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创作与欣赏

创作，批评，欣赏。

今讲《文赋》意在此三者，而所重在创作与欣赏。此较之批评更玄。玄并不一定是高深、玄秘（佛家名词，“玄”下不要“妙”，“秘”上不要“神”）。

今单讲这个创作与欣赏。

对文学作品，人若能欣赏，是跳出来了；文学若真能把人抓住，人只剩下跟它跑，便无暇批评了。创作的路是从何走上去的？绝不会是从批评，而是从欣赏引起创作的兴趣，从欣赏走上创作的路子。

“丑极”“使人不可暂注目”（金圣叹批本《西厢记》），坏的东西刺耳、刺目、刺心。金圣叹嘴损。不是他嘴损，是我们嘴太笨，是我们观察不到。所以既曰欣赏，必是“爱好”。

创作欣赏爱好

“爱好”两字，真美，真是幸福。“爱好”是一件最美的“东西”（太具体），一件最美的“事情”（爱好非动作），爱好是最美的观念。每人都该有其爱好，一个人活着必有所爱好，始不致上吊、跳井、自杀；假如一旦在世上失掉爱好，就失掉生活的勇气、兴趣了。“未知生之可乐，焉知死之可悲”，在不高明的书中有此两句高明的话。生之所以可乐，便因有所爱好，其对象不外人、事、物。外国有个故事，一个活不下去的人居然因了一条狗而活下去了。狗值不得爱，而她居然爱了，难道她就为这狗而活着么？不然，不然。她活着，是因为她心中有活着的动机（爱好的源泉）。既有爱好的源泉，便要有对象、有寄托；爱好的源泉尚未枯竭，而又苦于不得对象，于是寄之于狗。一个瞎女孩，一生未结婚，老年好养猫，此亦因她爱的源泉未枯竭，须有所寄托。中国父母之爱，不是给子女找活的路，只是叫他坐享。（感觉锐敏是天才最大证据之一。）

生命只有一个，人到死回肠百转。“慷慨捐生易，从容就义难”，此指死节。自杀亦然。日人有岛武郎[81]，当他与爱人自杀去时，走在路上仍从容谈笑。此非不可能，但很难。人多所留恋，不是怕死。假如生命和钱财一样，花完还可再来还好，但生命只有一个。人到东西只剩一个时，没有一人不是吝啬的。浪子一掷百万，但到只剩一钱时反而吝惜。生命就是一个人一去而不返，人对死不是怕，是对生爱之至。人对生命的爱成为本能了，这不好。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便因在本能之外还有他的理智。动植物爱惜生命只是本能，现在人也如此了。我们对生命吝惜（好意），不仅是出于本能，还要想到保留此生命要做点什么，这需要理智。对生命的留恋生于爱好，故爱好对人生增加不少的勇气和兴趣，给我们的生活增加不少幸福。

一个没有爱好的人，是人世间最没福的人。但我们既有爱好，必有所求。苦求而不得，岂非痛苦？但余以为“爱求不得”之苦，比那“无爱——无求——无失”之苦还小，前者较后者幸福，后者痛苦更大。一个人能做到无爱、无求、无失，叫他圣人、仙人、佛，但总之不是人。而今天所要讲是怎样做一个人。人宁可爱而不得，也要有所爱、有所求，绝不可无爱、无求。既要做一个人，到了无爱、无求、无失，这样怎么活呀！人有所爱好，不但增加人勇气，而且是福气。人在有所爱、有所求时，是最向上、最向前的，其中一方面是专一。在有所爱、有所求时，心最专一（精诚），由精诚生出伟大。人有所爱、有所求，是自然如此。别的都可不要，都可牺牲，什么都忘了，一忘便是最大舒服，而其来源皆生于进取之心。还有，人在有所爱时，他的生命力最旺盛，精神最活泼，而且这时人是最美的一个人。人生于世，岂非要享福，要表现美？在爱好□[82]你便停止，所得的便是最幸福、最美时。

