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期
我焦急地站在医院门口等着。时间一分一秒都这样过去，我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罗鑫站在一旁安慰我。我眼泪都急得往外冒，许盎你不能有事啊！不然，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终于等到了，齐航抱着许盎下车。我忙上前看，急诊门口有人推着急救用的手术推车。
许盎被放在上面，脸上毫无血色。我甚至想伸手去试试她，还有没有呼吸。
医生安排了洗胃，因为抢救的还算及时。许盎休养几天，应该没有大碍了。
我听到医生的这些话时，心才算是放下些。
医生又建议去做个肝肾检查，把许盎送进去检查后。我们一群人就在检查室外面等着，我见他们沉重的样子。脸上僵硬地笑笑说：
“谢谢了！改天又把这顿饭补上！”
他们依旧沉重地看着我，我笑了下低下头。手居然在止不住的抖，我捏成拳头依然会抖。
潘婧递来一根烟，开口说：
“抽根烟，冷静冷静吧！”
我呼了一口气，笑了笑说：“不了。医院里就不抽了。”
潘婧忧愁地看了我一眼，鹿麋又走上前拿出包纸，抽出一张往我脸上擦。
“橙子。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眼泪都还挂在脸上呢？”
我摸摸脸，把脸转朝一边。用纸乱擦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们笑笑说：“还有吗？”
鹿麋蹙着眉，摇摇头。我把目光转向地上，潘婧开口：
“橙子。对不起，如果我知道许盎她吃过安眠药，我就不会给她倒酒了。”
她的语气清冷低沉，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毕竟和她玩这么久了，我知道她是真的愧疚了。我目光一扫，周昶、齐航。鹿麋他们均低头不语。
“不怪你们。再者，有句话不是说了吗？人真的要想死了，谁也拦不住。况且这不也没事吗？”
他们依旧是刚才的动作，我笑着轻轻推搡着潘婧说：
“好了！这有我呢，你们也别老在这医院里待着，周昶你不是最不喜欢消毒水味了吗？快走吧！”
我没送远，只是送出去一段路。就回来守着了，我坐在长椅上。带有温度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了。我拿出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喂。妈......”
“哎。怎么了？”
“......”
我听见她的声音，不由的出神了。从小到大，我从未如此清晰的觉得我这么想要妈妈过。
“澄澄，你怎么了？”
“啊？没事。”
“对了！你杨逊叔叔从比利时，带了些巧克力回来。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晚点你过来我这儿拿，或者等我忙完了给你送过去也行。”
“……嗯。”
“那就先挂啦，我这儿忙着。”
“好。”
快傍晚，我守着许盎，一直到她醒过来了。她睁开眼，我朝她笑笑说：
“醒啦！我出去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许盎木然的看着我，我边把外套穿上，边对她说：
“忘了。时间还没到，你还不能进食的。”
我给她掖了掖被角，她抿着嘴唇。我刚想和她说说话，手机就响了，是我妈的电话。
“澄澄，怎么没在家啊？”
“……我在外面。”
……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她，我妈送了吃的来医院给我们，之后嘘寒问暖几句又没多留。晚上，我和许盎也就这样坐着。
“橙子，委屈你了。”
我先是愣住了，许盎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笑着说：
“怎么会呢？你就放心把身体养好吧！”
“……对不起。”
“好好的，干嘛说对不起？有些事都过去了，别老在意那么多。”
“橙子，我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好糟糕。”
“没有的事。”
我先满不在乎的回答了一句，因为我觉得许盎，那么美好一个人怎么会很糟糕呢？但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我又补充到：
“许盎，这个世界或许是很糟糕。但你不糟糕，你也不应该让世界的糟糕来沾染你的美好。”
话毕，我们都沉默了许久。许盎又低声说到：
“橙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也很自私、甚至很虚伪······”
我默不作声，我是在思考最近许盎的状态！今天的事，因为后来齐航发了微信给我。我也不知道大概了解了，秦恃发完后，她为了确保照片能大量流传开，花钱找了些人在各大社交平台上都发了些。
网警一时顾不了那么多，许盎可能是在某个平台上看见了，自己还没被删除的裸照，所以才会去服用完安眠药，又喝了酒。
晚上等她睡了，我才回家洗了个澡。准备拿几件许盎换洗的衣服，这次可能要住好几天院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打开许盎床头的抽屉。因为，我们高考压力大睡不着觉。我妈就买了两小瓶安眠药给我们，我的那瓶基本没吃过，毕竟我睡眠一向好，越紧张就睡得越香。
