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图书馆职员失踪案
三月中旬的天空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令人赏心悦目。易烊仁杰此时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着,阳光洒满了种着各色鲜花的庭院。
我站在铺着灰色瓷砖的客厅里,透过镶着木框的窗户望着易烊仁杰,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真是奇妙,竟然让我遇见了易烊仁杰,要知道一个人一生中奇遇的机会可不多。虽然每个人都有嫉妒心,我也不例外,但是和易烊仁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我必须要承认他是一位天才般的侦探。易烊仁杰有着敏锐的思维和冷静的判断力,总是时刻保持谨慎,追求科学和真理。易烊仁杰不仅在同行中声名远扬,受到领袖般的尊荣,而且因为帮助警方破获过几件当时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令警方头疼不已的案件,所以在警界也颇受尊重。易烊仁杰平时深居简出,当地的几份报纸和一份全国性的《华语时报》是他获取外界信息的主要来源。在常人看来,易烊仁杰的性格是不太正常的。他有时候活力十足、精力充沛,为了某一件案子或某一个疑点通宵熬夜、茶饭不思;有时候却莫名身心俱疲、四肢乏力,俨然行将逝世之人。此刻在我看来,易烊仁杰显然处在后者的状态中。
我轻步上前,走到易烊仁杰的身边。“元实,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易烊仁杰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向我打招呼道。
“嗯,确实是不错,易烊仁杰,何不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出去走一走呢?”虽然我知道易烊仁杰一定会拒绝,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了解我的,元实,我向来不喜欢出门。人们都喜欢趁着阳光明媚的天气出去散步,皆因人们把阳光当成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小说和电影之类的关于阳光的场景也在有意无意地造成人们的这样一种印象。殊不知,正如硬币的两面性一样,阳光也会催化罪恶,在看似美好的阳光下,有多少犯罪分子在蠢蠢欲动?又有多少罪恶在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易烊仁杰总是习惯用职业的眼光看世间,仿佛一切美好的背后都隐藏着邪恶。“是你经历了太多的案子使然。我相信这个世界充满着爱和美,犯罪毕竟是少之又少的。”我辩驳道。
易烊仁杰这时睁开了双眼,向我投来敏锐的眼神,同时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元实,你总是太善良,太轻易相信别人了。”
我听出了这背后的些许嘲讽,但没有多加理会,随即转换了话题,“你是不是又接到什么案子的委托了,刚才看你像在思考。”
“还是你了解我。”说着,易烊仁杰从他身旁的一把折叠椅里拿起来一封信,递给我。信上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易烊仁杰先生:
自从我们上一次办案子接触过后,已有一段时间未见面,别来无恙。想必你已经从报纸上了解到最近发生在明善街图书馆的失踪案了吧。正如报上所说,案情之曲折离奇实属罕见,目前警方的工作陷入了僵局。加之当地的报纸也密切关注这件事,并言辞激烈地批评警方的无能。因此,希望你能助我们警方一臂之力,查清此案,不胜感激。
你忠实的朋友,
李雷警长
“看完了吧,”接着,易烊仁杰递给我一份报纸,“这里有你想要了解的案情信息。”
我赶紧接过报纸,这是一份本地经营多年的权威性报刊,我翻开报纸的社会版,赫然一串醒目大字映入眼帘:《明善街图书馆发生离奇失踪案》,紧接着的是正文:
今年三十岁的小野是明善街图书馆的一名管理员,任职已有三年多。据其家人和邻里回忆,小野平时为人和善,工作兢兢业业,和邻居之间也友好相处,从来没有和别人发生过矛盾。上周六的早晨,小野的妻子到警局报案,说她的丈夫失踪了。小野是一位家庭观念很重的人,每次在下班前都会打电话回家问候,让家里人放心。可是周五傍晚下班时小野不仅没有打电话回家,而且整晚未归,失去了联系。妻子一开始以为是图书馆临时有事,丈夫忘记打电话了,但是第二天妻子打电话到图书馆问询时,却被告知小野下班后就离开图书馆了。此事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警方立即派出了警员进行搜索。同时负责调查的警员发现了不少疑点:第一,当天和小野一起值班的图书馆馆长证实小野下班后就离开了图书馆;第二,住在附近的惠泽老太太提供证词说,她记得那天傍晚六点十分,她在庭院里散步时看见小野走在路上,不过好像很着急,赶着去哪里;第三,小野的妻子想起丈夫大概一个月前突然变得神经兮兮,脸色憔悴,好像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妻子以为只是丈夫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导致的,所以没太当回事。警方介入案件时,曾信誓旦旦地保证两三日内就可以破案,但是如今距离小野失踪已经过去七天了,依然没有下落,现在警方倾向于认为小野已经遇害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起不幸的事件,祈祷小野先生早日回到妻子及其家人的身边。