对别的人、事、物是爱好，对文学便成为欣赏。小时候看东西并不懂而记住了，现在一熟习，好像有意义。

龚自珍[83]诗句有“但开风气不为师”（《己亥杂诗》）。龚自珍诗江湖气，但此句尚好。假如因余所讲的几句话，能对文学发生兴趣，不厌恶而爱好，此便为余最大满足。因为要“开风气”，所以用种种方法，虽有时跑到文学外边去，但身在曹营，心存汉室，跑到外边去，得的经验多、观察细，对作文、创作、欣赏有帮助。孔门说“闻一以知十”（《论语·公冶长》），我们至少也要闻一知二。颜回固然难得，而究竟也还有孔子那么一个老师，他所讲的包罗万象。若他所说的只是九——也能闻一知十么？至少夫子所讲也是十，方可“知十”，否则所知恐怕只千百分之一。

余说“但开风气”，要精光四射，胸包万有。若自己所说连“一”都不够，怎能让人知？怎能让人学？

文学要与生活打成一片，有什么生活写什么文章。老杜诗沉着，可见其人做人实在；作品浮浅，其人便可知是饭桶；鲁迅文章头紧脚紧，可见其认真、要好。现在有的文章散松没劲，可见其心散。

文学最能表现作者，文学最能代表人格。所以余常拿人生讲文学。鲁迅先生是文人，也是战士。余之文人本质不够，文人气息很重，但战士一丝一毫做不到。这不但是意志问题，亦与体力有关。

思想不发表、不说、不写、不整理，永远只是个概念，不精密、不具体。荷兰作家望·蔼覃（Van Eeden）长篇童话《小约翰》[84]（鲁迅译）写一号码博士，将一切自然界的奥秘化约为符号，化约为数字。现在我们不是号码也等于号码，不是主义，便是派别，亦犹昔日洛蜀之争（北宋）、朱陆[85]异同（南宋）。现在不说门户之争，文学上什么都没有呢，金字招牌挂出去了，口号喊出去了。拿点儿东西我们看看，有货最高不过三等品，甚至根本没有货。没这个力量，没这个胆气，也不能做此种妄想。

《学衡》[86]（继《新青年》出的杂志）攻击新文学，文用文言，有“乌托之邦”“宁古之塔”“英吉之利”等语。乌托邦（utopia，理想国），乌托之邦（pia of uto）？但实则于古不闻，在今不云。“衡”，衡谁呀！只衡出自已无知。但有一样可佩服，就是这样文也敢发表。[87]

所谓言中之物、物外之言，现在言中之物除去意义、派别，没别的东西；物外之言根本不知道，没人懂得。沦陷区中不景气是应该的，其实就那样！作诗也如同写文章，现在作诗好像只要把派别填进去，乱七八糟，这叫诗作吗？

《诗品》《文赋》《文心雕龙》《典论·论文》《史通》[88]，你读它，言中之物需要了解（了解是自己的事，不用先生讲），物外之言需要欣赏。再看他文章，哪一个不是创作？现在连说明、报告都不是，还叫文章吗？此“为情造文”与“为文造情”之别也。

某人批评《沉渊》引苏联一大导演的话加以批评：“苏联的大导演，史坦尼斯拉夫斯基[89]先生的‘导演艺术’是偏重每位演员自家心理表现。此种民主的作风，在现阶段下中国的戏剧界，还不够水准。”（司徒空《〈沉渊〉的演出》）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俄国人名字长；中国什么都求简单，汉，单名单姓。俄国民性跳动活泼，中国典雅庄重，但弄不好便是呆板、虚伪。说到演剧，演员第一要设身处地想剧中人想，第一心要动。民主的作风是个人的、自由的（“自由”两字不好），不是传统的、形式的、主义的、派别的，只要把自己觉的都表现出来。老谭《卖马》[90]不但声泪俱下，直是慷慨激昂。在苏俄社会，政府居然允许这样导演存在，而我们现在连这也治不过来。

