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苦难五人组（二）
一个人的学生时代中，有六七年是在中学度过的。如果你有幸可以和初中同学“再续前缘”一路走到高中毕业成人礼的那一刻，恭喜你，你打通了友情里的隐藏关卡，叫宝藏。
宋汀的中学有高中部，而且只招收本校初中部直升考试成绩前百分之六十的本校初三学生。这三年多打打闹闹的五个人，相辅相成，竟然拖家带口地一起出现在了直升考的分割线上。
“年级前百分之六十有一百八十人，宋汀你排名一百七十五你还挺厉害啊？“公布成绩那天赵抒哲顶着他年级一百一的满面锃亮怼到同桌面前，宋汀盯着手机摩拳擦掌，再多一句嘴可就要一顿腥风血雨了。
“可别说，真多亏了赵抒哲给宋汀的辅导，不然她理化怎么卡线的。“千寻在一旁探出头来，一把浇灭了宋汀头顶的熊熊烈焰，现在像一只无形的落汤鸡。
其实宋汀周一来学校前在家查成绩的时候，在已经按耐不住这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接过真的心诚则灵的兴奋了，她爸比已经被她拽着绕着房间跳了无数圈不知名群魔乱舞了。
“人家好歹也是发奋图强才……才能与各位大神平起平坐的嘛！”好你个宋汀，恭维别人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不是么，底气不足么。
也挺好，大家又能继续做三年的同学了，暂时不用忍受那一种不知名的“离愁别绪”，不不不，人家有名字，叫毕业季。
——————————————
高一开学前暑假末尾的军训，后来宋汀回忆起来觉得百分之百，那一个礼拜的肤色是人生中最最最深的色号，戴个假发就能cos土地公公了。
这其实吧，也是她自己的原因，这锅太阳可不背。你看看人家千寻，每次一休息就“呲呲”喷防晒喷雾，宋汀只顾着玩手机和打赵抒哲。
第一天晚上训练完，五个人“呼啦“一下一字排开同一个动作软趴趴铺在操场中间足球场的大草坪上。
郑辰阳这会儿已经长到了约摸一米九五的样子，如果从上帝视角鸟瞰这片朦胧又茂盛的绿草坪，这几个人就是一组WiFi信号，从宋汀到郑辰阳。
八月底的天气已经没有盛夏那么火力全开了，晚上七点半的风也不是很毒，反倒有一种温吞水雾飘过般的氤氲，再搭配上夏日最后那点蝉鸣。
卢木辛咧着拆了牙套的大嘴，咿咿呀呀学着小朋友数那几颗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星星。
可能是第一天军训，大家都累得不想再多张嘴了，不过就这样，就算没有谁说话，这样的氛围也刚刚好，一张通透的墨蓝色天空将五个人的全世界笼住，任由他们肆无忌惮地享用草地上体温与地表温度的过渡，再到互相慢慢吸入彼此的领域。
宋汀试探着挪动了手指，刚好小拇指勾入了千寻的手指缝里，她没有别过头去看千寻，但她感受到了千寻手指的结构，那样的骨骼关节再到指尖，就是她会一直记得的触觉。
千寻感知到宋汀那只不乖巧的小手指，于是她用自己的手掌，将那只手指收入囊中驯服了它。
赵抒哲左右摇摆着向着天空的脚尖，他两边躺着的卢木辛和郑辰阳都将手臂垫在了后颈，他忽然抬起自己两条松软的肉手臂，将两只巴掌一下子放在了旁边两人的肚子上。
“赵抒哲你完了！“郑辰阳一个激灵弹跳起来，赵抒哲见状不妙赶紧顺势打了个滚溜远了起身逃命，卢木辛也在后面”哇哇哇咿呀呀呀“一边鬼哭狼嚎一边不知道在帮谁地一会儿跟在郑辰阳后面”围堵“赵抒哲，一会儿又跑过来，趁宋汀不备揪了一下她的马尾辫。
“千寻快来帮我啊——“
宋汀自知追不上那个坏笑着开溜的长腿怪物卢木辛，只好远程呼唤千寻求助，天晓得千寻已经笑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更别提帮忙“追杀“了。
互相追打着，绕着操场四处狂奔，一点也不像刚才“岁月静好“浑身没劲的军训后遗症患者们。
还有一件“可喜可贺“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他们成为了建校史上前五个（其实并列第一）在军训第一天结束第二天还没开始就已经把统一的帽子拿混的学生了。至于为什么，请参照昨晚回放，帽子只是“追击”小伙伴时的”武器“而已了，谁管你的头围是xs还是xl，一共就五只扔在草坪上，大家都是拿起了就走的神经大条啊。
