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尽头(一周年番外)
“爸爸,起床啦!”
甜甜糯糯地话音刚落,杜泽就感觉到身上被个软软肉肉的东西压住了,睁眼看阳光却太刺眼,他抬手挡住为了不被阳光照射眼睛。
韩澄原本枕着他的手睡得正香,现在被吵得半梦半醒,又翻了个身睡到另一边。
“糖糖,起这么早?”
“爸爸,你快看看糖糖穿哪条裙子漂亮?”糖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摆弄着从她房间里拿来的两条小裙子,“今天萧萧阿姨要来,我一定要穿漂亮裙子。”
睡着的韩澄闻言猛地从床上弹起,忙起身用皮筋绑好头发,准备往厨房走去。
杜泽一只手的手臂撑起身体手掌托着腮,一只手搂着糖糖。
“老婆还早呢,再睡会儿。”
“睡你......”韩澄原本想说“睡你妈”的看到一旁的糖糖瞪着个大眼睛看着她,又把剩下的半句话憋回去了。
“睡我也可以。”
韩澄白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结婚之后愈发臭不要脸了。韩澄没管他,从卧室出来。
她先把肉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之后又煎鸡蛋、热牛奶、烤面包。一系列操作过后,糖糖也从房间里跑出来。
肉嘟嘟的腿是白色的印有兔子图案的连裤袜,上面是蓬蓬的公主裙。
“妈妈!”
“怎么不穿鞋?”韩澄抱起这个小团子,“走!咱们穿上鞋子吃早餐啦。”
伴随着响亮甜糯地童声,是布满整个屋子的清晨阳光。韩澄他们的房子装修时,客厅留了一整面墙装落地窗。
高楼之上,窗帘拉开,一个城市尽收眼底。看着来往车流,周围矗立的房屋,烟火人间形容的不过此般了吧。
杜泽抬着杯牛奶看着下面的世界,这是按照他的想法装修的。
但是,装修完以后他发现韩澄一直不敢太靠近,她甚至不让糖糖靠近这扇落地窗,为此还把糖糖凶哭过。
杜泽知道她是因为许盎当年跳楼的事情,一直害怕高处,陪糖糖去游乐园从来都是避开高的带她玩。
他本来想把这扇窗拆了,准备给装修师傅打电话了,但是那天夜里,一直害怕但从来没有表达出来的韩澄开口了。
她说:所有事情都该有尽头,那么久了逃避没有用,只有面对才能释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一股坚毅地劲,一如既往。
仿佛她依然是那个17岁为了挚友义无反顾的韩澄。
那天她紧紧撺住杜泽的手,离那扇窗很近,近在咫尺。
她走了神,然后浑身颤抖在杜泽怀里哭成泪人。她哽咽地念叨:
“她一定很疼……她很疼。”
杜泽一次又一次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她不肯回房睡觉,杜泽便拿了毯子陪她坐到凌晨天色将亮。
那时日出东方,她睡在他怀中。过去一夜的心疼和崩溃都与这仿佛新生的太阳和解。
“爸爸!”
杜泽回头,日光映着母女俩的脸庞。糖糖肯定不用说,活生生地小太阳模样。而韩澄她褪去了青春的稚嫩和年少的轻狂。她现在有了一个母亲的温良柔和。
杜泽心底一处柔软了。
“傻了你,不吃饭了?”
韩澄笑着说她,他闻言轻笑走过来抱起糖糖。
“妈妈说爸爸傻掉了!”
糖糖在杜泽耳边说着,笑出两个梨涡。
杜泽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爸爸听到了,妈妈才是家里的大傻瓜。”
“你们俩还学会背着我说悄悄话了?是不是我的坏话?”
父女俩同声否认:
“没有,老婆。”
“没有,妈妈。”
……
餐桌上,一家三口吃着早餐。
糖糖一直咂嘴,“妈妈,鸡蛋糊了。平常爸爸都没有煎糊过。”
杜泽:感觉不妙。
一阵沉默之后,韩澄开口说:“糖糖一会儿跟爸爸去超市吧!”
“不要,我要在家等叔叔阿姨来。”
“他们晚点才会来。你先和爸爸去超市买好吃的。可不可以?”
“好吧。”
等到杜泽收拾好带着孩子出门后,韩澄还在为晚上做什么菜发愁。
门铃响了两声,韩澄去开门。
“你们来这么早!”
潘婧笑道:“怎么?来早了不欢迎?”
“我哪有?”
韩澄笑着蹲下来看,站在潘婧的小男孩。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帅哥?”
