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草坡

黄草坡在老虎沟的对面，是大沟北侧一块突出的地方，那地方从沟的上沿斜斜向沟底延伸，形成了一面斜坡。坡很陡，无法种庄稼，上面长满了荒草，间或也有一两颗臭椿树或洋槐树，但都歪歪扭扭长得不大。这儿的草多是些毛儿草、牛肋子、马苜蓿之类，羊可以吃但并不喜欢吃，这些草不鲜不嫩，含水分少，估计羊吃起来口感极差，羊与猪最喜欢吃的裤子蔓、蒲公英、凉草等等，这儿却是不多，所以割草的孩子虽来这儿，却不全是为了割草。

春天夏天吸引孩子来黄草坡的是这儿的蛇蜕。

黄草坡的蛇不少，这种动物很是奇怪，每长大一次，就必须蛻一次皮，从头部渐渐蜕起，将一个完整的皮膜丢弃在草间，其上斑纹宛然，不仔细看很容易就将它认作一条活蛇。这东西有两个用处，一是可以吓唬人，特别是吓唬女孩子，那是百试百准的，女孩子见了蛇没有不尖叫着仓皇而逃的，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们那是蛇蜕，她们也是战战兢兢，退避三舍，不敢正眼视之。所以蛇蜕是男孩子的秘密武器，在特殊场合出其不意的忽然拿出来，那足可引起一阵骚乱，听着惊叫声、嗔骂声、责怪声，持蛇蜕者洋洋自得的感觉奇妙无比。蛇蜕的另一个用处是可以卖钱，它是一味中药，据说可以养血祛风、追风解痉，因此镇子上的药铺大量收购，当然，必须积攒多了才能拿去卖。

秋天里黄草坡吸引孩子的是那儿的酸枣或其他不上大雅之堂的野果。酸枣树是种多刺的灌木，极耐干旱，常长于土崖荒坡。黄草坡上这东西就不少。它结的果实就叫酸枣，味道酸中带甜，是穷孩子们的美味佳肴。除过酸枣，黄草坡还有鲜红如玉的糯米豆，俊俏好看的鱼奶头以及叶子细小翠绿的酸酸草，这些东西的味道别致有趣，是割草放羊的孩子们的至爱。

在黄草坡上割够了草，尝遍了野味，大家就扒了节节草来斗输赢。有段时间孩子们中流行用洋槐树叶子算命，女孩子们对之深信不疑，如痴如醉，不过她们不敢到黄草坡来采树叶，坡太陡，不适合女孩子上下，虽然也有舒缓的地方，但舒缓之处野草茂密，往往就有蛇类出没，所以她们一般在坡上的田头地边找些蒲公英、地丁草或者荠荠菜一类东西，等草笼满了，她们就坐在坡沿上央求男孩子折了洋槐树叶拿上去，男孩子口中答应着，却磨磨蹭蹭只顾自己玩，但女孩子并不着急，坐在那儿双脚互拍，口中念念有词，将“王贵与李香香”从头到尾念诵，念叨得抑扬顿挫、朗朗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