更搞笑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要开始走队形了。讲真，原地踏步没什么含金量，比较难的还是在行进过程中队伍有多整齐，所有人齐刷刷一片那才叫壮观。
不好意思，您可真想多了。
“最后一排中间的男生，你怎么脚步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啊？“
旁边几个男生都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赵抒哲，搞得他怪尴尬的耳根子“刷“一下红了。
“你单独出来练，其他人继续。“
宋汀个子小排在第一排直角上，她清晰地看见前方不远处那个蓝灰色迷彩花纹的“庞然大物“，结结实实地在用同手同脚踏步。
踏步顺拐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人家顺拐都能走得这么……协调，而且顺，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呢。
看在赵抒哲小朋友这么执着于自己“全场最闪亮“的步伐，教官脖子都气得粗了一圈，他先是伸腿过去试图拦住赵抒哲那条不该上扬的不合时宜的腿，可惜他们可怜的教官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重量，差点被把自己绊着。他只好用手去扳赵同学的肉肉腿，不好意思，还是自不量力，并没有什么作用，人家的顺拐步伐还是那么强而有力，那么……掷地有声。
“你说赵抒哲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在同手同脚这方面的天赋啊？”休息的时候宋汀咬着维他柠檬茶的吸管，手肘顶在篮球架上观摩赵抒哲的悲剧，卢木辛从她身后突然冒出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学着教官那副“你们是我带过最差一届”的表情摇着头。
“有道理，”宋汀也用一副教官的“国泰民安脸”回应卢木辛，“你说怎么办。”
“得找个人拽着他才行。”
卢木辛说完，安静了几秒，宋汀一抬头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挤出他根本不存在的双下巴，不好意思，人家俯视宋汀就得用这个角度。
“别看我，我这么……柔弱。“
宋汀说出这句的时候可能是太“谦虚“了导致自己的舌头都不习惯这几个字通过它送出去了，说到一半都打结了。
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更别提是赵抒哲了。
五分钟后……
“赵抒哲我恨你啊啊啊啊——”
只见操场中央的一个彪形大汉，以他桀骜不驯的顺拐步伐原地踏步着，他的右腿小腿上“拴着”一个小不点，正双手环抱着把自己“绑”在他腿上。
好吧，宋汀这人从不缺搞笑瞬间，但这也……
“卢木辛你笑什么啊？”宋汀朝发呆傻乐的卢木辛挥挥手，他的大白牙在阳光下都能反光了。
“啊？”卢木辛这才反应过来，“没啥没啥。”
不好意思，刚才的那个搞笑瞬间……卢木辛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太激动了没睡好，这大白天的白日梦做得还挺逼真。
至于后来怎么拯救这位顺拐重度患者的，很巧，四个人的所作看来，卢木辛真的就是未卜先知。
“回来回来，列队了欸！”教官猛地吹哨，一回头。
此情此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卢木辛，宋汀两人上下交错拿他俩的细胳膊圈着赵抒哲的左腿，像两只树懒抱着树干随风飘荡一样滑稽，千寻和郑辰阳轮流按住赵抒哲的两边肩膀，在赵抒哲巨大的自身动力之下这四个人的反作用力效果并不令人满意，反作用力要不断增加压强来想办法控制那谁执拗的顺拐姿势。
恭喜赵抒哲获得人生又一个新成就——一打四，谁都不是对手。
