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中国(套装全八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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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兽面纹玉琮:男权与神秘威力的象征

地处黄河上游的青海乐都县柳湾村,有一处迄今发现最大、发掘墓葬最多的史前公共墓地,被称作柳湾墓地。这里静静地罗列着包括马家窑、齐家等新石器时代中期、晚期乃至青铜时代早期的不同阶段的文化痕迹。其中,在马家窑晚期距今4300年左右的马厂类型的墓穴中,出土了一件十分奇特的彩塑裸体人像壶(彩图13),壶的外壁在红衣黑彩的网线纹饰中,颈腹部又堆塑出一个全身裸体的人像。不过,这还不是唯一的奇处,这个陶壶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人像的性别竟能让人做出不同的判断!有的说这是一男性塑像,有的又说像是女性参见李仰松《柳湾出土人像彩陶壶新解》,《文物》1978年第4期。。也难怪,这个并不着意于面部和身姿刻划的浮雕人像,突出的只是性器官的展示;偏偏性器官又不确定,人像的胸前已经有一对男性乳房,两边似乎又耸立出一对女性乳房,下身的生殖器更是既像男性,又像女性,令人费解。

或许,这并不是时人的笨拙和疏忽,而是“明知故犯”,有意为之。辽宁东沟县后洼红山文化遗址出土的一件陶塑人头像,就是一面男相一面女相参见晁福林《天玄地黄》第86页,巴蜀书社,1990年版。。那位最先用泥蛋生了人类的始祖神女娲,到了后来的传说中,也居然与一个叫伏羲的男神合为一体,人首蛇身,汉代画像砖就曾风行伏羲女娲人首蛇身交尾图。这类图画或雕塑,后人给了个通行的名称,叫做男女两性同体像。

柳湾这个裸体两性同体像的出现,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男人的生殖力第一次混迹于原本只有女人才特有的田地里,占据了一方位置。这是一个时代结束的信号,又是另一个时代行将来临的序曲。

父权的“宣言”

母系氏族鼎盛期一开始实行对偶婚,就决定了男子生殖作用的终将被发现。对偶婚是在众多婚偶中相对有一个固定配偶,虽仍以女子为主导,男居女家,但这种相对固定的通婚形式,久而久之就会显示“男女媾精”才会怀孕生子这样一个绝对真理,而且极容易“泄露”子女与父亲的血脉关系。试想,在把包括人在内的万物丰产视为最高需要的文化里,男子的生殖作用一旦被确认,这对男子的地位来说,该是多么重大的转折!

与此同时,随着生产工具的改进,生产范围、强度的扩大和提高,男子也从原来的以渔猎为主,转向农业种植和畜牧,在对偶家庭生活资料的获得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就这样,在男女两性之间,开始了漫长的、静悄悄的、没有硝烟却又是人类历史上最根本的一场“战争”。最终的结果是有目共睹的,从此以后绵延至今,都变成了按男人血统传宗接代的家庭形式。

柳湾裸体人像壶出现的时代,时人恰恰就处在这种转折中。与这个壶同时的墓葬已经显示出许多微妙的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与以往普遍实行的氏族多人合葬不同,这里除单人葬之外,合葬的多为男女双人并排仰卧合葬墓参见《青海柳湾—乐都柳湾原始社会墓地》上册第68—73页,文物出版社,1984年版。。就像那男女两性合体像,男人在实际生活中乃至地下世界中,也已经以自己在“两种生产”中都不可小觑的作用,与女人“平分秋色”了。

到了稍后距今4000年左右的齐家文化时代,男女合葬墓又发生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变化,这就是由双人并排仰卧,变成了一仰一侧,一直一屈,那直肢仰卧的是男性,屈肢侧卧的是女性,而且一定是要面朝男性的。更典型的是甘肃武威皇娘娘台遗址的一座成年一男二女三人合葬墓,男性仰身直肢位在正中,二女分列左右,屈附其旁参见谢端琚《略论齐家文化墓葬》,《考古》1986年第2期。。很显然,地面上的那场两性之战早已见出分晓,女子已经由原本至高无上的女神转变为男子的附庸,一个一夫一妻甚至一夫多妻的、按父亲血缘确认子女计算世系的父系氏族社会,已经宣告了它的诞生。

