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失而复得
郁父夹了一口许天炒的菜，顿了一下，看了看站在门口离去的三人，对着那三个年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又转回了头，留下一个萧索而固执的侧影。
包含着复杂情绪的眼泪“啪嗒”落进了饭里，无声无息。
郁彤彤拿了啤酒，跪坐在父亲身边，“爸，别难过了，我下个月多干点活，日子会好的。”
她低下头，沉默片刻后沙哑着嗓音说道，“要是……爸爸真的讨厌我念书，我以后……以后就不去了。”
郁父侧过头去，看了看女儿年轻的脸蛋——今天被他打过，额角还有红红的痕迹。
明明万般委屈，却还是在求全。
他的心震颤了片刻。
自己这么多年来，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那姑娘说得没错，我耽误了你的人生。”郁父收起了啤酒瓶，“不喝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爸？”郁彤彤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郁父低下头，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早爸送你去上课，给两个老师好好认个错，让他们好好带你念书。”
郁彤彤不知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但这个父亲，终于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样子。
年轻的女孩心情激动，眼泪同样在眼眶里打转。
郁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抱歉。
“彤彤，这些年是爸爸不好，委屈你了。”
“爸！”
父女俩抱在一起，这注定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夜晚。
石羊村今晚的月色分外明亮。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村落里的一砖一石上，同样也包括走在乡间小路的三人。
许天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目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姚曼筠。
分别月余，他从不提及这个女孩，任由思念在心间发酵，装作像没事人一样。
毕竟他做好了从此萧郎是路人的准备。
却不想，这女孩终是一次又一次，不按常理的出牌，跨越了万水千山，追到这穷乡僻壤来。
他很想开口问她这一个月过得好不好，但却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这女孩就像梦中那样，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他的指尖。
因此，走在回去支教人员宿舍小院的路上，一路都是安静的沉寂。
就连宋哲这么大条的人，也读出了气氛的一丝尴尬，硬是不敢喘大气。
唯有姚曼筠的新款运动鞋把落叶踩得咯吱咯吱作响，是唯一的声音。
撒拉撒拉，潮湿的、干燥的、初秋的落叶被踩出了各种细碎的声音。
片刻后，脚步声戛然而止。
姚曼筠站在许天面前，双手叉腰，“许天！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隔着这么老远地来找你！你居然一句问我好也不说！”
许天看了姚曼筠泛红的眼圈一眼，心里一阵触动。
他微笑，“我观察了一下，你现在和刚刚骂人都中气十足的，我想你应该……过得很好。”
姚曼筠气得跺脚，这男人竟该死的冷静。
可是……他难道没看清楚自己的好气色是粉底口红装点出来的吗？
分手之后，她吃不好睡不好，尽管自己都鄙视自己，但还是硬生生把眼睛哭肿，把身体饿坏了。
她废了多少心思，才到这石羊村来，可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体谅自己！
“嫂子！你好！我叫宋哲。”
宋哲没心没肺向姚曼筠伸出手，陪着笑脸，一脸阳光灿烂。
姚曼筠挑眉，这小子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呆，相反还挺有眼力界儿。
不过她记恨着那些在网上给他和许天乱拉的CP，因此冷着一张脸，一副看小三儿的眼神瞪着宋哲。
那眼神犀利得，好一会儿，宋哲吓得没敢喘大气。
入了夜的石羊村，很冷。
姚曼筠那看起来要杀人的眼神，更冷。
许天冷不丁地牵起姚曼筠的手，微微蹙眉，“这么凉了，还在原地站着，也不怕受凉？回头当心肚子疼。”
那个语气三分苛责七分温柔，仿佛他们分手前那些甜蜜得令全A大女生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姚曼筠并不是铁打的，许天的手很温暖，比分开前粗糙了一些。
她忽然就又红了眼圈。
许天拉着她，走在天色微微有些迷蒙的夜里。
偶尔有一两声抽泣的声音。
许天的心里别提有多触动。
看见姚曼筠脱了高跟鞋换了运动装出现在面前时，他就知道了，这个姑娘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她从小在城里长大，车水马龙是她的领地，灯红酒绿是她的保护色。
也因此，两人分手的时候，他都明白。
从没奢望过姚曼筠会回头，更没想到，她会从全国最大的城市到了这穷乡僻壤，从此远离那些她的习惯、她的底气，甘愿在这小小的山村里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握着她的手，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不自觉抓紧了几分。
尽管一路没什么灯光，但宋哲还是觉得被眼前一对儿闪瞎了钛合金的狗眼。
“嫂子，你今天真厉害，怪不得我许天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宋哲拍起了马屁，“不过，刚刚一大堆罪名，列得还挺像回事儿的，我听着都发懵，可是你不是和许天哥都是外语系的吗？啥时候修的政法专业？”宋哲掂量着，觉得应该讨好这个便宜嫂子，毕竟她似乎很有来头。
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也被送进去蹲班房，还从一个月蹲成十九年，那多冤枉？
“哦，你说今天我吓那个男人的话吗？哼，我看电影里学的。”姚曼筠像女王一样昂着头向前走去，一脸理所当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为真的还有那么无法无天的事情？笨，不会用脑子思考吗？”
宋哲被平白无故怼了一波，小眼神格外委屈，嘟囔着说道，“早就听说这个嫂子性格泼辣，原来是真的……”
说着，他放慢了脚步，小心谨慎和姚曼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的确，姚曼筠在外人眼里本就是个性格泼辣的存在，但许天却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高傲冷漠不近人情的女孩，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