赵抒哲一蹬腿，好家伙，绑在右腿上的宋汀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甩了出去，接下去的三秒钟里，整个操场的人都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幕，也就是宋汀“黑历史”的一幕——想象一下身体腾空，飞上云霄，然后，身体张开呈现出一张床单被风铺平在空中的样子，“啪嗒”，落地。
全场肃静，宋汀趴在操场上都怀疑，大家是不是是在给自己开追悼会默哀。
“哎呀我的好同桌，你这个月的小熊软糖我承包了还不行吗，你不是最喜欢吃小熊软糖了吗？什么口味都行我给你带嘛。”
校医室里千寻在给白眼翻得看不出瞳孔的宋汀消毒，赵抒哲在旁边一会儿窜到右边一会儿跑到她眼皮子底下地赔罪，还是一副扭扭捏捏让宋汀看一眼就能上火一个月的表情，难怪这几年她老是长口腔溃疡。
“拜托，你看看我这么......肤如凝脂白白嫩嫩的额头被你这一抬腿扔出去留下的深深的......那个什么烙印的，”宋汀摸了摸千寻刚帮她贴在脑门上的两条创可贴，“到时候留疤了我成丑八怪了面试吓死面试官遛弯吓跑乖小孩的话我就.......”
“我就帮你出钱整容。”赵抒哲赶紧抢话过来自保，宋汀听了好不容易把瞳孔翻回来了，赵抒哲这才长舒一口气。
“走了，饭点了。”
“得嘞！”
宋汀和千寻前脚踏出去半步，赵抒哲就一秒把腮帮子支起来嬉皮笑脸跟上两个女生。
从初中到高中这三四年间，几个人就是这样，每天以他们自己的防止打打闹闹唧唧歪歪地在一起，这些年从未有人试图改变过他们之间串联的线路，也没有人想过要改变。
——————————————
高二的冬天。
这年的十二月份居然和十一月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至少在气温上。宋汀记得十月份自己就和千寻买好了一打暖宝宝暖贴之类的东西囤积着准备入冬，十一月来的时候很给面子，装模做样地降了点温，好死不死就不偏不倚卡在了最外层毛衣外面穿秋季校服太冷，裹上冬季校服的棉外套又过分严实的尴尬地带。
不过每年冬天他们学校都有个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的“不成文的规矩”，几乎所有同学不论哪个年级都是，在冬季校服里面穿一件连帽卫衣，帽子翻到领子外面背在脖子后面，各种颜色花纹都有，在清一色的红棕色外套上面点缀一块自己专属的颜色，要是在饭点从教学楼最高层鸟瞰食堂门前那条樱花树下的主干道，乌泱泱的人群，星星点点的花色，大片的红棕色后背作为底色衬托也不至于眼花缭乱，两个字，壮观。
在这样一个朴素的年纪和大环境之下，没有谁和谁撞衫之说，不过那些校园里躲猫猫的小情侣们也从中找到了暗地里秀恩爱的方式。
“我发现学校里好多人都是gap的卫衣，大家还都扎马尾，我们真的就是乌合之众当中最不起眼的两个小透明唉。”一大早起来，宋汀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的时间已经足够千寻刷牙洗脸洗掉洗面奶的泡沫再拍点爽肤水......好久。
高中宿舍比初中胜出的一点就在于，原先是两个宿舍一共十六个人用一个卫生间，现在每个宿舍只有六个人，贯通两间寝室的门厅很宽敞，共用的卫生间也不那么紧张了，难怪宋汀每天可以做这么多”做作“的姿势扭脖子叉腰地”审视“自己的”美貌”，好不会被其他人轰出去说她占用公共空间资源的。
苦难五人组还是心有灵犀的，今年秋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穿了灰白色卫衣，五个人站在一起的背影色彩搭配一致。
直到某一天。
那天一进教室，卢木辛就给其他四个人一种......一种不知名还难以描述的不对劲。
“你不冷啊？”宋汀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发现这巴掌质感不一样，
“你没穿卫衣？”
听到宋汀这句，其他三个人都同一时间地转过头看，卢木辛被这八只眼睛的洗礼扫地打了个哆嗦，两排大白牙闪了出来。
“那个......那个谁......那个咱班的钟与，他衣服染色了问我借着穿了嘛。”
钟与是他们班男生，长得还算蛮秀气的。
不过就在此时卢木辛突然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脸一脸正经地把脖子伸到千寻桌前，吓了她一跳。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问我借卫衣穿嘛？”卢木辛的表情真可谓是“嘴角三分讥笑四分邪魅”........剩下的都是搞笑。
