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宝的反击（中）
晚上，仍在独自奋斗的五宝，被窗外的雨声惊扰，停下了作业，这一停手，只觉得浑身酸痛，疲劳狂袭而来，他打了个哈欠，正想去买杯咖啡，任小云笑嘻嘻地端着一杯咖啡，抓着一包零食走了大办公室。
“请你的。“任小云把咖啡放在五宝的面前，说”：谢谢你上次给了我一个垫子，不然我就落枕了。“
五宝也不知道她说的“落枕”是什么意思，但不知为何，看到她象见了老朋友一样，听她叽叽喳喳讲话，也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五宝问“：你今天又到公司出勤啊？怎么又搞得这么晚？”
任小云一边吃零食，一边大剌剌地说“：我手脚慢啊，跟你一样，一做就做到这么晚了，不过你不用替你们公司担心，我们的外包合同，包日，不包时，我干1个小时，或干10个小时，收费都是一样的啊。”说着还一笑“：跟你聊天，免费的。”
五宝说“：我手脚不慢。”
任小云说“：我知道呀，他们把活都让你一个人干了。你干吗这么老实啊？”
五宝说“：我也不想的，可你那个办法，没有用。”
任小云说“：什么办法？你吃辣条吗？吃点试试，这可是中国有名的食物。”
“我不吃”，五宝说“：就是那个大吼一声啊。”
“嗯？”任小云哈哈笑道“：你吼了吗？对谁吼啦？对万能山崎吼啦？绝对被他修理了吧？哈哈，抱歉抱歉，我上次说话只说了一半，其实，小白吼了小花，小花确实吓了一跳，当下退了几步，可是接下来，就反扑了过去，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最后还把小白的毛也拔光了。“
五宝生气地说“：你这是害我呀。“
任小云说“：别生气，我告诉你个有用的，小白打不过小花，就去把小黄请来了。“
五宝奇怪地说“：怎么又多了一个小黄？你不是只养了两只猫吗？小黄是狗狗吗？”
“不是，小黄也是猫。”任小云说道“：是我室友养的猫，我俩合租一个单位，她也养了两只猫，小黄是四只猫里体型最大，也是最厉害的，小花怕小黄，可是小白却跟小黄很要好，所以小白就去把小黄叫来……”
“小黄帮小白教训了小花是吗？”五宝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能跟上任小云的节奏，任小云却大叫起来“啊呀，不好，这个时间了，我要走了，下次再告诉你啊。”说完自顾自地跑掉了。
第二天，五宝把连日的作业成果交给了山崎，山崎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脚步向物流组走去，看着山崎的背影，五宝的脑子里在想“：小黄，小黄，我的周围，谁是小黄呢？”
“五宝桑。”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原来是管理部长入江孝愁。
五宝忙站起来招呼“：入江部长，你找我吗？”
入江说“：今天晚上一起去喝酒吧，焦石坤升了高级经理，他请所有干部吃饭，你跟山崎桑也要来啊。总经理不在，可以畅所欲言，为所欲为，哈哈哈。”
“我……”五宝刚想说，我晚上要加班赶山崎的季度报告，突然发现入江看着自己的眼睛在发光，入江看上去很慈祥，很爱护自己的样子，五宝脱口而出地道“：小黄！”
“小黄？”入江眨着眼睛“：小黄是谁？小黄是狗吗？”
“不是，小黄是你，哦，不对不对，小黄是猫，不是不是，入江部长，您能帮帮我吗？”
入江笑着说“：求之不得，我早就想帮你，要帮什么忙只管说，我是公司管理部长，还是副总经理，帮助员工，就是我的天职啊。来来，找个地方，你慢慢说。“
五宝跟着入江来到管理部后面的小资料室里，两个人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入江不时拍拍五宝的肩膀和大腿，给他鼓励，好让他有勇气托盘而出，一吐为快。
“啊，是这样啊，真想不到五宝君你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啊。“入江漫不经心地应和着五宝，抓住了五宝的手。
五宝期待地说“：入江部长，您可以帮我换到其他部门去吗？我已经两个月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还通宵了好几次，这样下去，我真的不行了。“
