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恒先》的宇宙观及人间观的构造
从马王堆帛书《黄帝四经·道原》,到郭店楚简的《太一生水》,再到上博楚竹书《恒先》,周秦道家宇宙观、自然观的丰富性和不同形态,可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展现。由于老子弟子及其传世文献很难被确认,在老子和庄子之间(注:参阅李学勤:《孔孟之间与老庄之间》,见王中江主编:《中国哲学的转化与范式——纪念张岱年先生九十五诞辰暨中国文化综合创新学术研讨会文集》,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494—495页。),道家哲学的谱系就像断层那样无法连接起来。根据《太一生水》和《恒先》的大致断代,这两篇出土文献所呈现的道家哲学也许就处在老子与庄子之间,从而能够弥补这中间即使不能说阙如也是比较模糊的状态。虽然篇幅有限但都十分珍贵的《太一生水》和《恒先》,其主要内容均是有关宇宙生成论方面的,但二者所提出的宇宙生成论各具特色,并且与作为其共同思想背景的老子的宇宙观相比,可以说皆是自出机杼,使我们有幸看到从老子到庄子道家宇宙观演变的情况。‘道’是老子宇宙观的核心概念,但在《太一生水》和《恒先》的宇宙观中都不是。即使‘太一’和‘恒先’与老子的‘道’可以进行类比,但至少从形式上看,《太一生水》和《恒先》都不是以‘道’而是分别以‘太一’和‘恒先’作为各自宇宙生成的根源,特别是像《恒先》,整理者释出的、在“天道既载”中所见的唯一‘道’字,又被怀疑是‘地’字(注:参阅李零氏的《恒先》释文注释,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296页。庞朴:《〈恒先〉试读》,见姜广辉主编:《中国古代思想史研究通讯》第二辑,2004年6月,第22页。《黄帝四经·十大经》有“天道已既,地物乃备”的说法。)。《黄帝四经·大大经·观》有“天道已既,地物乃备”的说法,‘既载’与‘已既’也许意近,‘天道’恐不宜改为‘天地’。以‘天道’而论,这亦是《恒先》中唯一出现的一个‘道’字。这一现象值得注意:为什么《恒先》回避‘道’?为什么在《太一生水》中‘道’也没有‘明确’扮演宇宙生成根源的角色?这与《庄子》、《管子》、《黄帝四经》、《文子》和《淮南子》等都以‘道’为宇宙生成的根源或哲学的最基本概念形成了显著的对比。有关《恒先》的研究和讨论已经很多了,这些讨论在成为我们考察起点的同时,也留下了不少疑点和难点,我们需要进一步认识和揭示其整体性的思想内容、学说,以充分把握所展现出的道家形而上学和天人关系的新面貌(注:有关《恒先》特别是宇宙观方面已经有不少研究,请参阅李学勤:《楚简〈恒先〉首章释义》,《中国哲学史》2004年第3期;廖名春:《上博藏楚竹书〈恒先〉新释》(同上);李锐:《“气是自生”:〈恒先〉独特的宇宙论》(同上);陈丽桂:《上博简(三):〈恒先〉的义理与结构》,见简帛研究网,2004年12月19日;丁原植:《〈恒先〉与古典哲学的始源问题》,“新出土文献与先秦思想重构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台湾大学,2005年3月;林义正:《论〈恒先〉的宇宙思维——基于内观功夫的另一个诠释》(同上);丁四新:《楚简〈恒先〉章句释义》,见丁四新主编:《楚地简帛思想研究(二)》,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陈静:《〈淮南子〉宇宙生成论的理论前史——〈恒先〉解读》,见《自由与秩序的困惑——〈淮南子〉研究》,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浅野裕一:《〈恒先〉の道家特色》,见浅野裕一编:《竹简が语る古代中国思想——上博楚简研究》,东京:汲古书院2005年版;竹田健二:《〈恒先〉における气の思想》(同上);曹峰:《〈恒先〉政治哲学研究》,《上博楚简思想研究》,台北:台湾万卷楼图书股份有限公司2006年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