还没等到千寻反应过来，卢木辛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他想和你，多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
宋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激灵吓到了所有人。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耳朵这么灵啊宋汀。”卢木辛夸张地捂了捂耳朵，“哎呀就是那个意思，你们懂的哦。”
说完他就想回座位了，刚一转身就被一座人墙挡住了去路。
“郑辰阳赵抒哲你们早啊。”卢木辛习惯性一看到郑辰阳就开始假笑着“嘿嘿嘿”咧嘴。
“等等话还没说完呢嘛，”赵抒哲也凑到卢木辛脸跟前，“谁想认识认识谁啊？”
这下原本一脸诧异的千寻被朋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复读机模式搞明白了什么。
之后的日子里，千寻旁边方圆五米以内，多了一个叫钟与的人，不过这个人的行为成功遭到了苦难五人组其余四位成员的一致嫌弃。
“毕业以后咱们谁都不许留着钟与的微信，太邪恶了。”四个人在教室后面一字排开靠着墙，宋汀恶狠狠地咬着手指紧盯前面教室第二排中间千寻的位置，左边的钟与好像拿了一套模拟卷正和她相谈甚欢。
“再讨厌也得留着微信，万一以后他们俩成了还好喝喜酒呢。”赵抒哲也是一脸不爽地看着前面两人。
“你们女生真的是太太太大意了，这钟与追千寻还不好意思自己说，偏要别人帮忙开口才行，这么怂。关键是千寻居然能和他聊天聊这么开心，看不懂啊，啧啧啧。”卢木辛偷偷从宋汀手中的食品袋里抓了一把小熊软糖像嗑瓜子一样一颗一颗放进嘴里，还不停地摇头，发出老母亲般的叹息。
“所以，他那天问你借我们几个人同款的卫衣，其实是为了和千寻撞衫同款帽子咯。”宋汀瞥向卢木辛，他赶紧把手里的软糖一股脑全塞进嘴巴里，有点粘牙只好面部表情丰富地费力咀嚼着。
“准确来说是，情侣帽。”
郑辰阳冷不丁来了一句。
圣诞节前一周的一天晚上，千寻晚自修前来到教室发现自己椅子上多了一个方形纸盒，打开里面是一个装饰类似于描金装饰的小八音盒。
正当她和宋汀抓耳挠腮研究其中的门道时，她发现了盒子底下的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字迹写得方方正正的：
到教室外面听。
还画了一个不知道想指向哪里的箭头。
事后千寻向五人组描述的时候称，这是她这十六年来，遇到过的最浪漫也是最用心的男生。
清清楚楚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令人脸红的那句。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所以你只花了一个月就成功地抢走了我闺蜜？”
刚在一起的小情侣总得先过“娘家人”这关，难怪宋汀看着他们俩的神情这么尖锐，每个眼神杀过去都是在对钟与说，哼，你给我老实点。
钟与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地板。教室里只剩下他们几个留下来做值日打扫的人。
“这也太快了我错过了什么？”赵抒哲猛地一拍大腿，宋汀“嗷呜”叫了一声，显然，这位仁兄拍腿的时候胳膊肘击到了同桌。
千寻强忍住笑，清了清嗓子答道：
“别担心我啦，他对我真的真的很上心，我也就这么被他感染了呀。”说得她自己都害羞了，就差给她加一个小粉红泡泡的滤镜。
少女的初恋啊。
其实就算表面上宋汀一脸嫌弃地好像自己闺蜜这颗小白菜被人偷走了万分不爽，但看到千寻每天和钟与待在一起的时候都浑身散发着百分之两百的甜度，真的是恋爱中的人都会发光，宋汀说实话，就算自己不承认也没用，真心为她高兴。
至于他们的恋爱过程么，这中间还是有一段千寻后来一回想起来就恨不得掀桌的小插曲。
高二下学期的某个中午，按照惯例，宋汀和赵抒哲做值日负责打扫走廊尽头那间专门上英语小班课的小教室。