入江沉吟了半日，吞吞吐吐地说“：五宝啊，这可不行啊。“
“不行吗？“五宝非常失望地看着入江。
入江说“：你们两个是出向人员，是定岗出向，我这里没有权力随便给你换岗位，就算是总经理，也不能调整出向人员的岗位，只有总部才可以。“
五宝喃喃地说“：难道要向总部申请吗？“
入江紧紧捏住五宝的手，紧张地说“：不行，你千万别干傻事啊。“
“为什么？‘
入江循循善诱道“：日企最讲究顺序尊卑，上司不管怎样对待下属，都不叫折磨，而叫做磨练，你去跟总部的人说，山崎让你超量工作，对你动手动脚，大家只会称赞山崎严格负责，对你尽心尽力，可是你就成了忘恩负义，离经叛道之徒了。我是为你好，日本的上班族，有几个人没有被上司修理过，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们会长最讨厌有个性，不服从的人，你这是自掘坟墓啊。”
五宝哭丧着脸说“：那我要怎么办呢，我会被山崎弄死的。”
入江看五宝哭得可怜，油然而生对帅哥才有的怜悯之心，安慰道“：这样吧，我来替你出头跟山崎谈谈，给他几句厉害的，我很会谈判的，我说了山崎之后，想必他一定会有所收敛的。”
五宝感激地说“：那全靠入江部长了。”
说干就干，入江一下班，就绕到DB，把还在侃大山的山崎和对数据的五宝一并拉了出来，提前去了焦石坤请客的中式饭店，定好的包间里，此刻只有焦石坤和吉富来了，两人正在交头接耳地点菜，看到入江三个一脸严肃地进来，吉富给焦石坤使了个颜色，两人借口去看海鲜，一溜烟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入江自行去开了一瓶日本酒，给山崎和五宝都倒了一杯，举起杯来，正要开口，才叫了一声“山崎桑啊……”
就被山崎截住了话头，山崎冷笑着说“：入江桑，五宝这小子是不是跑到你那里去，告了我一状啊？”
入江和五宝都是一惊，入江哆哆嗦嗦地说“：不，不，没有的事啊。”
山崎的笑声听起来非常瘆人，他单刀直入地说“：郝世哲都跟我说了，他全部看见了，也听见了，资料室里有个人你们都不知道，相谈甚欢啊。”
“郝世哲？哪个郝世哲？”
“那个郝世哲。”
“那个郝世哲吗？‘
“不就是那个郝世哲咯。”山崎不耐烦地说“：你别跟我绕圈子了，入江桑，你就直接表个态吧，一个不服从上级管理的刺儿头，越权跑去管理部，跟管理部长诉苦，大肆污蔑他的上司，破坏社内的秩序和团结，你还要帮他出头吗？你这样做，不怕惹祸上身，被总部责怪你插手业务部门的管理，包庇捣乱分子，阻碍干部教育属下吗？会长和董事长，都不会赞成你的做法吧？”
入江又习惯性手抖了，结结巴巴地说“：误会，这都是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我是想说，山崎桑你辛苦了，就是单纯，单纯敬你一杯而已。”
山崎大笑“：入江桑，真的是误会了吗？”
入江猛点头。
山崎说“：那么，这小子说的，你不会相信是不是？”
入江坚决地说“：我一句也不相信，我白天就训斥过他了，郝世哲没跟你说吗？我最讨厌这种挑战上司的权威，没大没小的人了，我原本就是把他叫过来，当着山崎桑的面，要好好教育教育他的。”
山崎笑道“：不必了，我会给他恰当的教育的。”
这时，干部们陆续到了，三个人也暂时打住话头，整个酒席中，入江和五宝都沉默寡言，山崎左看一眼，五宝紧张，右看一眼，入江心跳，微妙的气氛始终笼罩着众人。
好在有焦石坤和陶江户，两个炒热场子的高手，说笑搞怪，碰杯敬酒，不知不觉也到了酒席的尾声，服务员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喝汤喝汤。”陶江户招呼道“：小焦你，快给大家分汤啊。”
“等一下，”山崎这时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随手一把将旁边的五宝象抓小鸡一样地也拎了起来，众人见状，知道山崎要发作，一时都停下筷子，静观其变，房间里顿时静的能听到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山崎道“：今天白天，我们部门的五宝，无缘无故地去打扰了入江部长，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困扰了入江部长，我希望他在这里，当着各位部长经理的面，向入江部长郑重地道歉。”