而许盎则反之，她的那瓶每天两粒，高考前就吃完一瓶了。后来，她说焦虑不安的睡不着了我又把自己那瓶给了她。
我拧开那个小瓶盖，里面少了一大半的药。我想了想这些药的药效，即便许盎没喝多少酒，这些药也足以致死了……
想想我都后怕……
毕竟许盎说过，如果她要选一种离开世界的方式，那一定是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
不打扰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吃安眠药自杀，或许也验证了她的这一想法吧。突然又好窃喜还好，没能成功。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会儿，在家里总归比在医院里强。睡一觉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六点。
我想着许盎，也差不多睡醒了。于是买了早餐，拿着她的衣服就去医院了。
一进病房门，却不见她。
我有些焦急了，她去哪儿了？
我去护士站问了护士，护士说她们刚刚，去查房的时候还在的。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倚靠着门。怎么也想不出，她现在会去哪儿。
两个护士从我身边经过，她们在讨论着，后门有人跳楼……她们讨论的声音很小，我还是听到了。
我突然想把耳朵凑过去，又觉得自己八卦了。人家跳楼，我有什么好管的？
跳楼？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手机消息提醒音，又把我从那种思绪里拉了回来。
是许盎发来的。
【橙子，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离开。如你所说，这个世界很糟糕。但我，也不美好。以前，我或许能配得上你的那句美好。但现在，我配不上这个词。我知道尤文顾和秦恃的事时，我甚至还不甘心。我很自私，我虚伪，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白莲。有时候，洗澡我都无比讨厌这具身体。但我无法改变现状。以前我说，想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但现在，我不想了。我要毁掉这具身体……谢谢，以及对不起了。】
我手又开始不停地抖，我紧握着手机。向医院后门跑去。一群人围在哪儿。我推开拥挤着的人群，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躺在哪儿。
我上前抱住那具身体，我认识她啊！我认识她！她是我的女孩，我想用命护着的女孩……
可为什么，你们总是要这般对她……她很好的，她很好的……
她血透过了我的衣服，慢慢地血凝在她冰冷僵硬的身体上。以前许盎体寒，手脚总会冰凉。我还笑她是“冷美人”。然后试着去捂热她的手脚，现在不管我怎么捂，她的手脚依旧只会是冰冷的了……
医生一群的奔过来，天转地旋、万物颠覆。
------这是参加完我姥姥葬礼后的第二场葬礼。就这么短短两天，我送走了两个我最爱，也最爱我的人。
看着冰冷的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印着她的照片。我心里麻木了，在火化场里你终于如愿的毁掉了这具身体。许盎，我偷偷和你说其实我在小密封袋里放了点你的骨灰。因为，这样你才没有真正离开我。
我在墓碑旁种了一片雏菊，它们会陪着你。直到我们再次相遇的那天。
我蹲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那个名字。他们都走了，你妈妈也终于肯来看看你了。她说她好后悔，她说她想要她的女儿。
我也想要我的许盎啊！
我妈把她过生日，你送她的礼物又送给你了。她说，你送她的时候礼物盒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这盏灯送您，往后它会照亮你的余生，陪伴您的余生。
你当时还跟我保密，没有说送得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盏橙子外形的灯。我妈说，你把这盏灯送给她。或许是想以后的日子，不管怎样都能让她知道，还有一个“橙子”陪着她。现在，她又送你，也是一样的意思。路上很黑，提着盏灯能把路照亮些。
忽然想起你那天在我耳边说的话：
“我的一生很短，只够用来爱一个人。”
------今天，我去见老袁了。你知道吗？他把高考那天，我交给他保管的挂坠，还给了我。
他还和我说，你本来可以前程无忧。只可惜栽了个大跟头。栽进去的那下面，是回不来的万丈深渊……
------杜泽的父母闹离婚了。秦恃跳楼那天，原来也是他家庭破裂的那天啊！他和我说，他早就知道他们会离婚，当时只是因为高考，谁也没提出来。他和我说，他可能要出国了……陪他妈妈一起。
其实我不希望，他出国。但我就是开不了口对他说，如果你在该多好。还可以帮我出出主意，但现在我也只能一个人想，一个人决定了。
------杜泽，他还是走了。他走时，我问他：五年之后，你回来，我们继续履行约定，我嫁给他。他只是脚步一顿，并没有回答我。
我却笑了，因为我知道，他还会回来，因为他还欠我一个答案，欠我们一个结局......
