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二十三 晏婴

晏婴（？—前500） 字仲，谥平，人称晏子，齐国夷维（今山东高密）人。在齐灵公、庄公、景公时为卿，是一位著名的政治家。

齐灵公二十六年（前556）晏婴的父亲晏弱卒，谥桓子。晏婴穿了粗麻不缝边的丧衣，腰系苴带，手拄竹杖，吃粥，住草棚，为父亲守灵。里宰说他实行的不是大夫之礼。晏婴明知里宰无知，也不予反驳。丧期结束后，晏婴代父为大夫。

齐庄公时，晏婴为齐国相。他带头节俭，吃饭时，只有一个肉菜，其妾不穿丝帛，生活与一般人差不多。国君有道的时候，他就顺从命令去做。国君无道时，他就斟酌命令，可行则行。所以，他能在三代君主手下为官，而显名于诸侯。越石父是个很贤能的人，但因罪被拘系服役。晏子在由晋回国的途中遇见他，就解了左边的驾车马，将他赎了出来，一同乘车回齐。到了家以后，晏子没有向他说一声就进了内室。晏婴再出来时，越石父请求离去。晏子很惊讶，整理好衣帽向他谢罪，说：“我晏婴虽然不仁，却使您免除了困境，您为何这么快就要走呢？”越石父答道：“不对！我听说君子可以受不知己者的委屈，但在知己者的面前意志应该得以伸展。当我被拘为奴时，人们不了解我。您既然了解我，而将我赎出来，就是知己了。知己的人却对我无礼，倒不如还在被拘中哩。”晏婴马上向他道歉，请他为上客。晏婴的车夫在赶车时意气扬扬，非常得意。车夫的妻子从门缝中看见丈夫驾车时的样子，在车夫回家后就请求离去。车夫问是何故，其妻说：“晏子身高不到六尺，却当了齐国的相，名扬诸侯。今天我看见他出行时，思虑很深，时常有谦虚卑逊的表情。你一个堂堂八尺的汉子，当了个车夫，却神情十分得意满足，这就是我要求离去的原因。”车夫从此以后态度变得很谦卑，晏婴感到奇怪，就问他为何有如此变化，车夫就将实情说了，晏婴推荐车夫当了大夫。

庄公三年（前551），晋大夫栾盈反叛失败后，逃来齐国，齐庄公将他当作贵宾接待。晏婴劝谏道：“商任盟会时，我们接受了晋国禁锢栾氏的要求，现在却接纳他，可怎么用他呢？小国用来奉事大国的是信用。失去信用，无法立身立国。君公还是好好考虑吧！”庄公不听。庄公四年（前550），晋君将嫁女于吴，齐庄公趁送媵妾的机会，将栾盈藏在车中送回晋国。栾盈回到他的封邑曲沃，重振势力，起兵攻入晋都绛（今山西翼城），终因寡不敌众而兵败被杀。齐庄公出兵攻打卫国，并进而攻打晋国。晏婴劝阻道：“我们将晋奉为盟主，却又出兵去攻打。如果不成功，是国家的福气。没有德行而有战功，忧患必然降临到君公的身上。”庄公不听，进兵伐晋，夺取了朝歌（今河南淇县），入孟门，登太行，封于少水（今沁水），以报平阴之仇。晋赵胜率军在后追赶，俘获晏婴的儿子晏牦。