众人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入江如坐针毡，不敢动弹。
山崎命令道“：五宝，向入江部长道歉。”
五宝瞄了入江一眼，见他眼珠乱转，飘忽不定，就是避免和他对看，只觉得心如死灰，顺从地低下头去，低声道“：对不起，入江部长，给您添麻烦了。”
山崎厉声道“：大声地说。”
五宝遵命大声重复道“：真对不起，入江部长，给您添麻烦了。”
山崎说“：这也算道歉？你毫无诚意，至少要把头更低下去啊！”说罢，按着五宝的脑袋，一用力，把五宝的脸压进了还在冒着热气的鸡汤里去了。
“啊。”五宝被烫得大叫起来，挣脱山崎，倒退两步，倒在地上，用手捧着脸，表情痛苦。
山崎却不为所动，插着双手，冷漠地看着五宝，
陶江户见五宝伤得不轻，怕后果严重，连忙拿起桌上的一瓶冷水，兜头泼在五宝的脸上，一边叫焦石坤“：快快，去叫服务员拿冷的毛巾来。”
众人则在一边假意关心地说“：啊呀，五宝桑，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自己一头扎进汤里去了呀？看把我们山崎桑急得……不要紧吧你？“
在陶江户的即时处理下，五宝幸无大碍，但红肿和起泡却直到一周后才慢慢平复。
次日起，五宝就受到了山崎的加倍关照，不但工作量有增无减，每天还会例行被操练如何尊重上司，山崎要求五宝在开始上班的半小时内，必须向他报告当日的工作内容，但是当五宝起身报告时，山崎又会各种训斥“：没看到我在检查邮件吗？给我等着。”
“我工作的时候不许打扰我。”
“没有眼力见吗？我在和步福泽桑商谈，插什么嘴？”
“喝水的时候你过来惊吓我吗？白痴啊你？”
借口不一而足，耍得五宝团团转，最后还因为半小时内未能及时报告来问责五宝。
每当这个时候，同事们会故意用他能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看到吗？他的脸像不像猪头？肿成这样，还有水泡，样子真恶心，听说吃饭的时候给入江道歉，鞠个躬把自己的脑袋伸到热汤里去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山崎桑说得有理，这就是个傻子。“
五宝只觉得万念俱灰，原来自己的周围，一只小黄也没有……，任小云你个小骗子！
又是兔兔玛丽的出勤日，任小云才做完手头的工作，就接二连三打了四五个喷嚏“：谁在骂我？“她四下一看，管理部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又晚了啊。“
她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就听见下班的两个人事部的女生一边走一边在议论五宝的事情“：……山崎都不让他请假去看医生，入江像个缩头乌龟压根不敢管，五宝就是涂了点药膏，每天还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真是太可怜了。……”
任小云怔住了，她被自责缠住了双脚迈不开腿，“是我害的吗？不是啊，管我什么事啊？你自己找错了小黄，入江的嘴，骗人的鬼，你自己去相信这么个反复小人，怪我啊？……可我为什么这么过意不去呢？这该死的良心。好，我就去看你一眼，聊表寸心。”
胡思乱想的当口，职员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任小云出了管理部，来到大办公室，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只有小猫两三只在昏暗的角落里加班。远远的，只见西边有一扇窗户撑开了，因为楼层高，风呼呼地往里直窜，一个男人，呆呆地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真是五宝修二郎。
任小云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夸张地挡到窗前，大声说“：不可以跳！不可以轻生！”
五宝定睛见是任小云，没好气地说“：这是安全窗，拉到最大，也没有人可以跳下去。”
任小云释然“：哦，对啊，那你不是要跳楼啊。”
五宝说“：可我公寓楼顶是可以跳下去的。”
任小云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五宝你不是认真的吧？你别吓唬我啊。”
