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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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为你而来

我希望我的故事里,永远没有坏人,事实上,对于我这样一个天生无畏的莽撞人来说,也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之初,性本恶”的人,不过因为我们处在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地位,有不同的成长经历和生活环境,所以,我们有着为他人所不知的各种潜在的需求和欲望,正是这些难以被他人理解的需求和欲望,把某些人变成了“坏人”,自然这种“坏”并不是绝对的,但正因为这些“坏”,你伤害到了别人,于是你就成了对方眼里,或者公众眼里的坏人。

当然,我没有试图庇护谁,因为事实上,我是那个被伤害的人,而我同时也伤害了别人。只是我用上面的理论,去理解那个或者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去理解我对他人的伤害,我向往这个世界,一片祥和,一片温馨。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在监狱里,粉饰太平。

如何开始这个故事呢?

好吧,就从我成年后,唯一一次真正的冲突开始吧。

就让我的故事,从最具斗志的那一幕开始,虽然它有点像狗血的凶杀剧里最激烈的一场。

我什么都没有穿,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手藏在枕下,攥紧了铁剪。

我睁大了眼睛,看起来一定很狰狞。

我狠狠地对那个即将扑上来的男人吼叫:“你去死!”

也许对所有认识我的人来说,都很难想象,看似温和的我,会从枕下抽出铁剪,如此激烈、如此决绝地刺向黑暗的宿命。

是吧,我像兔子吧,不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别急,这个故事有点长,容我从头慢慢讲,上面的那一幕,请您暂且记下,让我先将十几年前零星的生活碎片串起来。

十几年前的某个傍晚,刚刚下班,我接到了老杜的电话。

老杜这个人不坏,甚至可以说挺好的,不过我真的不喜欢他的“蔫儿”,虽然对于他的年纪而言,他的“蔫儿”也许是正常的,毕竟他比当时的我大了整整23岁。

年龄对于有些人来说可以跨越,然而对于我来说,却很难跨越,纵然老杜总是蔫蔫地跟着我,蔫蔫地帮我干这干那。纵然老杜才华横溢,能够吟诗作赋,甚至可以过目不忘。

我和老杜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

当时,我在二环里月坛附近的一个小区租房住,出了小区就是月坛宾馆。

这个小区据说是某部委的老小区,小区里住了很多“老人”,有的的确是年纪大,有的是年纪并不大,但是早早办了病退,过起了老年生活。老杜,就是后者。

我认识老杜,从他的鸽子开始。

那一年,我22岁,刚到北京,老杜45岁,刚办了病退。

让我把时间推回到十几年前,我22岁那年。

当2002年春节后,我第一次踏上北京的土地时,内心激动而充满憧憬,我听从了介绍我到报社的老编辑的意见,下了火车,就买了一份名叫《手递手》的报纸。当年智能手机还没有出现,手机上网也鲜有人听说,就像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里,兔子小姐不明白回信里所谓的上网是怎么回事一样,当时的我,也完全不知道在未来的十年后,可以用手机快捷便利地上网查询各种信息,而在当时,《手递手》就是北漂一族租房、求职的必备手册。

由于报社在二环里东太平胡同,所以我就在北京地图上圈了一个圈,然后围着东太平胡同开始找房子。

那是我下火车的第一天。早晨下了火车,我先跟着北京西站门口穿着军大衣热情地招呼旅客住宿的大姐,来到位于翠微大厦后面的小胡同里的旅馆。交了押金,选了房间,我放好行李,就出门了。

买《手递手》的时候,我还顺便买了一张IC卡。满大街的公共电话亭,如今还能够看到,不过当年几乎是生活必需品的IC卡,如今早已退出了钱包。

我一手捧着《手递手》,叼着刚买的煎饼果子,把IC卡插进电话机,开始挨个打电话。

长安大道附近小院里的单间,月租700。月坛北小街居民楼里的单间,月租800。西皇庄附近筒子楼里的一居室,月租1000。

于是,当天下午,我就开始看房子。

这个房子吧,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为啥在初来北京那两年,对于北京地图和北京的东南西北那么稔熟。不是真的稔熟,而是从地图上熟悉起来的。似乎因为生活所需,我在最初的那两年,没事就研究北京地图,所以不管去哪儿,都能找到路,而且绝不会迷路,找房子也一样,似乎早已熟门熟路。

我先看的是长安大道附近小院里的单间。我一个人住,单间足够,关键是这个单间便宜。

可走进那个小院,心里就有点凉。院里的地面都是土路,不大的院子,被不知多少间小屋分割得七零八落,院子里的小路七扭八拐,一间间小屋破破烂烂,完全没有想象中北京老四合院的风采。这样的二环里的小院,感觉和老家的棚户区没啥区别,贫寒、破旧、不堪。进了屋,我心里简直洼凉洼凉的,地面是泥土的,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只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水龙头和一个水泥砌成的池子,这就算是屋里的水源了。

房东见我摇头,哼了一声,说:“卫生间在院子外面,做饭可以在门外。这间屋里有水池,不错了。”言外之意,有一些房间连水池都没有。

我来北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福的,再说我手里也没有多少钱,所以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真的价格公道,我也许就只有选择这间连窗户都小小的,昏暗狭小的小屋。

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泥土路面的小院,我一刻没停,直奔另外两个房子。

人生有些时候,得信点什么,比如缘分。也许,从我的双脚落在北京的土地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和另外两个房子的缘分,也注定了我和老杜的缘分,当然,这份缘分到底算不算爱情,另当别论,但至少有些故事,也许真的是宿命。

这另外两个房子,一个就是月坛北小街居民楼里的单间,月租800。另一个,就是西皇庄附近筒子楼里的一居室,月租1000。

我最后选择了月租800那个,因为便宜一些,虽然房东看起来有点蠢笨,另一个单间的女孩看起来有点莫名,不过,距离位于东太平胡同的报社,走路不过二十分钟,我已然非常满意了。

彼时,我当然没有想到,我会在那个小区里遇见老杜,更没有想到,后来,我会搬到西皇庄的那个筒子楼里。这些都是后话。

我来到北京的第二天,就搬进了月坛北小街的居民楼里。那时天气还很冷,不过屋里的暖气非常足,以至于头一天晚上,没有被褥,我穿着衣服,盖着大衣,睡在光秃秃的床板上,都不觉得冷。

第三天早晨,我就去安定门火车站取我的行李了,我把被子、电脑全都托运到了北京,我是打算在皇城根底下,开开心心地绽放我的青春了。是的,我当时的确打算做一名好编辑,做一名中国好编辑。

理想总是很丰满。

我打了出租车,拉着行李,来到小区门口,刚下车,头顶就飞过一群鸽子,鸽哨声响彻天空,我禁不住抬头张望。

至今我还记得那一幕,湛蓝湛蓝的天空,一群鸽子弧线划过,悦耳的鸽哨声久久回荡在晴空里。一个老人站在花坛旁边,手里捧着一把谷物,仰望天空,仿佛在等待鸽子降落。

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好温馨,好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