男“祖”崇拜与岩画性爱舞

从此,男子、父亲取代女子、母亲,成了生活中的主角,反映在神灵主宰的精神领域里,就是男神、祖神被毕恭毕敬地供上了祭坛。而这种祭拜,一开始就是以对男性生殖器—祖(实际是象形的“且”)的崇拜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加以表现的。

在我国许多史前文化遗址中,都发现有石祖、陶祖,还有木祖参见《简明中国文物辞典》“石祖”“木祖”“陶祖”条,第11页、第23页、第33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这些遗址除少数为仰韶文化晚期外,大部分相当于龙山文化、齐家文化等新石器时代晚期,也就是已经进入父系氏族社会的时期。湖北京山屈家岭遗址就出土有陶祖。能专门用陶土精心雕塑出男阴的造型,这种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的“艺术”,在史前人类那里,却分明是怀着无比崇高的意念,在做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的。根据民族学提供的“石祖崇拜”现象推知,这种陶祖当年也应该是作为能够送子、助产、带来丰收的神物供奉着的,人们向它叩拜,向它祈祷,从它那里获得经久不衰的生命活力。

男“祖”崇拜,还活生生地宣泄在奔放的原始歌舞中,刻划在被作为神圣领地的岩石崖壁上。近些年相继发现的最早作于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史前岩画,如内蒙古阴山崖画、新疆呼图壁崖画等,就把这种特定时代的文化现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阴山崖画中,伸开双臂展示舞姿的裸体男子,见男性崇拜图(008),其生殖器官不但被特意画出,而且极度的夸张参见盖山林《阴山岩画》,第106页图405、第120页图467,文物出版社,1986年版。,作画意图十分明显。呼图壁崖画展示的则是一幅幅蔚为壮观的群舞画面,见生殖崇拜舞图(009)。参见王炳华《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生殖崇拜岩雕刻划》,《新疆文物》1988年第4期。

008 男性崇拜图(内蒙古阴山崖画摹本)

009 生殖崇拜舞图(新疆呼图壁崖画摹本)

整个画面东西长约14米,上下高9米,面积达120多平方米,上面用浅浮雕手法刻出了总数达数百个大小不等、身姿各异的人物,有男有女,有站有卧,有衣有裸,大者比真人稍大,小者只有10至20厘米。画面的主体部分是一个巨大的女性群体舞蹈图,一个个细腰宽胯的葫芦状身型和举过头顶的手臂凸显着女性的窈窕。而在这群女子的斜上方,还画有一个斜卧的裸体男子,该男子通体涂朱,被特意画出的生殖器,恰恰指向舞蹈的女子。另有一处更画着两个性特征十分显明的舞蹈人物,男性用手持着十分夸大的生殖器官直指对面的女性,标示出“男女媾精”的意味。在两人的下面,是两组各由数十人排列成行的小型人物,在前面一位领舞的带领下,做着十分整齐的舞蹈动作。

很显然,当“男女媾精”生育人类的秘密被发现之后,原本只是出于本能的性的活动已被赋予神圣的意义,人类性爱首先因其生命繁衍的价值而步入了审美文化的领域。史前人类如此“公然”地、“赤裸裸”地把生殖器官、交媾场面展示出来,其实就像他们精心雕塑“陶祖”一样,心中只有无限的崇拜和企盼。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美不胜收的生命之源,是创造奇迹的神的化身,甚至就是他们氏族的始祖故事,还不值得尽情刻划、赞美和歌唱吗?尽管这里性爱还只是被直接用来表现生殖崇拜的宗教意味,但正是从这里开始,在此后的岁月里,两性之爱才不断升华,成为绵延至今无数动人画面、歌声和篇章的原动力和永恒的主题的。