“嗯,毫无预兆地失踪,尸体也没找到,这案子是有够离奇的。”我放下报纸,目光重新回到易烊仁杰身上。
这时他已经站了起来,舒展着手脚,一边走回宽敞明亮的客厅一边说:“进来吧,元实,先让我们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该去那个图书馆一趟了,不然我们的好朋友李雷会着急的。”
我喜出望外,这下又能见识到易烊仁杰出众的探案技巧和推理能力了。
下午二点多,炎热的阳光已经消退,阵阵微风吹拂着,正是适合外出的天气。易烊仁杰穿着浆洗得挺括的黑色西装和一双新的黑色皮鞋,棕色领带规规矩矩地系在脖子上,黑色的宽边圆帽遮住了前额,再加上棱角分明的脸庞,敏锐深邃的眼神和修长的身材,给人一种严肃、英挺帅气的感觉。我则穿着平素的装扮,一身棕色的西装和皮鞋,头上戴着白色帽檐微翘的帽子。
易烊仁杰的家处在一片安静的住宅区里,每一户人家都建起了高墙,这个季节长势旺盛的花和树木长出了围墙,芳香四溢,天空是海洋的湛蓝色,碧空如洗,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这片住宅区里十分柔和,令人心旷神怡。如果不是要去处理一件案子,我真想在这里悠闲地作一次散步,释放内心的压力。可惜易烊仁杰并没有这样的心情,他此时正一脸沉思,显然在思考着案情。真搞不懂为什么易烊仁杰会选择住在这里。
我们迅速下了坡赶到火车站,搭上了通往明善街图书馆的火车,抵达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们在图书馆门口遇见了李雷。李雷和我印象中的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身材比之前更加矮胖,满脸笑容但略显疲惫,正迈着大步向我们走来,及至走近时,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易烊仁杰、元实先生,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真的,这件该死的案子搅得我心烦意乱,住在附近的人也人心惶惶,媒体更是不断口诛笔伐。要我说,当好这警察可真难。”
听到李雷与平时嘻嘻哈哈风格迥异的牢骚,易烊仁杰被逗笑了:“李雷,叫苦连天的,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
“唉,实在是这案子令人头疼。”
“嗯,案情的大致过程我已经从报纸上知道了,相信你们警方的记录中也是这样写的,但是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讲一下你们调查的最新进展?”
“这个倒是没问题,”说着,李雷取出胸前口袋里的一个笔记本打开,然后开口了,“这间图书馆只有两名员工,一个是失踪的小野,另一个是图书馆的馆长。馆长叫杜松,三年前从外乡搬来这里就建立了这座图书馆。小野失踪那天他们是一起值班的。馆长说,那天下班时小野先行离开了,自己因为图书馆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完,所以晚一点才离开,馆长作证亲眼看见小野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检查小野的个人物品时发现有一张银行卡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定期地汇进了五六笔高额的钱,这些钱都从不同的银行汇进,且远远超出小野的工资,小野的妻子也不记得丈夫有提过这些钱。另外,我们在图书馆里小野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字条,纸张还是比较新的,内容大意是小野约好了和某人见面,约定的时间正是小野失踪那天下班后的那段时间。”
“所以小野失踪那天有可能是去赴一个秘密约会,那些来历不明的钱也和这次约会有关,但是小野在那里遭遇了某种意外,导致失踪或者被杀害了?”
“从目前来看,这是警方下一步调查的重点。”
“关于馆长杜松,他当晚的行踪如何?”
“比较麻烦,他说处理完图书馆的事情后就直接回家了,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但是正如他无法排除自己的嫌疑,我们也无法证实他的嫌疑。再说他没有动机。”
“嗯,的确是比较麻烦。小野的妻子呢,她怎么说?”
