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混蛋

“麻烦你带我进去吧。”弗兰克紧跟在那名年轻护士的身后。

“不行......先生。”护士一边赶着路，一边时不时朝弗兰克这边回头示意。“你不是她的家属......”

护士已经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了，她不明白这老头为什么如此执拗。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怎么不是她的家属？”这名护士的态度让弗兰克感到奇怪。

护士停下了脚步。如果说刚才她还对不小心撞到弗兰克而抱有一丝丝歉意的话，那么现在，她则是用一种不耐烦的目光打量着弗兰克。

这老头看上去就和他说的话一样奇怪：焦虑不安的眼神，还有皱巴巴的连体衣——他一定是淋过雨，但没有好好熨干衣服。

不是单身汉，就是邋遢鬼。年轻护士皱着眉头，想要尽快摆脱弗兰克。

“嘿！等等——”弗兰克见护士露出那样的神情之后，他开始着急了起来。就好像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弗兰克是谁——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见鬼，弗兰克快步跟上护士。他必须要到急诊室。

“请你离开，这里不是......”

“见鬼！”弗兰克大吼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听上去这么洪亮。弗兰克突如其来的吼声，也把年轻的护士吓了一跳——她手一软，搂在怀里的蓝色文件夹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我的......”

抢在护士之前，弗兰克借着情绪激动时的劲儿快速地把地上的文件夹捡了起来。

“保安！”护士毕竟也是一位刚刚才开始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女生，她的脑海里现在只想出了一个对策——让保安把弗兰克给轰走。

本来还是空荡荡的走廊，现在却变得拥挤起来。弗兰克不知道为什么走廊里多出来了什么多人，这些人就好像无头苍蝇般向自己这走来。

来来往往的病人仿佛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撞上了弗兰克，在他们摩肩接踵地和弗兰克相撞之后，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继续向前走去。

弗兰克如同一股空气。

可他没打算在意这些。就算这些没长眼睛的家伙好似轮流着一般地撞着自己的肩膀，他也要把捡来的文件夹打开——

他要向这名年轻的愚蠢护士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小女孩的亲属。

一定就在这什么地方，弗兰克在文件夹里寻找着。可年轻的护士却不打算放任弗兰克继续这样了，她开始争夺弗兰克手里的文件夹。

因为里边有重要的报告，而急诊室里的小姑娘，还有那些急性子的医生们都在等着呢。如果她把这件事给搞砸了，那么这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肯定又泡汤了。

“你为什么老是这样笨手笨脚的？”这是她不想再听到的声音。

所以她必须赶紧把文件夹抢回来。

“小姑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弗兰克早就料想到护士可能要夺回文件夹，他不断把手伸向别处，同时用自己的后背挡着护士。

“该死，名字呢......名字呢？”弗兰克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找，都没办法在文件夹里的各种纸张里找到那个他预料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黑白色的透视图，那些白灰色的长条像天花板上的条状灯一样耀眼。弗兰克本想眯缝着眼睛继续翻找，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从他面前飞冲过去——撞掉了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的纸张像雪花般散落在地上，还伴随着年轻护士的一声绝望的呻吟——她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些文件按照原来的顺序整理好。

弗兰克没有继续像之前那样，要抢在护士前边把撒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

他发现那个撞翻文件夹的小伙子正往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跑去，吊在拐角处天花板上的指示牌告诉弗兰克——那个莽撞混蛋要去的地方，正是急诊室。

那混蛋去那干什么？

护士眼见弗兰克没有要争抢地上的文件后，便一个箭步冲到弗兰克前边。护士穿的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虽然弗兰克没有了继续阻挠自己的意向，可护士还是不由自主地绷紧这神经。

她在冲过弗兰克身边的时候，脚下的高跟鞋仿佛突然变大了一个尺码似的——她顺势跪倒在地板上散落的纸张之间。

“哎呀——”

换做平时，弗兰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倒在地上的护士扶起来。可现在，不管跪倒在地上的这名护士看上去有多么楚楚可怜，他都没有给予帮助的冲动。

这是一个拜托她的好机会，弗兰克决定追上那个撞翻文件夹的混蛋——天知道那人这么着急地冲向急诊室是什么目的。

抓紧时间！弗兰克使出全身力气迈开他那双年老的双腿，照这样的身体条件怎么可能追得上刚才那个家伙？

但让弗兰克觉得比较欣喜的是，刚才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他有足够的空间来卖力追赶那个年轻人。

灯光好像突然变亮了。当弗兰克跑进拐角，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的时候。一阵如同直视了正午太阳时的刺痛漫进了他的双眼，弗兰克赶紧用手背挡在眼前。

这阵强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前后只有两三秒的时间，弗兰克便察觉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之前的亮度——他慢慢地把手拿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看见了之前撞翻文件夹的所谓“混蛋”——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条纹连体衣，和弗兰克身上的不同。这名年轻人的连体衣是刚从服装店的打折区买来的。头顶上还戴着一只用来压住正在留长的头发的鸭舌帽，上边写着：老虎队必胜！

老虎队......弗兰克在心里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这是他最喜欢的棒球球队，上赛季他们离冠军只有一分之差。

弗兰克忘记了自己仍旧不均匀的呼吸，眼前的事情仿佛比呼吸更加重要。

他慢慢直起身子，眼睁睁看着那人和急诊室门口的护士打了声招呼，然后走进了弗兰克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