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结义
男子将竖在一旁的长刀提起，有意地注意着自己的刀鞘，将刀身往自己身上靠。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工工整整地束在头上，留了两缕碎发在鬓角。
江月看清了他的面庞，便不禁欣赏起来——那是个五官周正的男子，虽衣着简约，但搭配却是不俗；他看着年岁不大，却从骨子里透露着一种不属于年轻人的沉稳。
那种沉稳大抵有一半多都来自于那柄长刀。
男子走到江月桌前，抱拳道：“不才，鄙人姓苏，名静，字河清。唤我苏河清就是。”
那日二人共饮至深夜；江月来中原历练，苏河清家境不错，家中事务不需他操劳，他此行便是奉父亲的命令来武林走走，和各路江湖角色混个眼熟，顺便磨磨刀法。苏河清虽年长江月五岁，但二人情投意合，便就此决定一路相伴而行。
魏三不本师承嵩山，少时狂妄自大，不知轻重。
在他十四岁那一年，少年初长成，剑法方有些成就，他便骄傲地以为自己的剑法已经够好，有资格出去见识见识更广阔的江湖了。
魏三不再三请示掌门徐宛，并未得到批准——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趁着夜深人静溜出嵩山。
他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不过徐宛大抵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便放任他离开。
从此他便在江湖上走动。年少的狂傲，以及那一点小聪明让他收获了从未尝试过的自由，但学术不精也让他在以后的时间里吃了不少苦头。他自以为不错的剑法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藏在嵩山固定的剑法中之中，方有一点苗头的独到的对剑术的理解并不能被前辈们挖掘。
“你的剑出得不够果决，剑锋尚未到位，便着急收势。这是很不好的习惯。若在嵩山，这样的水平算是不错；但换了师门，剑法便要重新学起。你还是回嵩山，好好将自己的剑法磨一磨吧。”
好在那时魏三不一身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并未把那些长老放在眼里，故而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屡次碰壁之后，他便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既然不让我堂堂正正地听书，学习剑法，那我就偷偷学。”
江湖门派大多以山水为背，大多会有一些视觉死角。魏三不在一个月的摸索之后，便往往能找到那么十几个点，有山石遮挡，只要他不出声，就算是长老也发现不了他。
他的小聪明显然适用，除了那么几次发生意外，逼得他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成功的。
偷学固然辛苦，但魏三不却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好几年——直到他惹祸惹到峨眉，一时兴起，跟随峨眉大弟子学峨眉派绝学，然而被峨眉掌门看到，当即被三只梅花针扎到脸上。
好在峨眉掌门余思归性情温和，随身携带的暗器不淬毒。除了余思归浑厚的内力以及这梅花针的独特构造，给魏三不那一张面孔不少的打击外，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余思归随后发布的暗杀令让魏三不忙于逃窜与迎战，整日与刺刀相持不下的生活并不好过。
魏三不被一路追杀，追着追着便到了金陵，碰到了江月与苏河清二人。
君不器淡淡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被雪覆盖的山路，放慢了脚步：“三不虽是偷学，但确确实实很用功。早上学到了那些剑法之后，晚上便找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将那剑法反复演练，直到熟烂于心。不得不承认他是很聪明的，我和你父亲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剑术已初有小成，走出了自己的风格。”
苏不周问道：“那他是什么风格？”
君不器沉默了片刻，大抵是思考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江湖中那些出名的门派，像是华山、泰山、峨眉、武当什么的，能够名震江湖，必然是因为他们的剑法、刀法中各有妙处，风格都不一样。习武之人往往会讲究在一套剑法上不断精进，就好像我一样，一套《独立剑法》练到死。很多人都是这样，在初入门的时候都被教育‘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不过三不不大一样。他虽不善于其中任何一个门派的剑法，单拎出来，就连山路上打劫的土匪都打不过。若是遇到实力强的人，在于你交手后的几招之内，便会从你的起势收势中看清你的一招一式，并迅速分析出你所用的剑法之利弊，他应当如何应对。
“三不这样好就好在，五步一换招，九步一换法，让敌人永远不清楚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在什么招式上面会有自己的改良，他应当如何招架。那时我觉得他底子不错，年纪轻轻，能同时掌握多种不同风格的剑法，依据形势做出反应，颇为可贵。不若帮他一把，请教请教。”
“由此，我们三人便相识了。”
湘西一带山岭颇多，气候湿润，那时虽说没有战乱，但常会莫名其妙出些怪奇事件。
三人结义后两年，南朝官府发布通告：湘西一带出了一个名叫朝服蛊的蛊毒，本在山间的一个隐蔽山洞中，许久不问世，住在那座山附近的五名青年人上山采药，无意中感染了那种蛊毒。
被朝服蛊毒死的五名壮年男子恍若无事地下了山，而在那天夜晚，所有人都已安寝的时候，那五名男子突然断了气，周身肌肉都僵硬起来。那五人毫无意识地出了村，时不时闯进湘西的某户人家，肆意杀害居民，霎时间引起恐慌。
当地的江湖剑客曾想将那五人杀害，纷纷寻着那些蛊人的踪迹前来迎战，无一人生还。那时便不断地传出消息，说那蛊人周身硬朗得很，刀枪不入，切入一寸深的伤口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愈合。
人还是人的模样，但全身没有一处像是个完完整整的人。
那些蛊人继续游荡，沿途的村庄都恐慌不堪，迅速禀报了地方政府，这消息便传到了金陵城内，陆浤的耳中。
陆浤对其非常重视，叫当地政府严格查看那群蛊人的踪迹，及时汇报中央，六次派军队前往江南剿匪，六次全军覆没。
这弄得陆浤心底的一点希望完全破灭，只得求助于江湖。
君不器道：“那时我们三人已经很熟了，彼此切磋剑法，也得到了很多长老的认可。我看到那告示的时候，就和他们两人说，要不我们三人去试试，不为了那些徒有其表的荣誉，就当是为了一方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
苏不周道：“然后呢？”
君不器望着前方愈来愈近的华山主堂，出神了片刻。
他好似很可惜一般，淡淡道：“然后......你不也知道吗，问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