李雷再度看向那个笔记本说:“小野妻子的原话是这样的--我不太确定,应该从一个月前开始变成这样的,那天我丈夫回来得比较晚,进门后我看他的脸色明显不对劲,有点苍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眼神恍惚不定。有好几次我都注意到他想跟我说点什么,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苦闷着脸走开了。我印象还比较深刻的是,丈夫失踪前几天态度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特别兴奋,而且丈夫还提到“救赎”这个词。”
“不明所以的行为,不明所以的言语,元实,这桩案子越来越神秘了。李雷,不介意带我们见一见馆长吧。”
“当然,他现在也在这里。”说完,李雷迈着缓慢的步伐领我们向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内部的装修朴实无华,紧靠着门的左边是柜台,右边则放置着一些褐色椅子和凳子,整个内部呈狭长型,无数的两米多高的书架整齐罗列着,颇为壮观。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我第一个看见了他。他的肤色黝黑,戴着一副金框夹鼻眼睛,头发遮住了前额,鹰钩的鼻子,坚毅的下巴,嘴唇紧抿,左边脸上有一些明显的伤疤,很难将眼前这个人的形象与图书馆馆长重合起来。我偷偷地瞄了一眼易烊仁杰,紧跟着我吃了一惊,因为我看到易烊仁杰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显然不该是第一次见一个人的眼色。这使我大感困惑,我很确定我们看的都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易烊仁杰看到了什么我没有看到的,或者我忽视了什么不该忽视的。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李雷向馆长介绍我们,“馆长,请容许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易烊仁杰侦探,旁边这位是他的助手元实。”
听到李雷的介绍,易烊仁杰发出了晴朗的笑声,我则有点生气。虽然我和易烊仁杰一起办过了不少案子,毫无疑问我在这些案件的侦破中扮演着辅助性的角色,可我也不是易烊仁杰的助手啊。
我注意到馆长在听到易烊仁杰的名字后,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我相信易烊仁杰也没放过这一意味深长的变化。紧接着馆长就笑着和我们轮流握了握手,互相问好。
“馆长,恕我冒昧,小野失踪那天你确实一整天和他在一起,下班后看到他离开图书馆回家了吗?”易烊仁杰开门见山地问道。
显然警察就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很多遍了,馆长不紧不慢的回答:“是的。那天图书馆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我们是一起值班的,我确确实实看到小野下班后就回家了。”
“你有没有察觉到小野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失踪前几天或者一个月前。”
“正如我对警察说的,之前小野的神态的确有点异常,有时候对着柜台出神,有时候会把客人还的书放错位置,我也一直挺担心来着。失踪前几天,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乐呵呵。”
“对于小野的失踪,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完全想象不到小野会因为什么事失踪。”
接下来易烊仁杰的举动让我有点吃惊,因为他拿出了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野的头像特写,递给馆长并问认不认识这个人,馆长当然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就是失踪的小野。我和李雷都不明所以,困惑地看着易烊仁杰。但我隐约察觉到在拿回照片时,易烊仁杰的神色中多了一丝期待和兴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接下来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我们离开了图书馆,顺道去拜访了惠泽老太太。显然这位老太太十分热情好客,有问必答。聊了有十多分钟后,我们便告辞回家了。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易烊仁杰刚刚外出回来,我没有问他去干嘛了。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吃完午餐后,我坐在餐桌边继续看着我还没看完的小说,易烊仁杰则坐在皮沙发椅上浏览着报纸。
就在我因小说无聊的情节而昏昏欲睡时,屋里响起了门铃声,紧接着管家手里拿着一个信件走了进来,易烊仁杰仿佛早就等着似的起身接过,拆开仔细查看了里面的东西,然后就收了起来。看着这一切的我没有问他里面是什么来的。
晚餐很丰盛,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吃过晚餐不一会儿后,易烊仁杰进了他的书房兼卧室,出来时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好像准备出门。“元实,今晚咱们必须得出去一趟,虽然我以前总是一个人办案,但是我的朋友,多一个人帮忙总不会坏事的,我们最好现在就走。”
“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里?”
“昨天的图书馆。”
“图书馆?我不懂,去那里干嘛?”