托洛斯基说，旧派以为文学起始是字，我们以为起始是事。其实这一班标榜主义派别的乱引托氏之言，其实他们才真是起始是字，一点儿事也没有，把他们所用的新名词一去，什么也没有。现在大概还是只许说“今天天气哈哈哈”“您没搬家”，不能说点儿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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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据叶嘉莹1942年至1947年听课笔记整理。原笔记对讲解《文赋》的记录，始自“伊兹事之可乐，固圣贤之所钦”一段。从字迹来看，明显系十一次课的记录。

[2]李善（？—689）：字不详，广陵江都（今江苏扬州）人。唐朝学者，淹贯古今，人号“书簏”，著有《文选注》60卷。

[3]金圣叹批本《水浒传》第二十八回：“武松道：‘我却不是说嘴，凭着我胸中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汉，不明道德的人。’”

[4]金圣叹批本《水浒传》第五十回：“只见一个老儿……上来开科道：‘老汉是东京人氏，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普天下伏侍看官。’”

[5]姜夔（1155？—1209）：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南宋可与辛弃疾抗衡的词家，精通音律，擅自度曲，著有《白石道人歌曲》。

[6]《寄蜀中友人》，见《顾随全集》卷一，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1版，第485页。

[7]《尚书·周官》：“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8]《礼记·礼器》：“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

[9]叔本华（1788—1860）：德国19世纪哲学家唯意志主义创始人，著有《人生的智慧》《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等。

[10]刘文典（1889—1958）：原名文聪，字叔雅，安徽合肥人。现代学者，曾任北京大学教授，著有《淮南鸿烈集解》《庄子补正》等。

[11]马鸣禅师：名阿湿缚窭沙，约生活于1世纪，中天竺国古佛教理论家、佛教诗人，禅宗尊为天竺第十二祖。相传阿湿缚窭沙说法时，马都能解其音，垂泪听法，故称马鸣菩萨。

[12]威廉·勃来克（1757—1827）：今译威廉·布莱克，英国浪漫主义诗人，著有诗集《天真之歌》《经验之歌》等。

[13]谢朓（464—499）：字玄晖，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南朝齐山水诗人，因与谢灵运同宗，故称小谢；或与谢灵运并称“二谢”。曾任宣城太守，故亦称谢宣城。著有《宣城集》。

[14]江淹（444—505）：字文通，济阳考城（今河南民权）人。南朝齐梁时期诗赋家，著有《恨赋》《别赋》等。

[15]木华：字玄虚，广川（今河北景县）人。西晋辞赋家，著有《海赋》等。

[16]郭璞（276—324）：字景纯，河东闻喜（今属山西）人。东晋学者、诗赋家，著有《游仙诗十四首》《尔雅注》等。

[17]左思（252？—？）：字太冲，临淄（今属山东）人。西晋诗赋家，著有《咏史》八首、《三都赋》。其《三都赋》历十年而成篇，时人争相传写，一时洛阳纸贵。

[18]姚鼐《复鲁絜非书》：“文者，天地之精英，而阴阳刚柔之发也。”桐城派，清朝文坛最大散文流派，其主要代表人物方苞、刘大櫆、姚鼐均为安徽桐城人，故名。桐城派讲究义法，提倡义理，要求语言雅洁，反对俚俗。

[19]熊十力（1885—1968）：原名继智，号子真，晚号漆园老人，湖北黄冈人。近现代哲学家，新唯识论哲学体系创建者，著有《新唯识论》《原儒》《体用论》等。

[20]《庄子·列御寇》：“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

[21]江西派：得名于吕本中《江西诗社宗派图》，以黄庭坚、陈师道为核心，创作上偏重书斋生活，讲求用典，推敲技巧。该诗派为宋代影响最大的诗歌流派。

[22]曹丕（187—226）：字子桓，沛国谯（今安徽亳州）人，曹操次子。曹丕代汉称帝，国号魏，谥号文，世称魏文帝。建安文学代表人物，著有《燕歌行》《典论·论文》等。