当然,具体分析不难发现,在这些表现两性活动的岩画中,其中的男性明显占据着主导地位。性器官的展示只有男性,没有女性;当年鼓腹肥臀的女神形象在这里丝毫不见踪影,整个画面实际上演的只是活生生的男“祖”崇拜。这是从母系到父系的悠悠岁月必然刻下的文化烙印,是又一个划时代的坐标和证明。

黑陶、玉饰与礼器

父系社会这一文化主体性别角色的置换,在同时期工艺品的造型和绘饰中也得到了微妙的呼应。不同于崖壁绘画的直接渲染男性生殖力,这些器物更多的是延续着图腾崇拜的遗俗,只不过威猛超常的人兽合体像代替了温和多产的鱼、鸟、蛙,把一个尚力崇威的男性文化和盘托出。其代表,就是专门用作礼器却刻着兽面纹饰的玉琮。

说起来,陶器制品在这个时代仍有较大发展,工艺水平有了明显提高,从大汶口文化和马家浜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看,已经开始使用慢轮进行修整;至山东龙山文化和江浙良渚文化时期,更是普遍采用了轮制技术,所以陶器形体都趋于规整,造型易于变化,由流、銴和三空足组成的形态复杂的水器或酒器—鬶,就是这个时期新兴的陶器器形。但这时仰韶文化类型的彩陶已经衰微,陶器制作在用途、工艺等方面发生了明显的分化。一方面,大多用于日常使用的陶器制品已经不再讲究纹饰,素面陶、灰陶较为多见,人们注重的只是方便实用。另一方面,伴随着父系社会原始宗教活动的一步步加强,开始出现专门用于祭祀、殉葬等特殊用途的礼器,这些礼器则更加讲究奇特的造型、有意味的纹饰和高精密度的工艺,从而越来越向超实用的审美型工艺制品靠拢。

位于山东中南部的大汶口文化遗址中,中晚期的墓葬中就出土了许多形制各异的陶鬶,有拱嘴、短尾、躯体肥壮的猪鬶,有昂首张嘴、形如吠叫的狗鬶,还有拱鼻张口、竖耳翘尾、似狗似猪的兽形鬶等参见《简明中国文物辞典》“陶鬶”“猪鬶”“狗鬶”“兽形鬶”条,第30—31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作为特殊饮器,它们将动物形体与实用造型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既寓有某种飨祭神灵的潜在意味,浓缩了史前人类富于想象的艺术创造力;其生动、逼真的模样,在今人看来,又极富观赏情趣。上海青浦福泉山良渚文化墓地出土的蟠螭纹禽纹带盖陶壶,器口饰弦纹和曲折纹,圈足镂孔,通体刻有纤细的蟠螭纹和禽纹参见《简明中国文物辞典》“蟠螭纹禽纹带盖陶壶”条,第30—31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做工十分精细,也应该是专门用于祭祀等特殊活动的礼器。而尤为值得一提的还是龙山文化的黑陶薄胎高柄杯。它们有的厚度不足1毫米,因而又被称作“蛋壳陶”。这种蛋壳陶制成的高柄杯,多为里外皆黑的细泥质黑陶制品,敞口高柄,宽口沿向外敞开,宛如一个平盘,柄身细高瘦长,上面刻有镂孔、竹节状纹或纤细的弦纹,表面漆黑油亮,造型精巧优美,代表了制陶工艺的最高水平。这种形器过于薄制,显然不是出于实用的考虑。从考古发现来看,它们从未见于居住址内,无疑更是专门用在祭祀诸神的场合或殉葬升灵的宗教仪式中的参见杜在忠《试论龙山文化的“蛋壳陶”》,《考古》1982年第2期。