五宝说“：我跳我的楼，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个公司都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了，一个外包公司的派遣工，你关心我干吗？你关心我有用吗？”
任小云眨巴眨巴眼睛说“：五宝，你是不是爱上我啦？”
“啊？”五宝觉得好奇妙，明明自己是痛不欲生的状态，怎么一碰上这个小姑娘，还会有想笑出来的感觉？
“我怎么就爱上你了？”五宝奇怪地问。
任小云一本正经地说“：男生不都是这样吗，越是喜欢的人，越是要欺负她，你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只有对我凶，刚才你的样子真的很凶，你要是用这个气势去对抗山崎，早就赢了，可是你只会对我凶而已，说明你真的是爱上我了，哎，虽然我天生招人爱，但是可惜你不是我的菜，所以……”
“所以，你确实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五宝伸手把窗关上，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我居然听了你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人的话，我也是蠢透了。”
任小云追在后面说“：啊呀，你的脸真的伤得很厉害啊，不去看医生没关系吗？我常常摔伤磕伤，我有云南白药，我给你啊，云南白药可以治疗烫伤吗？好像不可以，呵呵。”
五宝不理她，坐下来开始工作，任小云进退两难地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走近五宝，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听好了，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喜欢你，我是出于道义才跟你说的，谁让我前两次都讲话讲一半，把你害了呢，上次说到，小白把小黄领了过来……”
五宝不耐烦地说“：你回家吧，我没空听你的小白小花的故事。”
任小云说“：你听不听是你的自由，我讲不讲是我的自由，你做你的，我讲我的。”
五宝看了任小云一眼，无可奈何。由着她去了。
任小云笑道“：我说了啊，这次保证全本讲完，不断更。小白把小黄领了过来，谁知道小黄居然半步也不敢进房间。……哦，你有兴趣了，别装了，呵呵，想知道为什么对吗？小黄本来是四只猫里最厉害的，不管是在公用区域，还是我室友的房间，甚至出了我们的单元，它都很霸道，但是，我的房间，是小花的地盘，猫也是有地盘意识的，小黄不敢，也不愿意进入小花的地盘，所以小白的请外援战略就此失败。”
五宝深深叹了口气。
任小云接着说“：不要灰心，还有后续，小白并没有放弃，它一边假意讨好小花，放松小花的警惕性，一边暗中观察小花的弱点。终于被他发现，在地面上奔跑自如，神气活现地小花，居然恐高！哈哈笑死了，一只猫竟会恐高，还有比这个更绝望的吗？我在某宝买了一个攀爬架，小花从来不往上爬，每次我抱着它放上去，它就瞬间石化，只会哀叫了。”
五宝放慢了打电脑的速度，若有所思。
任小云说“：小白就找了一个机会，招惹了小花就朝攀爬架上逃，小花大概是追急了，一时忘情，就中计跟了上去，结果爬了一半意识到高度，就傻了，停在那里不会动了，小白就笃悠悠地回过身，把小花好一顿修理。从那之后，只要小白跑到攀爬架附近，都不用爬上去，小花就开始退缩发抖了。小白完胜！好了，全本讲完，决无遗漏，如果要在这个故事后加一个总结，那就是，对付我们的敌人，要诱敌深入，将他带到恐高点，然后，砰！摔死他。哈哈哈。“
五宝笑了，嘴里却说“：你真的很烦，烦死了，我不能工作了，快走吧。“
任小云嘟着嘴说“：走了走了，你再请我我也不来了。“背起包向公司外走去。
五宝突然叫道“：任小云。“
任小云回身看着五宝。
五宝说“：谢谢你。“
任小云以侠客般的姿态离开了，这之后由于财务公司人员调整，任小云被派去负责欧美系公司，就再也没有来过兔兔玛丽。
五宝则耐下性子，一边伪装成驯服的样子，刻意讨好山崎，一边等待机会，寻找山崎的恐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