[23]八家：即“唐宋八大家”。明朝茅坤选辑唐代韩愈、柳宗元与宋代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八位古文家之作品编为《唐宋八大家文钞》，“唐宋八大家”之名随之流行。

[24]沈尹默（1883—1971）：原名君默，字中，后更名尹默，号秋明，浙江吴兴人。现代学者、书法家，曾执教于北京大学，著有《秋明集》。顾随之师。

[25]章太炎《有韵文》：“有韵文是什么？就是‘诗’。有韵文虽不全是诗，却可以归在这一类。……至于《急就章》、《千字文》、《百家姓》、医方歌诀之类，也是有韵的，我们也不能不称之为诗。——前次曾有人把《百家姓》可否算诗来问我，我可以这么答道：‘诗只可论体裁，不可论工拙，《百家姓》既是有韵，当然是诗。’”

[26]托洛斯基（1879—1940）：今译托洛茨基，原名列夫·达维多维奇·布隆施泰因，苏联政治家、文学评论家，著有《文学与革命》。

[27]托洛茨基《文学与革命》第一部第五章《诗歌的形式主义学派与马克思主义》：“形式主义流派是应用于艺术问题的唯心主义的早产儿。它被学究式地制成了标本。在形式主义者身上，有早熟的牧师的迹象。他们是约翰的门徒：对他们来说，太初为词。而对于我们而言，太初为事。语词出现在事件之后，有如它的有声的影子。”

[28]《百喻经》：全称《百句譬喻经》，古天竺高僧伽斯那著，由98则譬喻故事组成。称“百喻”：一，就其整数而言，二，98则故事加上卷首引言与卷尾偈颂共百则。

[29]荷马（前873—？）：相传为古希腊盲诗人，著有长篇叙事史诗《伊利亚特》《奥德赛》，合称《荷马史诗》。

[30]但丁（1265—1321）：意大利诗人，文艺复兴先驱，被恩格斯誉为“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代表作长诗《神曲》，采用中世纪文学特有的幻游形式，叙写主人公对地狱、炼狱和天堂的游历。

[31]歌德（1749—1832）：德国18世纪诗人、剧作家，“狂飙突进运动”领袖。代表作诗剧《浮士德》，主要叙写浮士德一生探索真理的痛苦经历。

[32]莎氏：即莎士比亚。莎士比亚（Shakespeare，1564—1616），英国剧作家、诗人，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文学集大成者，被马克思誉为“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一生创作甚丰，著有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等37部。

[33]《南乡子》（风雨正凄凄）（1937），见《顾随全集》卷一，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1版，第148页。

[34]萧纲（503—551）：字世缵，小字六通，南朝兰陵（今江苏常州）人，梁武帝萧衍第三子，谥称简文帝。南朝梁文学家，著有《梁简文帝集》。

[35]萧纲《诫当阳公大心书》：“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慎，文章且须放荡。”

[36]对：指对仗。

[37]西昆：宋初西昆体，得名于《西昆酬唱集》，代表人物为杨亿、刘筠等，创作上师法李商隐、唐彦谦，讲究辞藻华美、用典精巧、对仗工整，一般题材狭窄，诗情贫乏。西昆体为宋初诗坛声势最盛的诗歌流派。

[38]“东北事变”：指“九一八”事变。

[39]1933年3月，伪满洲国秉承日本意旨，悬赏重金于报上举办征联活动。所出上联为：本庄欲满清平，打出两张一万。此上联为双关语，字面意指打麻将庄家想打满贯清一色或平和赢钱，于是果断打出两张万子；其隐语指日本军官本庄繁欲满洲太平，故打跑张作霖、张学良与万福麟。

