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问心无愧
“所以呢？这就是你不求上进的理由？只知道学着那些狗P网红在网上吃金针菇给人看？人没人样，你要一辈子活在烂泥里吗？”许天的扫把不仅没有迟疑停顿，而且更加疾言厉色。“你这是要你的亲人死不瞑目？”
“做人，不求活得轰轰烈烈，但求问心无愧，你自己看看你把自己活成什么样子？！”
许天的声音无比冷冽，“如果你今晚上两眼一闭，就那么下去了，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脸去见你的亲人吗？”
大牛愣了愣，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嘴硬。
许天丢了扫把在一边，擦了一记下巴，声音微微缓和，但仍然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凛然。
“我来这里支教，也许不会是一辈子，甚至不会有三五年，可是，毛子是我的学生，只要我在这里，他的人生安全，心理健康，我都管定了。你如果再拿钱的事情威胁他，我也不怕惹事，私闯民宅、故意伤害、敲诈勒索，数罪并罚，你别以为国家法律治不了你。你现在是成年人了！”
蹲下身子，他对大牛低声说道，“我也失去过亲人，可是悲伤不是你放纵自己的理由，你总要学会成长，而不是一味沉湎在过去，放任自己被这时代淘汰，被这世界冷落。”
大牛没有讲话，转过脸来看了许天一眼，阳光照射之下，这个瘦削青年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高大。
“人生很公平，你用什么态度对它，它就会让你有什么样的人生。”许天说完，站起来身，“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拉上毛子，言简意赅，“走，回家，吃饭。”
不忘了把扫把恭恭敬敬给人还了回去，还补了句道歉。
那大婶早就看热闹看傻了，哪还管这青年说了什么。
众人望着许天和宋哲的背影离开，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孩子真的看不出来，城里来的，能文能武的。那番话说的太好了！”
大牛坐起身，不去在意村民们刻意回避的眼神，只是怔怔地发呆。
身边几个杀马特青年围了过来，“大牛，你没事儿吧？”
“像……真的像……”大牛愣着，片刻后眼眶里流出了两行眼泪，“每回我犯错，奶奶当年就这么拿扫把打我教训我的，她走了之后，再也没人这样管我了……”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
气氛安静了片刻。
其中一个手机架在胸前的青年忽然哎呀叫了一声。
“沃得妈耶！我忘了关直播……”
众人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弹幕、评论和礼物刷得各种凶猛。
他们本来卖得是非主流人设，结果没想到今天被许天用正到令人掉下巴的三观给狠狠教育了，这么十几分钟里，粉丝从几千涨到了几十万。
【这是什么新套路吗？好6啊】
【我觉得这是新一轮的低成本支教宣传片】
【那个拿扫把的小哥好帅啊，我可以！！！】
【摄影师你晃什么晃！我都没看见那小哥哥的神仙颜值！你鸡腿没了！】
【这是什么JOJO的奇妙群架？】
【我赌一车辣条，这剧本后面肯定有反转】
【我突然想学武术了……】
【结伴去吧，我想被他支教……他对那小弟弟讲话炒鸡温柔啊！】
【国欠哥已经过时了，国家欠我的，是这样一个支教老师啊！】
“我说……我们不是就这么……火了吧？”几个杀马特青年互相看着，带着一丝窃喜。
网红梦做了几年，没想到今天挨了一顿打，居然就这么红了。
大牛却是无心于此，撑着身体起来，一个人回了家。
……
远在几千公里外的A大，一只纤白的素手划过屏幕，看着屏幕里一群打扮得不伦不类乡村杀马特主播下了直播，顿了顿，关上了手机。
她新做了很漂亮的水晶甲，在灯光下折射出很漂亮的角度。
新买的阿玛尼粉饼把她本就漂亮娇艳的脸衬得更加令人动心。
新款的华伦天奴裙子穿在身上，把窈窕纤细的身材衬得婉约动人；
饶是如此，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姚曼筠自从分手之后，衣服鞋包首饰通通换了新的，仍是衣服我行我素没心没肺的样子。
唯独偏偏，没有换新的是男朋友。
哪怕光是在A大追她的男孩子，人数就能凑齐一个系。
咬了咬红唇，看着手机屏幕，“笨蛋……大笨蛋……你总是这样。”
眼睛里一阵水雾氤氲，那个青年刚刚奋不顾身挡在素不相识的小孩子面前的样子，反复与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出现在眼前。
那个许天，骄傲的、沉默的、微笑的、温暖的、倔强的、意气风发的、毅然决然的许天。
“你这个人，分手也分得不彻底，总是会出现在我眼前，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姚曼筠的眼睛阵阵红肿。
她又如平时那样看了看手机，想再搜搜有关石羊村一带的相关视频新闻，却只是徒劳。
叹气，注定又是个无眠的夜晚。
……
回到石羊村，毛子一路都在担心许天，“许老师，你的身体要不要紧？”
“我没事，别担心。”许天似乎仍然有些微微的怒意还没散开。
毛子朝宋哲看了一眼，很自责很担忧，“宋老师，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没躲开，害许老师为了保护我受伤了，所以他生我气？”
“别，没得事儿，我许天哥是那样的人？他其实是护短，看我被揍了，你也差点被揍，在生那群小混混的气呢，”宋哲眉飞色舞说道，越发不靠谱。
“我生气，”许天淡淡开口了，“是因为明明有大好的明天，他们却不好好珍惜，你看看他们的样子，怪不得人家不愿意来这里支教。我气的是满腔热忱没有人珍惜，气得是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他们不愿珍惜。”
他皱了皱眉，想起当初来他家乡支教的那个老师，因为政策问题，支教了才三个月不到，就被迫召回了。
那是他突然被熄灭了的光芒。
一度贫瘠黑暗的人生里，好不容易迎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