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凯恩先生

随着那盏复古中世纪风格的吊灯亮起，亨利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这张终日里没有任何明显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痕迹。

亨利往前挪动了一步。站在他两边身着黑色西服的墨镜男子让他呼吸困难，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压抑了。当他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亨利就已经开始变得惶惶度日了。

但是亨利又开始后悔自己往前移动了这一步。他不是担心自认为的微小举止会被察觉出来，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和那两个保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同时也离这个男人更近了一点。

亨利尽量不去直视他的眼神——但是这也许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如果说直视别人的眼睛是一种礼貌的话，那么他就必须直面眼前这个人——凯恩先生。

“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凯恩先生问道，同时把正抽着的雪茄摁灭在一个雕有水晶骷髅的烟灰缸里。

亨利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问。而且凯恩先生在还没到规定的日期时打电话，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虽然亨利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说些什么，但是他发现自己平时那巧舌如簧的舌头突然失灵了。就好像凯恩先生没有把雪茄摁灭在那张红木的办公桌上，而是摁灭在了自己的舌尖上。

就在亨利思索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凯恩先生，我......”

不能这样，亨利没有往下说。他不能告诉凯恩先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无疑是在自掘坟墓，毕竟那件事除了斯坦利以外，还有谁最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话，那就是他自己了。

他根本不缺替他办事的人，亨利警告自己。如果你在这搞砸了，他还会找别人接替你的工作。可你换来的是什么呢？

亨利注视着雪茄在熄灭前吐出的最后一缕烟丝，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他决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复述一遍，一边借此来拖延时间，一边继续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凯恩先生，当时是这样的......”

“斯坦利已经告诉我了，我想知道点不一样的。”没等亨利说完，凯恩先生就打断了他。

“当然，凯恩先生。”亨利保持着平稳的语调继续说，“斯坦利那家伙除了教小孩念念课文以外，也不会什么了。”

凯恩先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望着亨利。他知道凯恩先生地沉默，就等同于准许。

“据我的调查，”亨利着重加强了这几个字的语气，“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地方。”

亨利刻意没有继续说，他要确保就目前而言，凯恩先生对自己所说的是感兴趣的。

“继续说。”

“问题不在于汤姆是怎么受伤的，我们可以假定他就是被狗咬伤的。”

“什么意思？”凯恩先生问道，这让亨利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应该要搞清楚，那条狗是谁的？我是说，您也不相信校园里会莫名其妙蹿出来一条狗吧？”

亨利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似乎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汤姆和一个叫玛丽的女孩......有过矛盾。”亨利虽然不确定应不应该这样说，但是有时候，话就像是自来水一样从嘴里流露出来。就如同自己的嘴是一个水龙头。

我他妈的只知道这么多，亨利试着不让自己的良心太过意不去。如果他不说些什么，一切就都他妈的搞砸了。

“玛丽？”

他不知道？亨利觉得奇怪，难道斯坦利没有告诉凯恩先生汤姆和玛丽的事儿？

“对......对，是的。”亨利注意到凯恩先生开始对他的口吃产生怀疑了，他连忙继续说道，“对，是一个叫玛丽的女孩儿。前一段时间从外地搬到这儿的。”

“嗯，我好像听说过这么一个事。”凯恩先生从真皮椅子上站了起来。亨利看到凯恩先生朝自己走来，本能地低下了头。他尽量不去注意到地板上的熊皮地毯，那头白熊的头保存的非常完好。

“就是搬到那个鬼宅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艾......艾伦。我和他是同事。”亨利说。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把你叫来了。”

“但是我不确定他们家里养没养宠物......”亨利没有了底气，他突然觉得讲话是一件这么耗费精力的事情。

“我记得那房子以前是乔纳森的吧？”凯恩听上去不像是在问亨利，更像是自言自语。

“对。”

一阵沉默之后，凯恩先生又重新走回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边。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翘起了二郎腿，嘴里还念念有词。亨利没有听清凯恩先生到底说了些什么。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

什么？亨利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凯恩先生会就这样作罢，因为明明什么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而我说的可全都是推测啊，亨利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凯恩先生接下来会做什么。

也许他早就应该想到凯恩先生会知道艾伦的住所，可如果我不说的话......虽然亨利刚才所说的话都十分条理清晰，但是他现在却感觉脑袋里糊成了一团浆糊。

如果你不提玛丽的话，他也许就不会明白这么多了。亨利虽然看不出来凯恩先生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知道凯恩先生一定想明白了事情——一些亨利自己没想到的事情。

而且最让亨利想不同通的是，斯坦利那家伙竟然没有提到玛丽这回事——他都给凯恩先生说了些什么？如果他没打算告诉凯恩先生，那为什么会告诉我呢？

“你走吧。”凯恩说道。

不管怎样，亨利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这次考验。虽然他不确定自己用的是不是最妥善的方法，但是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虽然亨利知道艾伦住着的房子以前是属于乔纳森夫妇的，但是他对那房子的故事并不是很了解。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把那座房子称作“鬼宅”，至于为什么这样叫，亨利也不清楚。

亨利走出凯恩先生的豪华住宅，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却丝毫没有得到放松的感觉。因为他注意到了凯恩先生最后的表情。

尽管亨利不太相信，但是他从很多人的脸上都看到过那个表情——

恐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