庄公九年（前539），晋军即将伐齐。根据晏婴建议，庄公与楚通好。当秋天晋军来伐时，楚国出兵救齐，使齐免于被攻破。庄公十年（前538），齐权臣崔杼利用庄公与其妻私通的关系，将庄公骗来崔宅杀死。晏婴闻讯，冲进崔宅，伏在庄公的尸体上大哭，然后出门而去。有人对崔杼说：“一定要杀掉晏婴。”崔杼说：“这是民心所向的人，放掉他，就能得民心。”崔杼立庄公异母弟杵臼为君，是为齐景公。崔杼任右相，庆封任左相，二相怕国人不从，就要求国人与其盟誓。晏婴仰天长叹道：“我晏婴如果不是随从忠于君主、利于社稷国家的人，上天可以作为我的明鉴！”坚决不肯订盟。庆封想杀死晏婴，崔杼说：“这是忠臣，放了他吧！”齐太史在史策上写下“崔杼弑其君”，崔杼将太史杀死。太史的两个弟弟继承兄业，先后书写“崔杼弑其君”，都被杀死。太史的小弟弟坚持写这件事，崔杼只得放下屠刀。南史氏听说太史弟兄的死讯，也拿了竹简往朝中去。在听到史事已记在史策上以后，才回去了。

齐景公四年（前544），吴公子季札出使齐国，见齐国国政混乱多难，对晏婴说：“你赶紧将食邑和政权交还国君，才能免于灾祸。齐国的政权将有所归属，在没有归属之前，灾祸不会停息。”晏婴通过陈桓子交还了政权和食邑，由此，得以免于后来栾氏和高氏发动的祸难。景公刑罚残酷，晏婴很为不安。景公见晏婴的住宅靠近闾市，低矮潮湿喧闹，就要给他另建一所高旷宽敞的住宅。晏婴辞谢道：“臣的先代就住在这里，我能住在这里已经不错了。况且这里靠近闾市，我能随时买到需要的东西。我怎么敢麻烦里闾再给我盖房哩！”景公笑了，问道：“您靠近闾市，知道物品的贵贱吗？”晏婴答道：“我既然从那儿得到好处，怎能不知道呢？”景公问：“什么贵？什么贱？”答道：“假足贵，麻鞋贱。”景公一听，知道这是借物价劝谏自己，于是减轻了刑法。九年（前539），晏婴受命到晋国为景公聘继室。在宴会上，晏婴与晋大夫叔向交谈起两国的情况，晏婴说：“齐国现在是衰世，人民三分之二的收获要交给公室，只剩下三分之一供给全家衣食。齐君仓库中的东西存放太久都腐朽了，而年老的百姓却在挨饿受冻。受断足之刑的人太多，以至于市场上的麻鞋价贱，假足却很贵。而田陈氏却有德于民，给百姓借贷时用大量器，收回借贷时用小量器，出售山木和鱼盐蜃蛤时都与产地价格一样。百姓像爱父母一样爱陈氏，齐国终将有一天会为陈氏所有。”从晋国回国时，景公已给他建成了新住宅。晏婴拜谢以后，将新宅拆毁，照原样恢复了以前这里的房宅，让原住户搬回来。景公不允许他这样做，晏婴托陈桓子说情，才搬回了旧宅。

齐景公三十一年（前517），孔子周游列国，来到齐国。齐景公向孔子问如何行政，孔子回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说，君要像君的样子，臣要像臣的样子，父亲要像父亲的样子，儿子要像儿子的样子。下次，景公又问如何行政，孔子说：“行政在于节省财力。”景公感到十分高兴，想将尼溪封给孔子作食邑。晏婴进谏道：“儒者能言善辩而不受约束，高傲自满而难以驾驭，重视丧事长期悲痛破产厚葬而不可为俗，到处游说求职而不可让他们掌管国事。自从文王、武王、周公逝世以后，周室已经衰微，礼乐已经沦丧很久。如今孔子却穿了盛装，制定繁琐的礼节规矩，人们几代也学不完，一辈子也弄不清。你想用这些来改变齐国的礼俗，并不是引导小民的好办法。”孔子见自己不为景公所用，就离开齐国了。

齐景公四十八年（前500），晏婴逝世，谥为平，故后人又称其为晏平仲。

评：晏婴的事迹，多见于后人所辑的《晏子春秋》中。古人之所以津津乐道他的佚事，司马迁甚至愿意为他执鞭当仆人，最主要的，大概是他的两个信条：一是“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就是今天所说的不盲从，要独立思考；二是“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就是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一心为国。这两条，无疑是古代大臣最重要的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