[40]纸篇子：指报纸。

[41]奥斯卡·王尔德（1854—1900）：英国19世纪唯美主义艺术运动倡导者、作家，著有诗作《诗集》《瑞丁监狱之歌》、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狱中记》、剧本《莎乐美》等。

[42]王尔德《谎言的衰落》：“作为一门艺术、一种科学以及一种社交乐趣的撒谎形式的衰落，无疑是大多数当代文学之所以如此平庸的主要原因之一。古代历史学家以事实的历史为我们讲述令人愉快的虚构，近代小说家则以虚伪的伪装向我们报告呆滞无趣的事实。”

[43]苏辙（1039—1112）：字子由，号颍滨遗老，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唐宋八大家”之一，为文以策论见长，有《栾城集》。与其父苏洵、其兄苏轼，合称“三苏”。

[44]原笔记所写“×××”，当系一人名，估计为顾随中学时期的一位师长齐国樑。齐国樑（1883—1968），字璧亭，直隶宁津人（今属山东）。近现代教育家、女子师范教育奠基人之一。1920年代后期，齐国樑任天津女师学院校长，力邀顾随自青岛至天津任教。

[45]彭大翼《山堂肆考》：“宋景文修唐史，以艰深之辞文浅易之说，欧公思有以训之。一日，大书其壁曰：‘宵寐匪祯，札闼洪庥。’宋见之，曰：‘非“夜梦不祥，题门大吉”耶？何必求异如此？’欧公曰：‘《李靖传》云“震霆无暇掩聪”，亦是此类也。’景文惭而改之。”

[46]吴琚：字居父，号云壑，汴（今河南开封）人。南宋书法家，亦工于诗词，著有《云壑集》。

[47]后主：即李煜。李煜（937—978），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史称李后主。精书画，通音律，以词成就最高，被誉为“词中之帝”。

[48]此首《蝶恋花》即《鹊踏枝》（过了花朝寒未退）（1929），见《顾随全集》卷一，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1版，第74页。唯“渐觉”作“乍觉”。

[49]屠格涅夫（1818—1883）：俄国19世纪中期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猎人笔记》《父与子》等。

[50]普希金（1799—1837）：俄国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主要代表、现实主义文学奠基人，被誉为“俄国文学之父”，著有《叶甫根尼·奥涅金》《渔夫与金鱼的故事》等。

[51]莫泊桑《论小说》引福楼拜之言：“不论一个作家所要描述的东西是什么，只有一个名词可供他使用，用一个动词要使对象生动，一个形容词要使对象的性质鲜明。因此就得用心去寻找，直至找到那一个名词，那一个动词和那一个形容词。”福楼拜（1821—1880），法国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莫泊桑之师，著有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等。莫泊桑（1850—1893），法国19世纪后半期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著有《漂亮朋友》《项链》等。

[52]沈约（441—513）：字休文，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人。南朝史学家、文学家，著有《晋书》《宋书》等。

[53]按：“意”字上缺一字。

[54]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五引《遯斋闲览》云：“李廷彦献《百韵诗》于一达官，其间有句云：‘舍弟江南殁，家兄塞北亡。’达官恻然伤之曰：‘不意君家凶祸重并至此！’廷彦遽起自解曰：‘实无此事，但图对属亲切！’”

[55]刚学语之小儿往往将“小狗”说作“小斗”，故此以“小狗、小斗”谓语言表述之幼稚。

[56]此语录未见于《顾随全集》。

[57]鹤见祐辅（1885—1973）：日本评论家、自由主义者，著有随笔集《思想·山水·人物》等。其中《专门以外的工作》一篇写道：“思想是小鸟似的东西，忽地飞向空中去。去了以后，就不能再捉住了。除了一出现，便捉来关在小笼中之外，没有别的法。”

[58]鲁迅《华盖集·并非闲话（三）》：“我何尝有什么白刃在前，烈火在后，还是钉住书桌，非写不可的‘创作冲动’；……至于已经印过的那些，那是被挤出来的。这‘挤’字是挤牛乳之‘挤’；这‘挤牛乳’是专来说明‘挤’字的，并非故意将我的作品比作牛乳，希冀装在玻璃瓶里，送进什么‘艺术之宫’。”