安安有些害羞,半个身子藏在了潘婧身后。
“安安,叫阿姨啊。”
“没关系,让安安适应熟悉下,快进来吧。”
“平常调皮捣蛋的,现在还害羞起来了。”潘婧牵着安安的手,“是不是澄澄阿姨长得太拽了?”
“去。潘婧几年没见,一见面你就变着法的损我。安安那边玩具零食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去那边玩。”
安安平常就淘气偏爱各种新奇事物,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两个女人站在餐桌前看着他不禁笑了。
韩澄:“潘婧,果然是你儿子,模样性格和你简直丝毫不差。”
潘婧:“平常头疼得很,怎么没见糖糖呢?”
韩澄:“跟她爸爸出去了!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你什么样吗?”
潘婧想起以前笑了起来。
“那时候的你大概想不到,有一天降服你这个叛逆小太妹的会是老公和儿子吧?”韩澄打趣说。
“死也想不到。”潘婧附和。
开门声丝毫没有打扰到两人交谈甚欢。
“妈妈!”糖糖提着一大袋零食摇摇欲坠,还兴奋地跑着。
但是当她进入客厅愣住了。
安安看着她,她看着安安。
眼睛都大大瞪着。
这是两个小朋友的第一次相遇,充满了好奇与“友好”。
要不怎么说小孩的社交能力比大人好呢?不过一个小时两个人从互相试探,到互相打架。
两个都是淘气包,一碰到就燃了。
潘婧老公、鹿麋一家、肖妍……分分到场。
在欢声笑语嘘寒问暖嘈杂中,一顿大餐就做好了。
鹿麋洗着芹菜问:“怎么还不见徐萧萧来啊?韩澄你没有通知她吗?”
“早通知了,可能有事耽误了吧。”韩澄回答着,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拌得凉菜上。
“是啊。毕竟人家现在热恋中,难免要在家腻歪一会儿才会来的。”肖妍说。
潘婧八卦心一下被激起:
“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怎么样啊?”
“帅!真的帅又温柔体贴,绝对碾压我家那个,欸橙子,跟你家杜泽有得一拼。”肖妍分享着自己知道的。
“得了吧。就杜泽那副德行,怎么比?”
潘婧:“害都一样,安安他爸爸当初多好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他,可现在……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油腻大叔了。”
“潘婧这么多年在国外感觉怎么样啊?”鹿麋问。
“不好,还是回国好,有你们才好。天天在家带娃,我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到快疯了。”
这是一直沉迷拌凉菜,没有发言的韩澄开口问:“快!拌好了尝尝。”
每个人挑了一丝尝了一口,清一色的痛苦面具。
“韩澄这么多年,物是人非了唯有你的厨艺万年不变。”潘婧评价。
鹿麋发问:“你天天做饭还是偶尔?”
韩澄答:“心情好就做。”
“哪还好,不然就苦了杜泽和我们正在长身体的糖糖了。”肖妍接话。
“嘿你们什么意思有那么难吃?”韩澄尝了一口,赶紧吐了然后陷入沉默。
但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韩澄决定重新加工下,用盘子和花生拌完装好上桌当个下酒菜。
一群男人坐在茶水区聊天,视线刚好能看到孩子玩的区域。
都是在聊股市等等,杜泽开始还谈的不错,不过后来他就有点走神了。
一是关心孩子,二是担心韩澄做饭。他老婆什么都好,唯独做饭他一点都不放心……
徐萧萧挽着男友的手从车库进电梯,恩爱两不疑甜得不行。电梯门快关上时,一只手伸进来挡住了。
徐萧萧抬头惊讶,随即眼眶一红,迟迟反应不过来。
随后略带委屈的喊出一声:
“哥。”
“嗯。”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这么多年她哥远在他乡到后来直接断了联系,父母身体不好,叔伯虎视眈眈家业,她一个人担下了所有。
一旁的白查念第一次见平常倔强坚强的女孩哭。搂着她肩膀的手手紧了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一声。”徐萧萧泪眼婆娑地说。
“刚下飞机,晚点会回家亲自和爸妈说。”
“嗯。哥这是我男朋友白查念。”
徐愈森刚进电梯就注意到了白查念了,于是主动伸手:
“你好!”
“你好!有幸能见到萧萧的哥哥。”
“嗯。”徐愈森应了一声没在说话,明显不想再聊下去了。自从他出国得知许盎死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想以前一样温文尔雅,反而变得有些沉闷,时时都心事重重。
徐萧萧找话题:“哥,你那个女朋友呢?”
