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惺惺作态
被父母停掉零花钱是什么概念，对于从小自力更生的许天来说，是一个很遥远很模糊的概念。
他在初中时代，是领着政府的抚恤金补助金等念书的；
到了高中，他开始用奖学金来代替一些花销；
上了大学，除了奖学金，他还兼职去打工。
虽然他的开销不是很大，但是庆城却是一个消费过高的城市，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说，他过早地承受了这个年龄的人不该有的压力。
任何一个深入了解许天过去生活方式的人，都会认为他这样的人生实在太累了。
累到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觉得难以想象。
但是，事实上，对于一直这样生活的许天而言，其实这样的日子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习惯活得比别人艰辛、习惯早睡晚起、习惯不吃零食不抽烟没有太多兴趣爱好地活着，也习惯了把每一分钱都掰开来花。
反而，姚曼筠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难以想象的。
他只知道，姚曼筠是个让很多人羡慕的存在，哪怕是那些活得比许天轻松许多的一般孩子，无论男女，都毫不例外。
不难理解。
因为这个社会很早以前就因为向前发展而导致人们不得不一切向钱看。
钱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生活里绝对要有钱。
这个社会法则在全国通用，因此有钱，就可以比绝大多数人更快到达成功的彼岸，这几乎就是一张通往成功的高铁单程票——只要你有钱，并且适当运用这个优势。
姚曼筠从呱呱坠地开始，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她一直都对于“有钱人的生活方式”没有明确概念，因为她本就身在其中。
她的LV包、她的华伦天奴裙子、她的圣罗兰凉鞋、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她如此，身边的人也如此，她整个交际圈里都是这些。
只有许天是异类。
世上，自从认识了许天之后，她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为了不被他定义为另一个世界的人，姚曼筠大手大脚的习惯已经收敛了许多。
因为她看得出来，许天条件并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喜欢看到别人浪费金钱。
她想融入那个有着清浅笑容的男孩看似高傲实则孤单寂寞的灵魂里。
而后，姚曼筠花钱日益节约了起来，一度让姚建成觉得奇怪，新的包、新的鞋子、新的衣服裙子，对姚曼筠来说似乎完全失去了吸引力，她只是偶尔会去买几本新的书，精装的、绝版的、孤本的，用牛皮纸包装起来，作为礼物，准备好，送去不知名姓名的某人那里。
是的，许天喜欢书。
即使姚建成后来明确表态，不喜欢这个穷小子，却也仍旧管不住姚曼筠花上几十几百买点“破书”送给这个男孩子。
可是，就在今天，姚建成打了个电话过来，不由分说，告诉姚曼筠，她根本就是被许天骗了。
“他过去只要你花几十几百买本书，现在呢？你给他花的钱都可以存上一套房产首付了！”姚建成在电话里头头是道，“我不介意你花钱给他，可是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对你又是什么态度？几句在镜头前惺惺作态的台词，也能让你这么感动吗？你给他花了十几万，是十几万！我姚建成的女儿需要这么作践自己来换一个乡下穷小子的喜欢？”
姚曼筠在电话里瞬间非常愤怒。
不知道是因为“作践”这个词，还是因为“惺惺作态”这个词。
“爸爸，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掉价的女人吗？你觉得我是眼瞎了吗？许天他从没……”
姚曼筠来不及为许天辩驳一两句，只听姚建成一阵冷笑，“既然你觉得那个男生对你只有爱，无关金钱，那从这个月开始，你的零用钱生活费，我就不给你了。”
“是吗？你觉得这样能威胁到我？”姚曼筠气急，这便是最后她和姚建成的对话，恰好又被许天听了过去。
而许天没有听到的是，姚建成在电话那头声音笃定而淡漠，“但愿没有了金钱的帮忙，你们还能跟之前一样关系好。”
“呵，你可以试试看。”姚曼筠挂断电话，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争斗。
哦不，这段对话唯一的意义就是，姚曼筠那每个月高达五位数的零花钱，今后将不复存在了。
姚曼筠面对许天，觉得格外委屈。
“我想替你辩驳两句的，我爸爸觉得那十几万是我花在你身上了，他竟然这么看待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我很想为你辩驳，许天，但是他没给我这个说话的机会。”姚曼筠有些罕见的忧伤，她最伤心的，是当自己的父亲一口否认许天——她心爱的男孩时，一向能言善辩的她竟然来不及为他做出辩驳。
现在她的心情糟透了，想到许天也许今后就会离自己很远，而她从小用来作为底气的金钱优势又将突然消失不见，这让她产生了一种格外惊恐的情绪。
许天并不在意，他轻轻拍了拍姚曼筠的肩膀，“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别人对我的看法，不重要。”
他看着姚曼筠的眼睛，轻轻在对方额头上点了一下。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今天在市教委那边遇到了省里的领导来检查，领导同意撤回了我的调令了。”
因为上车时手机没电了，直到刚刚回到村子里才广而告之，因此姚曼筠并不知道。
此刻，听说了许天今后仍然会留在石羊村，她忽然觉得心情一片大好。
姚曼筠紧紧抱住了许天，“虽然上帝关上了我的落地窗，但是至少给我留了你这扇指纹锁大门。”
只要是和许天相互厮守着度过余生，她觉得是不是有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孩，从来爱的都不是她的出身，她的漂亮。
这些东西，在许天这里一文不值。
他说过，他爱她，纯粹是因为，她在偶尔的一瞬间，会流露出的一些，源自本心的东西。
尽管姚曼筠自己也不懂，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