[59]金：指金圣叹。金圣叹（1608—1661），名采，字若采，明亡后改名人瑞，字圣叹，苏州府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明末清初文学批评家，评点古人作品甚多。

[60]鲁迅《呐喊·阿Q正传》第五章《生计问题》“偷萝卜”：“他便赶紧拔起四个萝卜，拧下青叶，兜在大襟里。然而老尼姑已经出来了。

‘阿弥陀佛，阿Q，你怎么跳进园里来偷萝卜！阿呀，罪过呵，阿唷，阿弥陀佛！……’

‘我什么时候跳进你的园里来偷萝卜？’阿Q且看且走的说。

‘现在……这不是？’老尼姑指着他的衣兜。

‘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应你么？你……’

阿Q没有说完话，拔步便跑；追来的是一匹很肥大的黑狗。这本来在前门的，不知怎的到后园来了。黑狗哼而且追，已经要咬着阿Q的腿，幸而从衣兜里落下一个萝卜来，那狗给一吓，略略一停，阿Q已经爬上桑树，跨到土墙，连人和萝卜都滚出墙外面了。只剩着黑狗还在对着桑树嗥，老尼姑念着佛。”

[61]此二句，或为佚诗中句，或仅为断句而未成诗，未见于《顾随全集》。

[62]颜氏：即颜之推。颜之推（531—591？），字介，琅邪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北齐学者，著有《颜氏家训》等。

[63]李汝珍《镜花缘》第廿三回写毫无点墨的林之洋“见有两个小学生在那里对对子：先生出的是‘云中雁’，一个对‘水上鸥’，一个对‘水底鱼’”。

[64]解缙（1369—1415）：字大绅，又字缙绅，号春雨，吉水（今属江西）人。明朝学者，永乐年间主持编修《永乐大典》。

[65]清王之春《椒生随笔》卷五记载：“成祖召解缙，以‘色难’二字命对。缙曰：‘容易。’久之，成祖曰：‘汝奚不对？’缙曰：‘臣已对矣。’成祖大笑。”

[66]四六文：原为骈文之一种，因句式上严格遵循以四字句、六字句为对偶，故名。

[67]《史记·平原君列传》：“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

[68]干宝：字令升，新蔡（今属河南）人。东晋史学家、文学家，著有《晋纪》二十卷，今全书已佚，仅存《论诸葛瞻》《论姜维》《论晋武帝革命》及附于文末的《晋纪总论》四篇。

[69]谈言微中：形容言辞微妙而又恰中要害。六朝名士清谈，以“三玄”为主要内容，讲求“谈言微中”，即不以严谨周详的逻辑辩证来讨论，而是以简单的言辞切中核心。

[70]安特列夫（1871—1919）：今译安德列耶夫，俄国白银时代重要作家，其作品多描写人生阴暗面，风格独特，著有《红笑》《七个被绞死的人》等。

[71]苏联文学评论家罗加切夫斯基《当代俄罗斯文学·契诃夫与新的道路》：“托尔斯泰批评安特列夫道：‘他想吓我，然而并不怕’，那么关于契诃夫，我们却可以相反地说，‘他不吓我们，然而很怕人’。”

[72]《宛陵录》：“这些关棙子，甚是容易，自是尔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尔知得那树上自生的木杓，尔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

[73]大慧宗杲禅师（1089—1163）：字昙海，号妙喜，孝宗赐号“大慧”。宋朝临济宗禅师，看话禅代表人物。《大慧语录》卷一六：“禅和子寻常于经论上收拾得底，问着无有不知者。士大夫向九经十七史上学得底，问着亦无有不知者。却离文字绝却思维，问他自家屋里事，十个有五双不知，他人家事却知得如此分晓。如是则空来世上打一遭，将来随业受报，毕竟不知自家本命元辰落着处，可不悲哉！”