宋汀打着哈欠跟在赵抒哲后面提着拖把，赵抒哲吊儿郎当拎着抹布，两人都没个正形似的晃悠到小教室门口。
小教室的门年久失修，“呼”一下就推开了，一点声响都不带。
两人一开门，见到了一幕，让他们俩惊到下巴快要脱落的场景。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钟与，没错就是钟与，他应该是......把千寻教室后面的墙上，然后......咦，怎么看不见千寻的脸了，只能看见钟与的后脑勺，然后他们转过来一点点了，天哪......千寻被钟与亲得有点无所适从，钟与转动着头颈，霸占着千寻脸上光滑的皮肤......
“哇呀——“
赵抒哲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大叫一声和宋汀互相本能地试图去捂住对方的眼睛。
那对接吻的小情侣被吓得也不轻，真的是差点，以为是老师来了。
”你们怎么不敲门啊？“千寻看清是自己好朋友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捋了捋胸口顺顺气。
“谁知道你们会躲在这里啊！”宋汀和赵抒哲还保持着互相捂眼睛的姿势，宋汀的身高让她有些费力地去够到赵抒哲的眼睛。
“关键你们躲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门锁不上吗？”
钟与和千寻被问得面面相觑。
“累死我了。”宋汀悄悄挪开一点试探着看了看周围，确认画面正常后一把松开了捂赵抒哲眼睛的手，顺带把赵抒哲的手也送回去归位，“要不这样，我们先在外面等着，你们继续哈，不打扰你们。”
说完，宋汀就拽着赵抒哲假装要把门关上，千寻连忙拉着钟与跑了过去：
“你们好好劳动，下午教室不见不散！”
看着千寻和钟与手拉手逃难的背影，宋汀和赵抒哲实在是不厚道地没忍住，笑出了声。太尴尬了。
高三。
——————————————
时间过得可真快，宋汀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戴着红领巾的初中生，连一转眼的功夫都用不着，自己就已经过完十八岁生日了。
把晾干的冬季校服折叠好，郑重其事地放进衣柜。春天了，以后不会再需要这件冬季校服了，很好，七年，完成了它的使命。
对于高考的压力，想必所有学生都一样，这个大boss，你打过了，就是看得见光白昼，你打不过，就还要继续留在夜里。
但是，有些人，有自己的任务卡。
宋汀从去年暑假就决定了要出国留学，而千寻也是这样，只不过宋汀打算去英国她准备的是去加拿大。
两个女生各自也忙活了近一年，考了各种考试面试才能换来高考前没有压力的高枕无忧。
谁都不难想到，却谁都很难察觉，高考前那最后的自修课，在宋汀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时候，或是千寻偷看钟与刷题时的侧脸，那是苦难五人组最后能朝夕相伴的时光了。
可是谁又能有额外多出的时间去供你多聊几句天，就连朝对方张望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穿过一整层楼的教室，宋汀每次都会看清班级挂牌再进去，因为担心自己会走错。原本每个班级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每个班级都有”一技之长“在年级里独树一帜，现在走到哪儿你都看不出什么区别，“刷刷刷”的声音，如果你的感官只有听觉，那你怕是连身边的人是在翻模拟卷还是在翻考纲册子都分辨不出了。
三个男生录取通知书都才落定之后，也就是在宋汀和千寻相继出国之前，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一次名副其实的散伙饭。赵抒哲是唯一一个留在上海的，他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卢木辛和郑辰阳都要去BJ了，不过卢木辛说他和郑辰阳学校的区域离得挺远，他在一所综合学校学数学，郑辰阳是科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五个人，四座城市。
大家各自走自己最好的路，都挺好的......
