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弦峥（1）

每当说起古代对出轨男女的惩罚，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浸猪笼。但事实上，这种野蛮刑罚并不普遍，只在极不开化的边远地区偶有发生。

所以，肖氏在长安长孙府里用如此手法处死三人后，还是有一些风声响起，也引来一些非议，终因其家世显赫等原因，没有受到太多责难，日渐平息下去。

长孙府里有一位舞伎，名叫弦峥，也就是飘柔的那位好闺蜜。她差点就被飘柔成功推荐给长孙弘成为其第五位妾。那样的话，后续就不会有江仙儿啥事了。

飘柔死后，因为与飘柔的闺蜜关系，弦峥很快被驱逐出长孙府。

弦峥盘缠不多，迫于生计，立刻直奔平康坊，挑了几家口碑好的青楼，一家挨一家地逐个面试。

弦峥对自己的舞技相当自信，自信可以鹤立鸡群，挑来面试的几家青楼也都很高端。

所谓高端青楼，意味着它们营收中相当大的比例来自陪聊、陪游、陪饮宴。姑娘们取悦客人全凭嘴，文化水平、知识面就显得尤为重要，所以这些青楼的选拔面试中，文化知识考核的权重占比很大，发展不全面的根本进不去。

弦峥没有足够的文化知识，唱功一般，发展不全面，长相也不够出众，在面试中屡屡碰壁，通常还没到舞蹈环节就被告知面试结束。

最后终于有一家青楼的老鸨柳大娘聘下了弦峥，因为这家是先面试舞蹈。弦峥一起舞，柳大娘就决定，余下科目全部免试，直接录用。

这家青楼的店名叫做春莺苑。

弦峥在春莺苑当了几个月的首席领舞，终于为春莺苑撑起了门面，春莺苑的收入蹭蹭蹭涨了上来，拖延很久的工资终于发下来了。

某天黄昏，柳大娘找到弦峥，又狠狠地赏了她一大笔钱，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弦峥娘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里其实不是那么高端的青楼，我们收入中九成九都是靠……”

“卖肉，我知道。所以上来就考舞蹈，身段是第一嘛。我面的那些高端青楼，都是先笔试，无一例外。”

柳大娘强行恭维：“弦峥娘子真是聪慧过人。以我看，你的水准，在春莺苑实在委屈了，你明明足堪担当豪门领舞。”

“妈妈有所不知，”弦峥大大方方，骄傲道，“我以前就是豪门歌舞队一姐。再努力一点，就能跟她共侍一夫了，可惜最后……大概命中注定享不到这份荣光。”

“荣光……”柳大娘觉得有点不对，又挑不出哪里不对，另问，“那你为何离开豪门，沦落到我这小店里来？”

“唉，斯人已逝，我还留在那伤心地干嘛……妈妈勿怪，这是我的伤心处，实在不想多说。”弦峥说着，泪已经流了下来。

柳大娘赶紧一个劲抚慰和道歉。

“妈妈今日来此，还给我这么多奖金，我猜……是不是有人想睡我，妈妈就来问问我的意思？”

柳大娘没料到弦峥说的这么直接，有些慌乱：“对对对，哦，不不不，弦峥娘子如果不乐意……反正早就有这样的客人，我都替你推掉了。只不过这位在我这里算是位高势大的，我不能不给他面子，才来问你。就是随便问问，不行就……”

“我行。”弦峥豪迈点头。

“真的？”柳大娘又惊又喜，差点喜极而泣，“你要是不乐意，可千万别勉强。”

“还好还好。”弦峥嘴上说着还好，脸上却有不快，半晌，终于道出实情，“说实话，跟男人那个，对我来说就跟洗碗洗衣服一样，不享受，但真的需要我时，我也是可以上……的。”

柳大娘又觉得弦峥的话听起来不太对，也还是挑不出哪里不对。

弦峥如此爽快答应，还真不是为了报答收留她的柳大娘——她清楚知道，正是自己这一身舞技撑住了原本快要倒闭的春莺苑，成为招财的招牌。原先面试的几家青楼后悔当初看走了眼，放掉了弦峥这么个人才，曾出高价来挖墙角。弦峥直接亮出与春莺苑签下的五年合约，直言拒绝了那几家竞争对手，只管在春莺苑继续安安心心跳舞、编舞、教舞，为春莺苑挣钱。说到报答，倒该是整个春莺苑报答她才对。弦峥就算不答应柳大娘这一请求，她也不欠春莺苑的。

所以，听到弦峥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柳大娘惊喜之余，还很纳罕。

弦峥便认识到第一位长安高官，其后几年里，她使劲浑身解数、用尽各种手段去攀附权贵，放下全部尊严，不管老的丑的高的矮的，只要是高官贵胄，几乎来者不拒。许多人痴迷弦峥到极限时，家也不顾，每个月都有女子来大骂弦峥无耻下流。弦峥却只当没听到，甚至脸色也没变一下。也有不少痴心者求为弦峥赎身，弦峥十分感动，然后礼貌拒绝。

柳大娘久经人事，她猜得出，弦峥应是有什么心愿迫切想要达成，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劲。几年来言语试探好几次，也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