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摔坏了脑袋，还是坏心肠
智慧只觉得他这么好脾气很是反常，怀疑孩子摔坏了脑袋。等到被他借由伤势使唤个团团转的时候才发现，这货坏的是心肠。
伤了一礼拜，当了七天爷。林双星光明正大推掉一切需要动用右手写字计算的文化课，每天上午体训课，下午补觉，意意思思听一节语文课，晚上去酒吧厮混。
智慧晚自习下班路过酒吧，他风雨无阻守在门口等着，就为跟回去混一顿夜宵。
右手不能写字，左手筷子使得可是很溜。智慧当初一天给他安排四个老师试听，现在轮到他一天四顿正餐试吃，调着样地进补。骨痂没长出来，腰上先贴了一圈肉。
智慧担心他晚上吃太多对肠胃不好，少爷反手就是一个差评，“不就做几顿饭吗？换你受伤，让我给你搓澡我都毫无怨言。”
智慧坐在电脑前改学生作文，鼻梁上架了副眼镜，防辐射却没防住他油腔滑调，瞪他一眼，还嘴说道：“你是乐不得了，我也得……”
林双星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哪儿来的自信！？哈哈哈！”
智慧左右找找，团了一张卷纸砸过去。
林双星唉哟一声，起身直奔卫生间。
智慧愣了下跟过去，就见洗手台被他扑腾得一片血水，只得认命地拿起抹布收拾，“这可真是，养个狗都比你消停。”
林双星愤怒地往鼻里塞纸巾，“我这么不消停怪谁啊？”
智慧才不信一个纸团能把他砸出鼻血，“不知道你都脑补了些什么……”
林双星哭笑不得地想起刚才那个搓澡的话题，“脑补个屁啊！我这是让你给食补的。”一会儿是活血化瘀的，一会儿又补气安神的，流鼻血都轻的，再这么补下去他担心自己要来月经。
智慧知道自己想歪了，不好意思地低头闷笑，“那不都你们家里送来的吗？”
前两天得知林双星受伤，金生金亲自过来送了几斤鲜牛骨，并一大堆不知名的瓶罐碗盒，说是前些天保姆给采买的。老太太不知道他骨折的事，只记挂他学习苦累，攒了各种提神健脑的补品让送来给他吃。
林双星翻出一袋核桃仁嚼着，挑剔地扒拉那几根牛棒骨，嫌肉太少，“猪肉涨价了咋的？送点儿牛肉还全是骨头，要是大姑来肯定给我弄一扇肋排。”
金生金当着智慧面儿不好发作，从手包里掏了些现金丢到茶几上，“自己买去。大姐不知道你受伤，别折腾她。”
“好嘞~”林双星单手把钱拢进怀里，一张一张耐心地数起来。
智慧本着临时监护人的责任心追问：“那他爸知道了吗？”
“知道。”金生金点头，突然笑起来，“本来就反对他练武术，原以为这一受伤正好不用再练了，没想到就肩膀上磕了一下。”
智慧听他把骨折说得跟蚊子叮了似的稀松平常，忍不住同情地看了林双星一眼。
林双星翻个白眼，“不好意思哦，伤的不是地方，要是高位截瘫就称他意了。”
金生金冷酷脸，“你小子再这么作下去也快！一天天不是膀子脱臼就是脚脖子钻筋的，今天屁股上缝两针，明儿脑袋上打块补丁的。”
“屁股啥时候缝针了！”林双星嚷嚷着，“有女士在场呢，我不要面子啊？”
女士根本没注意这个脑袋屁股的话题。“你经常受伤？”智慧想想愈发后怕，“那体训课能受得了吗？”难怪他成天累成那个样。
林双星一愣，“受、受得了哇。”
金生金严谨地找补着，“嗯，也不算经常吧，一年能有这么一次半次的。”
且都是因为和人打架才受伤。这一点金生金和林双星本人清楚，智慧却不知道，只当这家伙看着人高马大，实际弱不禁风，正常运动就能伤筋动骨，不由得肃然起敬，也真难为他能活到这把年纪。
林双星被她看得发毛，隐约感觉到这女的误会了，但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也无从解释。
金生金观察一会儿，自以为是地安慰智慧，“没事儿，小智老师。骨裂这种程度的，他有个把月就恢复了，最多俩礼拜就能写字儿，拉不下太多课，您先费心给他安排些听讲的课。”
智慧木然地，“好……”
那天之后，林双星发现自己无端端得了个缺钙的病，智大夫给诊断的。
豆浆、骨汤、牛奶这支补钙小虎队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突袭了他的餐桌，林双星抗议了两回，也没见有什么起色，只能委婉地表示自己对汤汤水水这类吃着费事又不顶饿的食物较为反感。
智慧于是努力在汤水基础上别出心裁。
比方说在豆浆里随机搅打若干坚果，味道离奇不说，口感也是一言难尽的牙碜，杯底那几口喝进去，坚果碎末把上牙膛都烀住了。林双星良心建议说：“它们真的不般配，硬往一起凑合，也只能是膈应别人。”
智慧猛然想起当初被房东阿姨给她安排的那些场相亲，心有戚戚。
豆浆好歹算是返璞归真了，骨汤的风格开始奇幻谲诡。
林双星意识到，如果他再不接受骨汤，智慧就要搞牛奶了……特别心疼这些食物，“别可着这好好的三顿饭遭祸了，我吃钙片还不行吗？”
“行啊。”智慧也很民主，很随和，很温柔，“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意思是骨头汤不喝，红烧排骨浇汁鱼醋熘里脊松塔肉也甭吃了。
除去这道骨头汤具有丰富奇特的想象和大胆任意的夸张，智慧在别的菜品上发挥稳定，该加陈醋的不加米醋，该用冰糖的不用白糖，该放葱白的也不拿葱叶对付，一道菜不管做几次都是同一味道。格外符合林双星这种常年吃一种口味方便面、得着一家顺口的外卖能吃到餐厅倒闭的定期单一饮食观。
林双星衡量了一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鱼肉与鱼刺必须共存，也算公平，毕竟肉多刺少——“我什么都爱吃。”
不再去挑战她作为掌勺人对这张餐桌的绝对控制权。
智慧可从没敢过要控制谁，只有武装力量才能实现对他人的控制，正常人之间建立控制关系是犯法的。问题她现在身兼老师和厨师双重要职，这个组合迷之带节奏，某种程度上对林双星从本能到思想领域都控制得了。
权力大了，操的心也多。
智慧去体训学校的路上还在想，她只是跟教练确认下，林双星这种体质是否不适合体育专业。
就算是能够降低高考难度，让他上大学更容易，也不能以牺牲人身安全为代价。虽说都是外伤，骨折、拉伤毕竟容易留有后患，他本人年轻不知道在乎，家人又不够细心——进而想到了他早逝的母亲。
如果他妈妈还活着，知道儿子骨头这么脆，一定会反对他走体考路线。
走到学校门口，智慧就已经做好替林双星退课的打算了。于是直奔着教练办公室去，还在想能否争取把学费退回来一些。
训练教室的门半敞着，智慧路过时，余光恰巧看到有人在打一套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