那天他们吃的是火锅，就像很多电影里演的那种聚会，五个人，一口铁锅，分成两边的鸳鸯汤底，大家倒也没有多少离愁别绪表现出来，反倒是就像往常一样，也许是习惯了这种方式相处，就像普通的朋友聚餐一样，涮菜，干杯，讲笑话。
“我现在才发现，我们那次高中毕业散伙饭居然没有合影。真的没意识到我们要分开这么久，是不是因为我们五个人只要一呆在一起就嬉皮笑脸不正经习惯了，所以就顺着本能继续稀里糊涂地，过了那次散伙饭。”
宋汀在镜子前系腰带时念念有词，千寻在梳妆台前戴耳环，有一句没一句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句。
两人要去参加卢木辛的婚礼了，正好，给了苦难五人组一个重聚的机会。在这样一个让人不经意都会内心起伏波动的大环境下，这次重聚的桥段会变得更加记忆深刻了。
出租车开在杨浦大桥上，一圈一环地盘旋，攀上桥面。初中地理老师老付不记得是哪节课还提到过杨浦大桥和卢浦大桥结构不同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效果，具体前因后果宋汀早就忘了，只记得好像有这件事发生过。
就像很多碎片化的记忆，就像十多年前苦难五人组在森林公园里狂奔，以不足十分钟横跨整个公园的速度成为“传奇”，还有千寻那时候谈恋爱的糗事，后来两人异国之后也不怎么热络，就这么退出了彼此的生活，还有......这些故事都被时针分针一不小心给敲碎了，碎成一块一块的。
今天，我们就把他们重新拼起来。
婚礼现场走的是简约风，干干净净的纯白色布景，稍加点缀的小簇蓝白两色满天星。从照片上看，卢木辛比中学时候长开了，以前就是个细长条，还喜欢驼背，男大十八变呢。
而且新娘真的很漂亮！
“宋汀，千寻！”
一回头，赵抒哲在朝她们招手。他穿着格子西装的样子真让人有点认不出来，看朋友圈他做了翻译，现在走的可是文艺复古路线，变了变了不一样了。
“你们来得挺早啊。”赵抒哲看到宋汀就像本能被唤醒一样想去按她的头，不过宋汀也本能地躲过了，”千寻你越来越漂亮了。”
“那是我照顾得好。”宋汀假装不服气地搂住千寻的脖子撅着嘴朝赵抒哲杀去一个“轻蔑”的眼神。
果然，一见面就不正经，真的是骨子里的本能。
“你们几个，怎么不等我们就玩起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人，而脚步声，不止一个。
“你个伴郎不好好看着新郎还带他出来玩。”千寻看到郑辰阳和卢木辛，笑着打趣。
郑辰阳倒没怎么变，可能是从小就长得快所以脸型面相都早早定了型吧？只不过神情多了一丝成熟。
“真的是好久好久没见了，”卢木辛竟然露出了当年标志性的大白牙，真的是在自己人面前不用维持形象了“你们份子钱包了吧？”
“讨厌，哪有你这么直白的啦......”卢木辛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各种角度的白眼。本以为他会煽情一下，接过还是一秒破功戏没做下去啊。
五个人，四座城，现在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婚礼流程里最重要的莫过于那句，我愿意。
宋汀看向身边的文千寻，赵抒哲，台上的卢木辛，舞台下边站着鼓掌的郑辰阳，她在五个人当年建立的微信群里写道：
你愿意成为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发送。
答案我知道。
我愿意。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