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轮秋

孤独地狱

他是一名大恶魔，红色的三角尾巴，发间长长的冲天尖角，长有蝙蝠的膜翼。

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对于他怎么来到孤独地狱这个问题，他没有多少印象，也许是在天堂待够了，下堕成恶魔，也许本来就是这里的原有子民。

平常做做任务，有时候会去到东方的阴司与那里的鬼魂聊聊天，或跟着老大去打打仗，或在人间逗留顺便嗜血。

今天如往常一样，他接到了上面来到的任务。

去人间阻止一位天使在一只绵羊身上撒金光粉，不能屠杀。

……

又重新申了遍任务栏，确认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个。

几秒沉默后，他压制住了想要打死负责任务栏小哥的冲动。

他很强大，可以召唤黑暗精灵，拥有庞大的红色蝙蝠翼，不论是武力还是魔法都高别的恶魔一等，杀了很多神使，近日战功累累，连老大投向自己目光的次数都变多了。

他的任务不是杀几只天使就是把人间某位有神识的人吸干血，每次都会有鲜血染在尖牙上，手法越残忍越受小恶魔们的崇拜，混的可是风生水起。

可今天的任务过于简单，而且怪异。

不能屠杀……

他感觉这四个字是在侮辱他本魔。

但他还是去了人间。

地点是依挞草原中心湖旁，那碧空下有一群羊嚼着草。

他不喜欢草原的湖，风，以及所有生命。

所有拥有活力，象征生命的东西…令他厌恶……

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了。他想。

恶魔的气息太过幽怨，方圆十里内的生灵都会感到不安，制造不必要的混乱。他敛住气息，化成牧羊人，坐在一处草坡上吹着笛子，目光与灵识一并搜寻那位天使的踪迹。

首先，灵识探索到了湖边的一位少女。

那位少女在湖畔清洗一只小羊羔的蹄子，听到了风所带来的笛声，注目望去，看到了他在草坡上的身影。

少女抱着羊羔走上并不算陡的草坪。

少女很白净纤瘦，浅蓝色法式茶歇裙，怀抱一只卷毛羊羔，裙摆随着风的节奏摆动。

“你的笛声，很好听。”

少女的瞳眸被这里的天空染了色，同样美丽的令人神往。

他确认少女是人类，少女身上没有一丝神识。

他停止吹笛，望着散落绵羊的草原。

他不喜欢牲畜的血，那与人血总有一些微妙的差异，也许是身体不适合喝牲畜血，有一次他尝试性的喝了一只雪兔的血，当时没感觉什么，回到地狱后血带胆汁哇的吐出来了，三个月血肉不进，消瘦了一圈，所以他只接触人与神的血液。

少女与所有人类一样，同样是被上帝第六天创造的东西，少女只是一个一具盛满鲜血的容器。他想。

他没有对少女做任何回答。他并没转首，但已经看到了少女颈间隐隐跳动的脉搏，透过皮肤看到了血管中流动的鲜血，感受到了她的温度，是滚烫的。

他舔了舔蠢蠢欲动的尖牙。

犯得错误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重复几次。

天空中的云朵似镶上了金边，一位四翼天使踏着阳光，悄然降临。

草原的风夹杂着异样的气味。

湖边，他舔了舔唇边的血，将一双蓝白色球状物收纳于袖中后离去，留下湖边草地上的一片惨红。

美丽的天使身着白裙，露出洁白的锁骨，金发耀眼，好看的双足在柔软似棉的草地上轻灵移动，纤细的手指拂过一只只羊背上的卷毛。

他拭去嘴角的鲜血，棕瞳渗出红色。

她一双天赐美眸，时而流光闪烁，时而盈盈秋水般多情。

他赤眸深邃，似深海冰谷，毫无温度。

天使回首，万物生光辉；

恶魔凝眸，风木皆含悲。

天使在一只壮年时期的母绵羊身旁停下，抚了抚绵羊干净柔软的后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优雅的画了个符号，浮现了少量金粉。

天使的手指从半空缓缓向下移动，金粉也随着向羊背落去。

她所准备的金粉不仅有祝福、保佑的含义，还可使这个生命体具有神识。

这便是今天她所领到的任务，对她这位四翼天使来说简直太简单太简单了。

没错，简单的诡异。

她想到这儿，手指顿住，漂亮的金粉随着她的停顿而不再下降，飘在半空。

天使优美的脖子上抵着一把锋利的三角尖叉。

“别动，小心我在你那漂亮的脖子留下什么不好的东西。”

封印，诅咒，伤疤……都有可能，她想。

他与三角尖叉所散发出的幽怨使羊群惊恐，周围糟乱起来，风与草似失去生机，草地不在碧绿，风儿不在呼啸，天空黯淡。

这专属地狱的气息使天使不能呼吸，全身每一寸肌肤似刀割般疼痛，心脏好似被远古冰川冰封，又焚烧般灼痛，口腔里蔓延血腥味，灵魂好像被抽走。孤独，绝望一并涌进她的躯体，明眸失去了光辉，终于忍受不住，跪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发现自己原本身处的那片草原，已成为一片荒凉废墟，毫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