------许盎，我进了我们最向往的大学。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叫阮绿苏。她的模样，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你。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你一模一样。我都在幻想，是不是你换了一个身份，继续来陪着我？
但，我又比谁都清楚，她不是你。她也取代不了你。因为，我的女孩，我的许盎，只有一个。
------我们故事的开始，是高中的开始。我们故事的结束，是高中的结束。人们说，高中是人生的转折点，或许你就是来扭转我的人生的。
时间过得很快。我参加工作了，我并不热爱这份工作。但我也不嫌弃，我突然发觉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失去了色彩。它再提不起，我对它的热爱。
------我攒了一笔钱，辞掉了工作。准备去实现我们周游世界的愿望，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了，但我依然要去实现。
许盎，我去蹦了一次极，体验了一次你从特别高的地方一跃而下的感觉。
开始，我在想如果我这一跳，就能见到你了。那该多好，可是到一半我确实有些心惊，我想问问你，你当初跳下去那一刻，后悔过吗？但，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我听说医院楼层，要比一般住房楼层高，你跳下去，会不会很痛？
------我学了油画，可能没有那个天赋。总是画不好，但好在我比从前多了些耐心，学了一段时间也还算好。
我去了呼伦贝尔，去看了那个大草原，还把它画下来了。我这些年，你在看着吗？变化是不是很大？我开始，学会对人好一点。就像《夏目友人帐》里的话一样:
我开始，学着对别人温柔。因为，我深深体会过那种被人温柔对待过的感觉。
一年时间，我几乎把之前我们想去的地方都去遍了。我把你的骨灰戴在身上，不知道你能不能感受到。
我唯独没去德国，和杜泽说的五年，仿佛还好远。
我时常在想，你会不会化成了一阵风？
飘飘荡荡，去了曾经我们都想去的地方。
所以，我踏遍了我们向往的每一片土地。
妄图寻找你在这世上，最后留下的痕迹。
------许盎，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和秦恃的一场赌。最后，赔上的会是，你的命……
她最终被判刑了。
那天在厕所遇见杨糯，到后来秦恃来找你，都是串联着的。杨糯一直是秦恃那群人使唤的对象。偏偏人家也愿意被人使唤。可那两天秦恃不搭理她找人霸凌她，她一时慌了就想着如何讨好秦恃。
那天我们的对话被她听到，恰好她也清楚秦恃对尤文顾的感情。她就把这些告诉了秦恃。
好啦！我们点分享开心的吧！
鞠姐结婚了。那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她有个传奇故事吗？一直没能和你说完，她的故事。其实，她是个不良少女，准确点说她以前混过黑社会。
后来，她遇见了个很喜欢的人。她却犯了个错，结果辍学还坐了一年牢。出来以后，开了这家店，我也和她熟络了。她一直在等着她的那个人，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徐愈森回国了。听徐萧萧说，他认识了个外国女孩……
好像他们每个人的结局，都好圆满……
我想你了。
------许盎，又是一年，雏菊花又开了。我好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了？我好想你啊！
我不想再等杜泽了。
我想去见见你。
可是，我还有我妈要照顾……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再过很多年，我们就能见面了。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本《哈姆雷特》吗？
奥菲利亚就是那个爱唱歌，爱编花环的女孩。可，最后她还是在冰冷的水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这个世界，就似那冰冷的海域。它吞噬了许多年轻的生命和鲜活的灵魂。
同时也创造出了，许多沾满烟火俗气的灵魂与生命。
------我们曾经都无比羡慕对方，现在我们也活成了彼此。
我终于明白什么是成熟了。
那个孩子气的韩澄，跟着你走了，你不会孤单……
姥姥带走了年幼的韩澄，你带走了年少的韩澄，留下的这个韩澄她又是什么样的？
我相信你在那边，也见到了很多人吧！那些以前，想见却见不到的人，也没机会见到的人。
我相信有一天，我也会再见到我最想见到的你。
------偶尔会回想起我们高中的一点一滴，其实所谓青春，不过是一个个美好的片段拼凑在一起的，它不完整但它美好。
那所大学等了许多个花开花落，都没能等到我们一起携手走进去。你原本是考上了的……
------我的女孩，你是否还安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