尽管如此,最能代表这个时期审美趣尚和文化意味的,还是要属此时才大量出现的玉器制品。

玉,石中之美者;玉器,器中之精者。玉的质地细密坚致,呈乳白、淡绿、牙黄等各色,磨砺抛光后可显明丽温润的光泽,所以玉器从它产生之日起,就以其珍稀贵重、雕琢高难而与通常作为实用器物的陶塑制品判然有别,多被视为“神物”而格外受到珍视,更多显示着人类工艺制作的水平、精神活动的内容乃至拥有者的特殊身份。虽然它的出现并不始于新石器时代晚期,大约在距今7000至5000年的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就有发现,但它的大量出现却是此时人类进入父系社会之后的事情,正是生产力提高、产品增加、工艺制品开始超越实用器物的一个标志。

从考古发现中可以得知,新石器时代晚期的父系氏族社会,确是伴随着这种社会生产的发展一起到来的,氏族内部的产品占有和氏族成员的社会地位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与前期墓葬迥然不同的是,这个时期的随葬品多寡出现了较大的差异,如齐家文化皇娘娘台墓葬的随葬器物,陶器少者一两件,多者37件,玉石璧少者1件,多者83件参见《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第371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版。。特别是诸如良渚文化中有些特殊的大型墓葬,已经不以陶器、石器等为主要随葬品,而是用数量极多、质量精良的玉器为殉。浙江余杭的反山墓地,M20号墓有随葬品547件,玉器就有511件参见王明达《浙江余杭反山良渚墓地发掘简报》,《文物》1988年第1期。

这时出土的玉器形制之多,也是惊人的。有玉坠、玉珠、玉管、玉镯、玉环、玉玦、玉璜、玉璧、玉琮、玉瑗、玉琀、玉龟(010)、玉鸟、玉蝉、玉兽、玉龙(彩图14)、玉冠、玉人、玉锛、玉戚等等,直现出一个遍布美玉的天下。而且,它们没有一样是用作日常器物的实用品,其中玉锛、玉戚虽有兵器的造型,其实并不会真的用来冲锋陷阵。这些玉器大致可分为饰物、由饰物造型演化而来的礼器、形象雕塑品等几种类型,无不体现着时人特定精神生活的内容和含义。

010 玉龟(辽宁阜新胡头沟出土)

人体装饰,自山顶洞人以来,就一直是史前人类尽其所能不断追求的审美形式之一,他们也总是把所处时代最珍贵的材料、最高难的水平用于美化自身的制作之中。就其后所见到的陶塑人头像来看,要么头上有成串的珠饰,要么耳部有戴饰物的穿孔,讲究装饰的爱好可谓代代相传。现在,做工考究的玉制品又成为时人最“时髦”的饰品,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只不过从出土的多寡悬殊可以看出,这时已经不是人人都可以佩戴玉饰了,玉除了时人赋予的神秘意味(就像早先染成红色的石珠),又多了一层特殊、高贵的价值内涵。而这时除一般的珠、镯外,更出现了玉龟、玉鸟、玉兽等玉雕形象,甚至还出现了想象的神物—玉龙,这些很可能是氏族神物或图徽的佩戴、悬挂品,应该是父系社会氏族神权意识强化的结晶。

玉琮、兽面纹和威猛之美

不过,玉器中最多见的,也是最能体现这个时代新的文化因素和精神的,还是那些从一般饰品演化而来的礼器,其中尤以良渚文化时期的玉璧和玉琮为代表。

玉璧是一种正中有孔的扁圆形软玉制品,孔径小于环宽,显然由用做饰物的玉环演变而成,却与玉琮相配,已专门用于祭祀和丧葬。玉琮的形制比较特殊,多为外方内圆的直柱状,仿佛方柱套圆筒,圆筒上下露出顶部,方柱分出单层多层不等的骨节,整个造型端庄而又有变化。这种显然已超出写实范围的形器究竟由什么演化而来,已经很难说清,有的说象征地母的女阴,有的说是宗庙里盛“且(男性生殖器模型)”的石函,有的甚至说是家屋里的“中霤(即烟囱)”,还有的说其实就是手镯的变体参见张光直《谈“琮”及其在中国古史上的意义》,《中国青铜时代》第289—304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

