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特殊禁令（一）
“哥哥，你没事吧。”
站在支部的大门前，澜担忧地看着一脸苍白的达里安。
澜记不清今天已经是第几次这样问了，从清晨达里安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澜就一直牵挂着达里安现在的精神状态。因为达里安又再次做了噩梦，而且这一次的梦境，比起以往都还要更加真实，更加清晰，甚至连睡梦中的澜都因为根源传来的波动而惊醒。
的确和芙妮特所说的一样，这并不是单纯的梦，而是根源向达里安所释放的某种信号。或许是受了梦境的影响，达里安一早上呕吐了好几次，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似的。
“我没事。”
达里安擦了擦脸上的虚汗，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脑袋感觉就跟要爆炸了似的疼得钻心。
但比起那可怕的梦境来，这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人们的哭嚎声和怪物的吼叫声仍然清楚地在脑海中回响。如果这真的是根源的预兆，那么根源一定是想通过自己来传达某种信息。
“走吧，不能耽误时间了，我们去找芙妮特大人。”
达里安拉着澜心急火燎地走进支部大楼，却突然被前台的接待给叫住。
“达里安，你今天不是应该上课吗？怎么来这里了？”
“对不起，我赶时间，请让我进去。”
“等等，你是有什么事吗？”
两名接待慌不迭挡在了达里安身前，达里安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疑惑。
“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得先告诉我们，你是有什么事来这里。”
“我要找芙妮特大人。”
两名接待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起把头转了过来。
“芙妮特大人还没回来，你先回去吧，她如果回来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达里安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两名接待一会儿，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两名接待松了口气，刚走回前台，突然一阵蓝光闪过，达里安拿着剑以诡异绝伦的速度越过前台，冲进了大楼之中。
“等等！达里安进去了，快点叫人拦下他！”
嘈杂的人声从背后消失了，达里安在楼梯中飞速狂奔，不一会儿便冲到了芙妮特所在的楼层。
“芙妮特大人你在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达里安拍打着办公室的大门，见迟迟没人应答，干脆一脚把门给踢了开来。
“可恶，到哪里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达里安有些烦躁地锤了一下身旁的墙壁，突然看见窗外的天空中有飞艇驶进了支部之中。
难道说……
达里安冲到大大的落地窗前仔细看着飞艇驶向的高楼，依稀能看见有好大一群人正聚集在那里。
“就是那儿了，我们过去。”
达里安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达里安，你怎么能私闯芙妮特大人的办公室？快点回去！”
士兵们朝着达里安冲来，达里安挥剑一划，身后的落地窗瞬间变得粉碎。
“等等，你疯了吗！”
不顾士兵们的劝阻，达里安一个纵跃从高楼跳下，蓝色的气浪在他身上释放开来。离地面还有几米高的时候，他抬起双手对着地面疾挥，光芒从剑身倾泻而出砸在地面上，借着反冲力，达里安在空中调整身形，双腿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达里安使出白耀，身影如闪电一般钻入对面的高楼之中，顺着楼梯飞速冲到了楼顶。
“站住！”
楼顶的士兵们拔出兵器挡在达里安的身前，芙妮特的声音突然从士兵背后响起。
“好了，都让开吧。”
在芙妮特的命令下，士兵们纷纷朝左右退开，看着面前的芙妮特，还有站在她身旁表情复杂的雅博和丽丝莉特，达里安不由得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去哪？”
“战争要开始了，我要带着他们赶赴战场。”
芙妮特冷冰冰的话语让达里安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怒意。
“芙妮特大人，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本来是想悄悄离开的，因为猜想到你知道消息后一定会这么做。不过既然你找到这里来了，我就还是给你说清楚吧。达里安，这次的战争并没有征召你，所以你就别跟来了，在家里等着吧。”
“我也是福音机关的贤者候补，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
“达里安，我只说最后一次，这是命令，你如果再继续这样胡搅蛮缠，我就只有使用强硬的手段让你明白了。”
芙妮特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达里安咬了咬牙，把剑抬在身前摆好迎击的架势。
“芙妮特大人，我……”
“看起来，你是打算顽抗到底了是吗？”
“听着，昨天有个……”
话还没说完，芙妮特已经如鬼魅般移到了达里安的面前。
纵使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极限，芙妮特的速度也依然超出了达里安的预料之外。大惊之下，达里安朝后急忙退开，刚抬起手，长剑就被芙妮特的一记猛劈给弹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芙妮特已经紧逼上前，伸手按在了达里安的胸膛上。
“好了，睡吧。”
“等……”