[74]《红楼梦》第五十九回，写春燕因无辜挨打，哭道：“我妈为什么恨我？我又没烧胡了洗脸水，有什么不是！”

[75]丘吉尔（1874—1965）：英国20世纪最具影响的政治家之一，曾于1940—1945年及1951—1955年期间两度出任英国首相，195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76]尺牍：即书信，中国古代应用文体之一种。宋朝喜称文学性强的尺牍为“简尺”“小简”，强调尺牍语简而情长。

[77]笔记：中国古代文体之一种，是以琐言轶事、日常见闻、风物习俗、典章制度、读书杂感等为著录内容，以杂记、闲谈、考证、辨析为著录方式，以逐条开列为著录格式的文学体裁。

[78]郝立权（1895—1978）：名昺衡，又名秉衡，江苏盐城人。近现代学者，精研中国古典诗学，著有《陆士衡诗注》《谢宣城诗注》等。

[79]杨岐方会禅师（992—1049）：名方会，北宋临济宗杨岐派之祖。因于江西杨岐山传法，人称杨岐方会。《杨岐方会禅师后录》载：“上堂。僧问：‘祖师面壁，意旨如何？’师云：‘西天人不会唐言。’僧云：‘昨日雨落，今日天晴，是人道得，请和尚出格道一句。’师以两手捺膝坐。僧云：‘大煞尽力道，只道得一半。’师云：‘分身两处看。’僧指侍者云：‘和尚为什么不着鞋。’师云：‘者漆桶。’僧便礼拜归众。”

[80]《西线无战事》：自传体小说，叙写主人公博伊默尔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应征入伍后在西线战壕里的生活，作品以真实的战争场景和态度鲜明的反战立场著称。著者雷马克（Remarque，1898—1970），德国现代作家，1938年被纳粹剥夺国籍，1947年入美国国籍。

[81]有岛武郎（1878—1923）：日本作家，白桦派文学兴盛期重要人物之一，著有《一个女人》《卡因的后裔》等。1923年，有岛武郎与女记者波多野秋子一起在轻井泽别墅上吊自杀。

[82]按：“好”字下缺一字。

[83]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号定盦，别号羽琌山民，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清朝思想家、文学家，著有《定盦文集》。

[84]望·蔼覃（1860—1932）：今译凡·伊登，荷兰19世纪末20世纪初作家，著有长诗《爱伦》、长篇小说《死之深渊》、童话《小约翰》等。《小约翰》写天赋异禀的小约翰离家出走，畅游在大自然的奇妙世界，且一心寻找那本“解读人生所有疑问的大书”，最终怀着对人类的爱回归现实生活。鲁迅称之为“无韵的诗，成人的童话”。

[85]朱陆：南宋理学家朱熹与陆九渊。陆九渊（1139—1193），字子静，号存斋，抚州金溪（今属江西）人。因讲学于象山，世称象山先生。著有《象山先生全集》。

[86]《学衡》：1922年1月创刊，该刊以“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为宗旨，攻击五四新文化运动为“模仿西人，仅得糟粕”，梅光迪、胡先骕等为其主要代表人物。

[87]此段文字可参鲁迅《热风·估学衡》一文。

[88]《史通》：唐朝刘知几著，中国古代史上第一部系统的史学批评著作。

[89]史坦尼斯拉夫斯基（1863—1938）：今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俄国戏剧理论家、教育家，主张体验，主张演员与角色合一，强调现实主义原则，著有《演员自我修养》《我的艺术生活》等。

[90]《卖马》：戏曲传统剧目，又名《天堂县》《当锏卖马》，叙秦琼解配军至潞州天堂县投文，困居客店。店主索房饭钱，秦琼忍痛欲卖黄骠马，遇单雄信借马而去。秦琼再欲卖锏，遇王伯当、谢映登资助，并代索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