“你会知道的,元实,走吧,我们最好早点到那里,而且我建议你也换一身黑衣服。”
我们按照昨天的路线来到了明善街,在去图书馆时,易烊仁杰还去了一家电报房,真奇怪,现在居然还有电报房的存在,或许这也是这座城市历史风韵浓厚的原因吧。
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图书馆。月悬高空,月色清凉,我和易烊仁杰躲在一排矮灌木丛里,前面不远处的图书馆此时宛如庞然大物,屏气凝神地矗立在黑暗中。虽然我不知道易烊仁杰这么做的原因,但我相信他肯定自有安排。
我望着前方,余光捕捉到易烊仁杰的眼睛正在图书馆周围梭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敢说没有经历过在黑夜中等待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这有多么煎熬和难耐的。时间一分一秒缓慢的流淌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虫鸣令人心烦,困乏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伴随着一声嗷叫,远处的一只乌鸦扑楞着翅膀飞向夜空,仿佛是为了迎合这乌鸦,易烊仁杰马上警惕起来,喘着兴奋的气息,眼睛紧紧盯着某处。顺着易烊仁杰望着的方向,我察觉到黑暗中有异样,一团阴影,有一团阴影在移动,等到那团阴影出现在月光可以照得到的地方时,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的轮廓。现在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图书馆门口,紧接着我听到钥匙插入锁孔和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那个人打开图书馆的门走了进去。
这时,易烊仁杰转过身对我说:“元实,我们跟进去看看,注意不要发出声音。”说完后,我们弯腰低身向图书馆跑去,图书馆的门并没有重新锁上,只是虚掩着,于是我们小心地推开门进去了。
馆内一片漆黑,只有从两边窗户透进些许月光。待眼睛适应黑暗后,我们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声,易烊仁杰在嘴唇前竖起食指,示意我不要出声。我跟在易烊仁杰身后慢慢移动着,不知经过了多少个书架,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最后易烊仁杰在靠近窗户的一个书架前停了下来凝神细听,我也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毫无疑问声音就是从后面发出的。
易烊仁杰小心翼翼地从书架边缘探头向后看,我也跟着那样做,在我们视线的前方,我们看到在月光下有一个人背靠着我们,正从前面的地上撬开瓷砖,旁边是一个被移动过的书架。搬开瓷砖后,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瓷砖被搬开的那个位置摆弄着,紧接着我看到一片木板被掀起,那个人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形似弯月,在月光下发着清幽的光。
就在这时,易烊仁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和那个人扭打了起来。虽然易烊仁杰有先发制人的优势,但很明显,那个人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即使是在最初被扑倒时出现了些错愕和惊慌,但很快地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敏捷和力量。可怜的易烊仁杰,平时总是呆在家里不肯锻炼,身材一直比较瘦弱,刚才又在外面蹲了那么久,身体当然吃不消。眼看着易烊仁杰逐渐被反制,处于下风,反应过来的我迅速冲了上去,在易烊仁杰和那个人搏斗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正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图书馆的主人--杜松。虽然我现在是一名大学教授,给人的感觉文绉绉的,但我曾经练过两年的功夫,专不专业不敢恭维,但对付一些只靠蛮勇的外人我还是有信心的。我的加入迅速扭转了局势,很快地,在我和易烊仁杰默契的配合下,我们成功制伏了馆长,并用绳索把他紧紧捆了起来。
确保馆长逃不掉后,我和易烊仁杰一起走过去检查那个可以称之为地窖的洞,那是一个长约三米、宽约二米的棱柱形地窖。易烊仁杰蹲下身拿起一样和馆长刚才拿的差不多的东西,在月光下细细端详。“果不其然,这些是象牙来的,元实,”易烊仁杰一边放好一边说。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我当时有多么惊讶,图书馆?象牙?这是两个无论如何也搭配不到一起的词,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疑问。但易烊仁杰并没有准备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目光仍然在地窖梭巡,显然在寻找着他认为理所当然地会藏在这里的东西。最后我们一起把一个个象牙都搬到外面,搬完后,下面露出了一层木板,我敲了敲,发现里面是空心的,于是易烊仁杰赶紧找到刚才的那串钥匙把它打开。啊,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却又顺理成章。下面塞着一个用黑色袋子捆起来的东西,从易烊仁杰兴奋的眼神和隐隐浮现的笑容,以及这个袋子呈现的形状,我丝毫不怀疑这就是失踪多日的小野先生。接着我和易烊仁杰合力把这个黑色袋子抬了起来,打开一检查,果然是小野的尸体。
