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疯子，十足的大疯子
纷至沓来的暗影里，有束光透过裂隙照了进来，暖暖的，仿佛感应到了心灵的招呼。
屠七陡然睁开了眼睛，近了，更近了，泪眼模糊中，他看见了他，犹如暗夜里的启明星，带着满身的光芒，重续了屠七想要割断的尘缘。
“把手给我！”沙哑的声音像是在叹息，眼里是上天入地尽追随的绝然。
屠七缓缓地抬起手，伸向鬼魅，握住的那一刻，屠七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开了……。
仿若雪莲盛开，绝美的笑容在鬼魅脸上徐徐绽开：“我允诺过，就算到了地府，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屠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俯望着他，看着他从云袖里甩出一条锦绳，勾套住崖壁上凸起的岩石。两人随着风浪在崖壁上晃来荡去半瞬，渐渐像串穿藤葫芦钩挂在崖壁上。
“对了，红毛怪呢？”屠七猛然惊醒，抬眼看去，只见红毛怪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向黑不见底的深渊中坠去。
“红毛怪！”屠七大叫着，机敏地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借着微弱的亮光，屠七瞧见面具下那双眼睛亮了亮，随即被黑暗所隐藏。
“告诉我，我五爹，六爹在什么地方？”屠七声音里有无法舍去的祈望。
“什么五五、六六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毛怪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少装蒜，这首曲子只有我五爹会。”
“笑话，难道整个大州只有五爹通晓音律？”
“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再不说，我就松手，让你去见阎王！”说着，屠七松了松手劲，红毛怪骤地向下坠了几分。
“悉听尊便！”红毛怪沉吟道，神色里没有片刻迟疑，冷漠的语调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平静得像滩死水。
“你……”屠七怒不可制，却又无可奈何，突然间，四周安静下，只听见呼呼的风声穿息而过。
此时，嗞的一声，是布锦断裂的声音，在沉静显得尤为刺耳，惊得屠七连忙回首看向鬼魅。
“放开他！”鬼魅瞪着他，淡淡的说道，语气严厉，透着不耐烦和急躁。
屠七心口一闷，他自然明白锦绳是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自是要舍去些人，可除去红毛怪极有可能知道五爹、六爹下落外，他也不能见死不救，毕竟是条人命。
迟疑间，锦绳又撒裂了些，三人不由地向下坠了些距离。
“还不放手！”红毛怪调侃道，眼眸里的光越来越淡。
“你少啰嗦！”屠七不由分说，加重了手里的手道，把红毛怪向上提了提。
红毛怪一怔，眼神滑过屠七眉眼，停在他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莹白色上的小手上显得很突兀。他的手好小，好小，就像女孩的手，那么柔弱无力，却又偏偏透着倔强，承受着他本已负担不了的重量……。
“哈哈哈！够傻！我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红毛怪嘶吼着，手里转瞬幻出骨节鞭，冷眼狂笑片刻，腾空甩出一鞭，狠狠地打在屠七手背上。
屠七吃痛，手背上顷刻间平添了一道血痕，手劲即松，但还是咬着牙抓紧他的衣角，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疯，找死吗？”
红毛怪不搭腔，勾了勾嘴角，猛地又甩出第二鞭，屠七悚然一惊，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哧啦一声，屠七忽觉得手里一轻，暗叫不好，慌乱间急忙睁开了眼睛，震惊地看见红毛怪似颗小雨点急速地向下坠去，瞬间被深不可见底的黑暗所吞噬。屠七盯着手里徒留的一块黑布，思之极恐，红毛怪为了不想让自己救他，竟会毅然决然地抽断了衣角。没想到他是如此决绝的一个人，对别人手段狠辣不算，对自己的狠更甚。
“他妈的，真是个疯子！十足的大疯子！”屠七垂目，迎着风扯着嗓子对着黑暗里早已无影无踪的身影大声喊道。抬手失落的随手扬了那截黑布，眼神空洞的像被剥了灵魂的木偶。
鬼魅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被烫了一下，眼神一紧，出言嘲讽道：“怎么？舍不得嘛？要不要我成全你，帮你扔下去，让你去找他？”
极度冷漠疏离的语气，让屠七暗自纳闷：这人怎么说话就喜欢夹枪带棒的，专拣别人七寸打，真真是太讨厌了。转而回头迎着鬼魅的目光，气鼓鼓地看着他，见他像个风筝似的被吊在半空，实属有损他仙风道骨的模样，逐想借机回击他一二。
话到嘴边，他居然有些说不出口，模模糊糊间想到，他跃下万丈深渊救自己的画面，只觉此生又欠下了难以还清的债，暗自徒然伤神。
“瞎想什么呢，抓紧了，我提出上来。”鬼魅用力将屠七向上一抛，脚尖点在岩壁上，借着锦绳的回力轻轻一荡，搂住屠七的腰将他纳入怀里，紧紧抱住。
屠七长舒了口气，笑嘻嘻地看着鬼魅，极其真诚说道：“谢谢你，老鬼！”
鬼魅恍若未闻，目光呆滞的看着他，愣愣出神。
这奇怪的眼神，让屠七忽地觉得头脑发昏，好似被人置于烈火上翻烤，全身滚烫，呼吸困难。他不知所措的盯着鬼魅，忽然觉得时间就此停住，鬼魅静静地搂着他，他轻轻聆听着他的心跳。俩人仿佛站在死亡的边界上，只留彼此相依相伴，再无红尘牵绊，因有所依倚，顿觉心安，恍若沉迷在彼此的眼神里。
几声轻而不闻的断裂声，惊醒了一对呆鸟，双双抬头凝望，惊见头顶的锦绳正在逐渐断裂，丝丝缕缕仿佛不一会儿就将分崩离析。
“鬼魅，快放开我，你一个人在锦绳断裂前应该能爬上去。”
“闭嘴！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鬼魅，我相信你，但是我不信这世间有绝对的万无一失！事事总有意外。”屠七盈力击在鬼魅的手腕处，他猝不及防被击中了麻穴，手一抖，松开了紧抱屠七的手，屠七像片落叶，裹着阵阵流窜的冷风飘飘荡荡向崖底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