玉琮后来到了有文字记载的时代仍是作为礼器来用的,那时关于它的说法是用来礼地,正所谓“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周礼·大宗伯》),而这种分配的依据,则是传自久远的“天圆地方”说了。这当然是理性时代一种精细化了的“各司其职”,史前时期恐怕还没有如此细致的分工,圆璧象征圆天,单用来礼天倒也妥贴;这玉琮外方内圆,不是兼着方和圆吗?所以有学者称这应该是贯通天地的一项“法器”参见张光直《谈“琮”及其在中国古史上的意义》,《中国青铜时代》第289—304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还是不无道理的。在原始宗教已越来越从生产活动中分化出来的此时,人们关于天地自然神的考虑,也应该到了较为“成熟”的地步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玉琮都还雕刻着一些图案化了的纹饰。与温润光洁的玉质不太协调的是,上面的纹饰几无例外,都是面露狰狞的神人兽面纹。比较典型的如江苏武进寺墩、江苏草鞋山等遗址出土的大型玉琮,分别在外方体的四转角凸面上,分上下两节,雕刻出神人兽面的组合图。上节均为巨目阔嘴的人面,下节则是双环目上挑的兽面,神人与兽面的组合,隐喻着非凡之人所具有的神秘威力。此外浙江余杭反山墓地还出土有一件被称作琮王(彩图15)的大玉琮,器形之宽阔、器壁之厚重,为所见玉琮之最。其器表纹饰也更加繁缛,除通常所见四转角上依然雕刻出上下组合的神人兽面纹外,还在四个正面的直槽内上下各刻一全身的神人兽面复合像(彩图16)。参见王明达《浙江余杭反山良渚墓地发掘简报》,《文物》1988年第1期。不用说,这里的神人已完全与兽合为一体,人被注入兽的威猛,兽被赋予人的神魂。就其取象构图的思路来说,本与仰韶文化中的人面鱼纹同出一辙,都是万物有灵和灵物崇拜的产物,但这里神人兽面所给人的震慑感,却分明有父系时代力量、权威、神通等特定的意义内涵,体现着时人对神威猛力的敬畏和尊崇。

其实,不只是玉琮,诸如此类的神人兽面还在同时期同文化的玉钺、玉圭、玉璜、玉牌、玉冠状饰物(011)等玉器的装饰上,都留下了“足迹”,这几乎成了此时玉器纹饰的唯一母题。就在出土“琮王”的墓葬中,还同时出土了一件带柄的青玉钺,在钺两面弧形刃端的上角,就都刻有一浅浮雕的神人兽面复合纹,纹样与“琮王”正面槽内所雕图纹完全相同;钺两面与兽面纹相对的下角,则又各雕出一只神鸟。此外,反山还同时出土有玉冠状饰物,透雕法雕出的不规则孔格纹状,分明也是神人的造型,其中用阴线刻出的头竖羽饰、圆目怒睁、阔嘴利齿的人面图像,无疑就是玉琮神人的变形参见王明达《浙江余杭反山良渚墓地发掘简报》,《文物》1988年第1期。

011 玉冠状饰物(浙江余杭反山出土)

玉琮兽面的威猛,让我们隐隐感到一种不和谐的格调;同时出现的玉钺,更透出一股杀伐之气。从带柄玉钺出土的位置来看,柄是握在大量拥有玉琮的墓主人的手中的。玉琮表示通天的神威,玉钺则是杀戮的权杖,不用说,墓主人一定是某个氏族或部落的首领;同样刻在玉琮和玉钺上的神人兽面纹饰,必是他们的神徽。该氏族或部落的成员们,正是在这被赋予巨大威力的徽帜的感召下,在透着神光、值得信赖的首领的率领下,谱写出如火如荼的新篇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