“元实,案件如我所料的那样发展着并被侦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现在请你先打一个电话给李雷,叫他立刻带一些警察赶过来。”
按照易烊仁杰吩咐的那样打完电话后,我回到了易烊仁杰的身边,面前是被捆着的馆长。即使我再阅人无数,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比此时更凶蛮的嘴脸了。馆长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愤恨的眼神仿佛要把我们烧着,身体一直扭动着试图挣脱绳索,并扑过来狠狠地报复我们。
易烊仁杰也不甘示弱,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馆长,并开始用严肃的口吻说道:“馆长,垂死挣扎是没有用的。看来以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跟我们坦白任何事情的,那就由我来说明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当然,你可以对我的表述中不合理的地方提出异议,但你提出的异议随时会受到我的反驳。从现在起,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无论你沉默与否,我都能拿出不容置疑的证据将你定罪。”
听到易烊仁杰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后,馆长刚才的气势顿时减弱了许多,易烊仁杰再度开口了:“咸来集团,九十年代的人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这个集团名义上是做夜店生意的,实际上背地里借着鱼龙混杂的夜店经营着暴利的象牙买卖。由于行事隐秘、纪律严明,庞大的象牙贩卖网络硬是没能让警察发现蛛丝马迹。但几年前这个集团因为利益纠葛产生了内部矛盾,不同的帮派成员间竟相互械斗,这时候警察介入了。前来调查的警察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帮派之间的摩擦,但查着查着,意外发现了背后隐藏的惊天秘密,最后警方出动了大量警力一举捣毁了这个集团的巢穴,但没能抓获幕后的老大。有了意外收获的警方,虽然没有放弃对老大的追踪,也在报纸上登过悬赏公告,但这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所以最后警方认定这个集团的老大已经死了并以此结了案。”
“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当我为了应朋友之约前来这里调查时,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让我对你的模样产生了深刻印象。元实,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你别忘了,我曾经认真端详过报纸上印刷的那个集团老大的头像,我跟你说过,一个人的模样可以通过一些特征来辨认。我第一眼就发现你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比一般人短,接下来,我便开始发挥想象力了:假如你的肤色原先是白的,现在只是刻意晒黑了呢;假如你以前不戴眼镜呢;假如你以前头发很短呢;又或者你以前脸上没有伤疤呢。我发现,当把这些特征去掉后,你的样子和我脑海中记忆的那个集团老大的印象惊人的一致。于是从那时起,我知道这决不是一桩普通的失踪案。我想到了一个可以确定你身份的办法,元实,你还记得那张照片吧,当时你一定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问那个多余的问题,还把照片递给馆长辨认。其实是为了指纹,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动声色地拿到馆长的指纹。”
易烊仁杰摸了一下尚未浓密的胡须,继续说:“这天早晨,我出去了一趟,是去邮局把一封信和这张照片寄给我在证鉴科的一位朋友,我以前帮过他的忙,我相信警方在那次行动中一定采集到了集团老大的指纹信息并保存了下来。完成这些后,我回到家里耐心等待着。多亏了我那位朋友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回复下午就送到了,如我所料,从报纸上采集到的指纹和在警局资料库保存的指纹对得上。知道了这座图书馆的馆长的确是逃亡的贩卖象牙的集团老大后,我就确定小野的失踪一定和你有关。我试着重新换一个角度思考这个案子,发现那些疑点都可以合理地解释了。”
易烊仁杰换了一个姿势,“首先是为什么小野失踪前一个月突然变得神经兮兮、欲言又止,简直是一反常态。关于这一点,我想和毒品有关系。小野在工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窖,而那时你又恰好把钥匙忘在图书馆了,打开发现地窖里面的东西是象时小野一定吓坏了,所以那天回到家时神态才如此反常。为什么明白象牙是你的小野没有报警呢?据我所知,小野平时勤勤恳恳、老实本分,但这正是性格懦弱的一种表现和特征。加上对于为他提供了一份职业,让他有稳定的收入来支撑家庭的你来说,小野无疑会十分感激你,甚至把你当成朋友,所以不愿以这样一种形式“背叛”你,至少在他看来如此。但是小野内心的正义感驱使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在这样两难的情况下,小野认为自己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劝你投案自首。