，特意为老太太买了一份早点——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
当他回到病房，发现老太太正闷头坐在病床上，手里端着那张老照片，呆呆地凝视着。
他看在眼里，心里萌生一丝感动。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精神上不正常的老太太正从某一个角度上诠释一份眷眷的母爱。这无法不让他联想起自己的老妈给予自己的关怀，不禁湿润了双眼。
“娘，该吃饭了。”
他打破老太太这样的状态，首先要用沾湿的毛巾为她擦脸擦手。
老太太确实饿了，听懂了他的话，乖乖接受了他的伺候。当然，在吃饭的时候，她还不需要他的喂食，自己能顺利地吃完这顿早餐。
他因为还有一点时间，还想在病房里盘踞一会，等把老太太收拾好，便跟她扯几句话：“娘，您现在还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老太太摇摇头：“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为啥？”
“这里不是家。”
他心里一动，看样子这个傻娘还没有糊涂到家，又故意问道：“您知道咱家在哪吗？”
老太太向他投去一幕责怪的眼神：“傻孩子，难道你连家都不知道了？”
他眼前一亮：“我是忘了。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低头沉思一会，嘴里居然说出一个地址。
他呆呆地聆听着，几乎是瞠目结舌，因为老太太嘴里所讲述的地址根本不是那个已经动迁的豆张庄，而是一个令他非常陌生的地址。凭借他对这座城市的熟悉，压根不清楚有这样的地方，估计这个地址已经很古老了，恐怕就像现在已经消失的豆张庄，而且早就消失了。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个老太太完全不记得现在了，但还记得从前。这不仅仅表现在她对多年前的妞妞，就连对她现在的儿子也停留在很久以前，否则就不会称呼‘小毛’了，因为这个名字完全是一种儿时的称呼。难道一个突如其来的精神打击，让她丧失了当下的记忆？
现在，能给予他答案的也只有那个见首不见尾的女房东了。可是，她为啥迟迟不联系自己，就像在人间蒸发一样。
他在焦虑之下，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希望能看到未接的来电或者是短信。可是，他表露的仅仅是一副失望的眼神。
不知不觉，跟女护士预约的时间就快到了，他不得不收起潜意识的冥想，开始劝老太太：“娘，咱们该走了。”
老太太还在惦记她的那个家，不由问道：“要回家吗？”
他含糊地表示：“哦，咱们先去看医生。”
“看医生？”
“是呀。先让医生帮您检查一下，只要没有啥问题了，我就带您回家。”
老太太拼命摇摇头：“不···不···我不回家···”
他有些懵圈了：“为啥？您刚才不是张罗回家吗？”
老太太的眼圈又红了，近乎哽咽的语音：“我要找到妞妞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