一阵强光闪过，达里安瞬间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丽丝莉特想要冲上去，却被芙妮特伸手拦了下来。
“我只是让他暂时昏厥而已，并没有伤到他。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你和雅博都给我上飞艇去。”
“可是……”
丽丝莉特仍在坚持，芙妮特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稍微冷峻了一些。
“给我上去。”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如同枷锁一般，让丽丝莉特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
这就是第一使徒的威压，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感到喘不过气。
“丽丝莉特。”
雅博拉住丽丝莉特的手臂，使了个眼色连连摇头，丽丝莉特看着蹲在达里安身旁的澜，咬了咬嘴唇，带着一脸歉意转身走进飞艇。
“哥哥！”
澜一直呼唤着达里安，却怎么也没法把他叫醒，看着芙妮特走上了飞艇，澜朝着她大声吼了起来。
“哥哥是有消息想要告诉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芙妮特并没有回应澜的话，连头也没回，径直走入了飞艇里。舱门关闭，螺旋桨的轰鸣声响起，在澜愤怒的注视下，飞艇缓缓驶离高楼，消失在广袤的蓝天之中。
……
身体漂浮在虚空之中。
四周是一片黑暗和混沌，只有自己的眼前还亮着淡淡的光。
在朦胧的意识中，达里安朝着光亮的方向伸出手，却怎么也无法够到。
好困。
达里安身体使不出任何力气，脑袋里也是一片混沌，就在这时，那束光亮突然变得比刚才要近了一些。
视野瞬间被爆开的光芒给覆盖，达里安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待到再睁开时，光芒竟然幻化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进程被改变了，本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个人开始行动了。”
女人的声音从人形身上响起，熟悉的感觉让达里安瞬间睁大了双眼。
这个声音……正是被拘禁期间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
达里安想要发问，身体却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动，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形，可是无论怎么用力，也只能勉强看清楚那人的轮廓。
“必须要去纠正这一切，快去吧，去把被改变的进程还原回来，否则一切就太晚了……”
声音在逐渐消失，人形也开始越来越模糊，达里安用尽全力抬起颤抖的手，朝着人形慢慢伸了过去。
不，不要走！
你是谁？你说的进程到底是什么？我又该怎么做才好？
达里安在心里大声呐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消失不见。
“哥哥！”
“达里安！”
耳边传来了大声的呼唤，达里安慢慢睁开双眼，澜和安洁莉娅担忧的脸顿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我，我这是在哪儿？”
“哥哥你终于醒了，这里是卧室。”
“卧室？”
“哥哥你刚才表情看上去好痛苦，是又梦到了什么吗？”
“我……”
达里安目光涣散地看了看四周，刚才的确像是做了个梦，但具体是什么从醒来之后就记不得了。
见达里安醒了过来，安洁莉娅长舒了一口气站直身体，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怒意。
“你疯了吗，竟敢去挑战芙妮特大人！”
“芙妮特？”
达里安双眼一睁，顿时从床上翻身坐起。
“对，对了，芙妮特大人呢？丽丝莉特和雅博呢？”
“他们早都走了。”
“走，走了？”
“是啊，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吧！老是不考虑后果就一个人胡来，真是的！”
虽然嘴上在抱怨，安洁莉娅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关切。
“你的身体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达里安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床单，过了半晌，他捏紧双手，脸上满是失落和自责。
“可恶，我没来得及把消息告诉他们，必须要追过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诶，你干什么，快回去躺好！”
“哥哥，你才刚醒，还不能乱动啊！”
“没关系，我的身体没事，芙妮特大人并没有下重手。安洁莉娅，公爵大人在家吗？我想跟他谈谈。”
“爸爸他和福音机关的人交涉去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你先躺好吧，我让汉娜给你做点吃的。”
在安洁莉娅的劝说下，达里安重新躺了回去，沉重地望着天花板不发一语。
安洁莉娅坐在床沿，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达里安的脸。
“所有的事我都听澜对我说了，所以你昨天回来才……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梦和遇到那个怪人的事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太过于担心，而且这次的危险程度和以往都不一样，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敌人。我本来是想告诉芙妮特大人，再和她商量一下对策，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让她带着雅博和丽丝莉特走了。”