这样他觉得不仅尽了一个朋友的本分,引导你走上正路,而且也做到了一个正直的人应该做的,不再让更多的大象遭到残杀。可是小野终归太天真,想法太一厢情愿,世界上有很多坏人都是自愿当坏人的,从来没有人逼着他们这么做。听到小野提出的想法,你当时肯定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杀了他。因为知道了这个地窖的小野对你来说不啻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把你炸得粉身碎骨。但你当时为什么不立刻杀了他呢?在一起工作了这么久,你十分清楚小野的为人,他也对你保证不会告诉警察,为了不重蹈覆辙,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你选择承诺会在适当的时机去投案自首。可是这一承诺被你支支吾吾地拖延了一个月,小野的内心越来越不安,更加频繁地劝你投案自首,语气也越来越重,或许还威胁说要自己去报警,此时你意识到必须动手了,不过表面上你还是保证这几天就会到警局自首的。听到这个的小野以为自己的劝说起效了,当然喜不自禁,他觉得他帮助你完成了对人生的救赎,还因此救了许多可能会遭殃的人。可怜的小野,他怎么可能想到几天后自己就被残忍地杀害了。”
“你杀害了小野后,一定会把他的尸体暂时藏在你平时用来藏毒品的地方,所以外面当然不可能找到小野的尸体。你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是洗清自己的嫌疑。你挑选的杀害小野的日子很特别,许多家庭都会定期在那天傍晚去附近的公园举行家庭聚会,惠泽老太太年事已高,并且独居多年,你知道什么时候惠泽老太太会在庭院里散步,所以那天你穿着小野的衣服从惠泽老太太那里急匆匆地走过,习惯了这个时间是小野固定下班回家的时候的惠泽老太太,即使没有看到脸,即使样子有点奇怪,惠泽老太太依然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天走过的就是小野本人。这样以后警方来询问的时候惠泽老太太就是最有力的证人了,她会反复地作证说那天看到小野下班从她门前走过了,而警方也会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小野是在下班后失去行踪的。等到警方以后在哪里发现尸体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小野是下班后才被杀害的,而不会去考虑小野是在下班前被杀害的,这段时间你正好和他在一起。我去拜访惠泽老太太时,她也反复跟我说亲眼看见了小野,但是当我问她是不是确定那是小野的脸时,惠泽老太太表现出了犹疑,说没看清楚脸,但是身形和衣服都很像,那时我才有了这样的假设。”
“元实,你是问银行卡上那些钱是怎么回事吗,那只是为了陷害小野的一些极其幼稚的招数--获得小野其中一张银行卡的号码和密码很简单,然后故意定期地把大笔钱存进小野的银行卡,每次都托故说取钱的时候你也方便帮我一起取出来之类的,这样可以制造小野多次收取巨额的假象。以后小野失踪的时候,就可以有意无意地把矛头指向小野从事非法活动,那天悄然失踪是为了去一个隐秘地方,但遭遇了意外,导致失踪或被杀了。”
“所以,案件侦破的关键是找到小野的尸体。什么,元实,你说为什么当时不建议警方全面搜查图书馆?哦,元实,我不得不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糟糕的主意,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下建议警方全面搜查这个图书馆的每一排书架、每一片瓷砖,甚至每一面围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藏尸体的地方吗?如果他刚好把尸体藏在图书馆外面呢?显然这样做是愚蠢的。元实,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的语气说的太重了,但是你要牢记在心--破案讲求科学和证据。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找到小野的尸体,我决定赌一赌,引蛇出洞,让凶手自己带我们找到尸体。今晚在抵达图书馆前,我曾去了一趟电报房,谢天谢地,搜查过你家的李雷告诉我你家里还使用电报机,进了电报房后我发了一封内容为:凶手是你,小野的尸体和象牙就藏在图书馆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非常自信没有人知道小野的尸体就藏在图书馆里,更不会有人知道自己藏着象牙。但是这封信的到来让你非常不安,你开始怀疑动手的时候会不会正好有人从图书馆外面经过,看到了这一切。不管怎样,你非常想确认一下那些象牙和小野的尸体还在不在原处,而且必须要换一个地方藏这些东西。为了避人耳目,你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图书馆检查,于是就有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在易烊仁杰解释的全过程中,馆长都没有提出一句异议,一直保持着沉默。但很明显,之前佯装高傲的、不以为然的神色变得苍白,眼神空洞、黯淡,头耷拉到胸前,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紧接着我们听到了警车的警笛声,随后就有不少警察冲了进来。在李雷的强烈要求下,我和易烊仁杰到警局作了证供。从警局出来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曙光初现了,易烊仁杰走下警局门前的台阶,望着远方,说道:“走吧,元实,忙活了一整晚,我们值得享用一顿美味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