“分了。”
徐萧萧知道自己刚刚光忙着找话题害怕尴尬,结果问错问题了分开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她哥到底有没有放下。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后来徐萧萧和白查念解释时也绕不清这些事,好在白查念理解她和她说他不在意。徐萧萧心里一暖,这么好的男朋友,她哥又回来了,那些阴暗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门铃响了杜泽正准备去开门,就被糖糖抢先了。
“萧萧阿姨!”
声音大到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听见了,可想而知糖糖有多激动。徐萧萧也很开心一把就抱起她。杜泽则先看到了在后面一点的徐愈森,一瞬间有千言万语但都化成一句:“回来了。”
见到杜泽,徐愈森终于能有一丝淡淡的笑容了。糖糖颜控病是晚期了,见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徐叔叔这么帅,顿时就伸手要抱。徐萧萧感觉心里一下子就受伤了。徐愈森也接手抱过糖糖,都不用杜泽提醒她就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可甜了,两人还窃窃私语。糖糖很显然非常喜欢徐愈森。
杜泽头上滑下几条黑线,自己的女儿喜欢自己的好兄弟比喜欢他这个爸爸还多,心里酸得很,醋坛子打翻了。
韩澄说:“人齐了菜也齐了,快来吃饭吧!”
“哟,橙子做饭,实在难得难得。”
“切,少贫快来洗手。”
鹿麋说:“徐萧萧今天要好好喝,让我见识下你是不是还是和当年的酒量一样。”
“好!谁怕过啊。”
这次聚餐是久别重逢,给他们刚回国的接风洗尘。大家叙旧畅所欲言,无往不欢的一次聚餐。潘婧几人喝醉了,有人开口提:“还差一个人呢。”
“欸~肖妍。”潘婧打了个酒嗝,用眼神示意韩澄还在。
听到这句话有些微醺的韩澄又拿起酒杯倒了一大杯,杜泽没拦住她,同样听到肖妍的话就黯然神伤的不止韩澄,徐愈森也不好受。一桌子的人忽然沉默了,小孩子们有的在大人怀里睡得正香,有的不解地看着大人们。
徐萧萧和鹿麋都是半醉半醒,两人轻轻哼起了《爱过你这件事》,不知道是谁点开了音响的伴奏:
纵使星光遥远难私有
远不过你目光尽头
我一直走却不敢回头
我知道你没在背后
空气寂寞呼吸都开不了口
无法整理的情绪散落四周
变成彼此旧朋友
陌生身份在你的从此以后
爱过你这件事
是我最幸运的事
你心里的位置
遥不可及的奢侈
背对着背与黑夜对峙
我们固执的相似
守护着各自的城池
爱过你这件事
是我最幸运的事
我心里的位置
空一寸为你坚持
如果回忆会慢慢消失
变成悲伤的故事
我们都在结尾走失
多理智
韩澄和潘婧也慢慢跟着哼唱起来,韩澄唱到“空一寸为你坚持”时已经眼泪不止,她想起了从前的一幕一幕,想起那天去看许盎的母亲,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太的恍恍惚惚念着女儿的名字。
死去的人解脱了,活着的没有一个人释怀。
对于他们来说,回忆像是一种惩罚,掏心挖肺,要把你的每一寸血肉的撕开分离,要将你生剥活吞。要你的命,要你不能迈出向前的那一步,一直徘徊在痛苦的边缘,就等某天耗尽你的一切坚强与假装......
众人走了以后,杜泽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让人来收拾,让徐愈森留下,杜泽去把韩澄抱回房间,帮糖糖洗完澡之后,家政公司的人也收拾好了,杜泽又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好酒,放了轻缓的音乐。
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没有开灯,但是夜里城市的灯火璀璨照到上面来了,映着徐愈森的脸庞那么的落寞悲伤,从刚刚开始他便一言不发,酒也是抿几口除了后来唱歌时,他这个人情感总不外露,时时刻刻拘谨着。
“知道你刚才没喝好,我们接着。”
杜泽一句话没多和他说,只是陪着他一杯一杯复一杯的喝。喝到情深处时,徐愈森脸上全是红晕。徐愈森看着杜泽说:“谢谢。”
“这么久不见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徐愈森没回只是低头冷笑了一声,“你说她为什么要死?”
杜泽看着他没答话,徐愈森念念叨叨终于没忍住大哭:
“你说我那么喜欢她......那么爱她,她为什么要死?”
“当初我再多一点勇气就好了,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放开。”
“我那时候怎么那么怂呢?我原本想着在她的生活中守候着她就行了。”
“她连一场告白的机会都没给我,她这辈子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很无用,我连她都保护不好.......她怎么舍得离开啊。”
这个平静无奇的夜里,藏着一个人爱而不得的崩溃,和没能表达而控诉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