“对不起哥哥，我当时忙着看你的状况，也没有把消息告诉给他们。”
澜埋着脑袋向达里安道歉，达里安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澜的脑袋。
“没事的，至少关于梦境的事已经在之前给芙妮特大人说过了，丽丝莉特也知道。如果早知道他们会被征召上战场，我之前就应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给他们，是我大意了。”
达里安回想起昨天和雅博在支部的见面，当时雅博说自己并不知道出发的日期，看上去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芙妮特一定是在昨晚突然下达的出发命令，但是为什么她宁愿如此大费周章，也不带我一起去呢？
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一旁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回来了。”
汉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爵打开门，微笑着走到达里安的床边。
“你醒了，身体没大碍吧。”
“没事，公爵大人，我正好想跟你谈谈。”
达里安从床上坐起，公爵点了点头，坐在汉娜搬来的椅子上。
“详细的情况我已经听澜说过了，福音机关那边也告诉了我缘由。”
“他们怎么说？”
公爵沉默了一会儿，表情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达里安，支部接到了腓烈大人的命令，禁止让你前往战场。”
“腓烈大人？他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是你父亲法尔比的要求，这也是他答应协助腓烈大人的条件。”
“是爸爸吗？”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达里安睁大了眼睛，过了几秒之后，他埋下头，目光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虽然在心里猜测过许多种缘由，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真正想要阻止自己去战场的那个人，原来是自己的父亲。
“公爵大人，雅博曾说过福音机关征召了所有的贤者，可为什么芙妮特大人会把只是贤者候补的丽丝莉特也带去呢？”
“丽丝莉特是稀有的光属性契合者，她的治愈能力在战场上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基于这一点考虑，芙妮特大人才会带上她。”
“是吗……丽丝莉特和雅博因为福音机关的征召而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是他们的父母却并没有拒绝的机会。”
达里安抬起头，脸上带着下定决心的坚毅。
“公爵大人，如果是你，一定有让我去战场的方法，请你告诉我。”
“你真的想好了吗？法尔比希望你留在这里，你还是要去吗？”
“爸爸他想要保护我，但我的心情也是一样。我不能让他在战场上战斗，而自己却安稳地躲在这个地方。”
看着达里安的眼睛，公爵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不过现在关于你的禁令一定已经下达到了大陆里的每个支部，从正规的途径肯定是去不了了。你先去学院吧，我已经和学院长谈过了，他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达里安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朝着公爵鞠了一躬。
“谢谢公爵大人。”
“不用谢我，快去吧，马车就在下面。”
“好，澜，我们走。”
达里安穿好衣服，拉着澜从卧室离开。安洁莉娅叹了口气，用埋怨的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公爵。
“爸爸，你既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试探他。”
“我并不是试探他，虽然猜到他会这么做，但我其实是希望他留下来的。你呢？你希望他去吗？”
“他总是自以为是的乱管闲事，把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但这一次不一样，他的爸爸在那里，如果他真的不去，我反而会生气的。”
公爵凝视着安洁莉娅的脸，神情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好了，照顾了达里安那么久，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公爵拍了拍安洁莉娅的肩膀，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似的快步走到门边。手刚拉住门把，心里一直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爸爸，等等。”
“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我不能放着那个笨蛋不管，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战场。”
听见身后那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公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缓慢地转过头，同样用斩钉截铁的声音低沉地回应了过去。
“绝对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