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上海:早期电影的另类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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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史写作和文献突破

中国电影史的研究正面对“焦虑的现状”![14]20世纪60年代编著的《中国电影发展史》,不乏观念老化、逻辑错误,但仍是这一领域最权威的著作。随着图书馆界不断整理出民国的电影期刊资料,[15]这种焦虑日益突出,一批大部头厚度的通史、断代史、观念史陆续出版。但尴尬的是,这仍未改变令人焦虑的局面——仅是在旧有《发展史》圈定的历史分期、艺术定性、人物评价的框架中填充资料。从现有的研究成果看,2005年以来的“重写电影史”计划几近落败。[16]

一门专业史的著述,起码需要令读者了解电影在历史中的真实状况,但现在的影史多是影人心迹、艺术流变、政治影响等剥离的文本,缺少技术变革、市场框架、商业策略、地域分布、观众接受等真实的历史因素,展现“电影”波折的近代命运。阅读美国电影史和日本佐藤忠男的电影史,[17]都是能够呈现各自国家电影在历史中的发展线索,从而勾勒出电影作为一套社会、文化与经济制度的结构与运作,甚至具有国别和民族意义上的电影史。但是目前大多数的中国电影史著述,不论是已出的还是进行中的,仍在原来的意识形态框架中,受限于电影的宣传功能和媒介管制,无力也无心于真正影史的厘清。某种意义上可以讲,中国电影的真实历史是模糊的!

从细节处看这种窘状,可部分归因于中国电影研究的资料分辨问题,忽视了内容偏差的现象。从程季华先生开始,中国电影史研究的资料来源绝大多数来自电影画报、杂志和回忆录,这类资料中有连篇累牍关于影片、影人的报道,有着艺术创作的观念——事实上,当前研究多集中在影片和影人的原因也归根于此。但是,画报和杂志大多与电影公司是依附关系,甚至是宣传刊物,回忆录(特别是1949年后)则有着较多的认知空白和思想阉割,这类资料有着先天的不足。客观资料,应是协会年报、公司数据和报表、制片计划表、第三方调查报告、针对观众的田野调查与访谈、从业者的访谈记录,但民国时期羸弱的民族影业,使这类资料存量不足。建国后私营影业改制,原有的胶片和数据资料又遭受很大程度的破坏,所剩无几。现有的客观资料,不足以支撑民族电影史的研究,无法清晰了解民国电影技术设备的进出口情况、无法清楚民国时期的电影市场分布和规律、无法分辨不同地域观众的趣味,以及上海外地方电影制作的尝试。

这种尴尬的研究处境,及其影史研究中的“通史焦虑”,是我们选择民国时期地方大报作为新研究的初衷。发挥民国报纸“百科全书”的功能,寻找社论、新闻、文艺、影评等不同语境中,电影进入社会的路径,也一定程度上摆脱了电影画报的内容偏差问题。这个研究描绘了新的影史研究思路,寻找电影在民国历史环境中的真实呈现,而并非现有影史观念下的春秋笔法,裁剪历史。我们的种种努力,惟“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