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翻译:译·注·评(翻译名师讲评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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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dequate Reserves

原文

Views on what constitutes adequate international reserves have changed over time. Until the mid-1990s, it was generally believed that countries should hold enough reserves to cover three months of imports. However, the emerging market crises in the mid-1990s were triggered by difficulties in refinancing short-term dollar-denominated debt, not by pressures in the current account. This led to the view that reserves should be large enough to cover a country's short-term external debt refinancing needs. This approach did not take into consideration, however, the fact that the emerging market crises of the 1990s were also triggered by reversals in short-term capital portfolio flows and the unwinding of so-called “carry trades”. By the end of the 1990s, many emerging market countries chose to engage in larger self-insurance against volatility associated with international capital flows and open capital accounts.

However, precautionary reserve accumulation, while sensible at the national level, increases systemic risk at the international level. Reserve accumulation exacerbates global imbalances. Such imbalances carry the risk of a sudden and sharp disorderly adjustment process through large currency devaluations, which in turn could lead to significant slowdowns in major economies and jeopardize hard-won development gains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原译文

足够的储备

关于何为充足的国际储备的观点随时间而变化。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大家才认同[20]各国应该掌握充足的储备来保障三个月的进口。然而,90年代中期的新兴市场危机并非由活期账户[21]的压力导致,而是由短期美元主导[22]的债务再融资困难引发的。这说明储备应保证足够充分来满足国家短期对外债务再融资的需求。虽然这个方法未被纳入考虑范围之内[23],但90年代中期的新兴市场危机的诱发因素也包括短期资本组合回流和所谓的“套利交易”循环[24]。到20世纪90年代末,许多新兴市场国家选择实行更大力度的自保措施来抵抗国际资本流动和开放资产账户的波动。

然而,防范性储备积累虽对各国具有积极意义[25],但会增加国际的系统风险。储备积累会使全球不平衡恶化,从而引起由大量[26]货币贬值带来的突发严重的程序失调[27]风险,导致主要经济体的明显衰退,损害发展中国家来之不易的发展成果。

点评

[20]原文的意思是“在90年代中期之前人们普遍认为……”或“直至90年代中期人们还认为……”。

[21]Current Account为“经常账户”,是指反映一国与他国之间的实际资产的流动。经常账户仅对国家或经济体而言。对于个人或企业等,没有“经常账户”可言。“活期账户”是checking account,是指个人或实体在银行存款的一种方式,属完全不同的概念。

[22]dollar-denominated是指“以美元计价的”。

[23]译者没有看清原文的结构take into consideration ...the fact that ...。

[24]unwind意为undo。

[25]sensible的确切含义是“明智的”,而且“明智”一词用在此处相当到位。译者却别出心裁,发挥了一下,将其译成“具有积极意义”,虽然大方向没错,但在把握准确度上有欠缺。

[26]在large currency devaluations这一词组中large后面有两个词(currency与devaluations)。那么,large是修饰何者呢?译者似乎以为large是修饰currency,因为这两者靠得近。虽然在许多情况下以词语排列的远近来确定相互关系密切程度是合理的,但在这一类含有多个修饰词的词组里,我们必须根据上下文关系来做出判断。在本文语境里,谈论的重点在于货币贬值的幅度,而不是货币的数目。即使large是用来修饰currency,那也不是“大量货币”的意思,或许可以指发行量大、使用得多的货币(一般说major currencies)。但在本文语境里显然不能这样解释。实际上,这里的currency本身也起形容词作用,用来修饰devaluations。所以large currency devaluations是指“货币大幅贬值”(译成中文时有必要根据中文习惯调整语序)。多个修饰词用来修饰最后一个词的情况是很多的。类似的例子如下:

• a small 18th-century French coffee table(形容词small、18th-century、French及名词“coffee”都用来修饰table)

• a fabulous computer exhibition(形容词fabulous和名词computer都用来修饰exhibition)

• delicious dog food(形容词delicious和名词dog都用来修饰food)

• rising car production costs(形容词rising和名词词组car production都用来修饰“costs”。本例情况特殊,我们不能把car与production分开,但这两个词之间本来可以用连字号,即变成car-production,那就变成了一个具有形容词性质的单词。)

但是,凡事都得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最好不要一概而论。像最后一例里需要把多个修饰词中的两个看成整体的情况经常会出现,如many high value added products,其中high value added必须被视为一个整体。详见下篇(汉译英)第3单元注4的讨论。

[27]disorderly adjustment是指“无序的调整”。

参考译文

足够的储备

随着时间推移,关于国际储备多少才合适的观点有了变化。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人们普遍认为,各国持有的储备应足以支付3个月的进口费用。但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新兴市场危机是美元计价的短期债务再融资困难引起的,而不是经常账户的压力造成的。因此,有人认为,储备应足以满足一个国家短期外债的再融资需求。但这一观点并未考虑到引发20世纪90年代新兴市场危机的,还有短期资本投资组合流向逆转和所谓的“利差交易”消退。到20世纪90年代末,许多新兴市场国家选择更大规模的自我保险,以应对与国际资本流动和开放资本账户有关的波动。

然而,预防性储备积累虽然在国家层面是明智的,但在国际上会增加系统性风险。储备积累加剧全球失衡。此类失衡的风险是,引发突然急剧无序调整,货币大幅贬值,进而可能导致主要经济体严重衰退,危及发展中国家来之不易的发展成果。

短文 准确性的内涵

译文的准确度是对照原文而言的,主要包含三个要素:(a)有没有正确理解原文;(b)正确的理解有无在译文里得到反映;(c)有没有无故增添或删减内容。前两点非常明确,第三点需要澄清。我们讲“不增不减”,是指不增加或删减任何实质内容,而不是真的不增加或删减任何词语。应该强调的是不“无故”增减。“有理由的增减”始终是允许的,而且有时是必须的。“有理由的增减”是为了体现原文内容的完整性而补充或省略某些词语。翻译的本质是传递内在含义,追求的是意义上的对等,也就是Nida(1964)所说的“动态对等”(dynamic equivalence)。笔者曾经说过,译文应“尽可能贴切地传达原文作者所要表达的信息,包括在译文中再现这种信息的政治、经济、文化、哲理、感情内涵,既不是随意自由发挥,也不是一味追求形式上的对应”(2011:前言)。准确性仅与内容有关,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如果原来的形式不利于在新的语言环境里表达所要表达的内容,那么我们就只得改变形式。关于形式与内容的关系,笔者曾指出,“如果字面翻译既能保持译文可读性,又能准确传递原文信息,我们就应尽可能按字面翻译,但由于中英两种文字的巨大差异,保持了形式上的一致,经常有损于信息的传达及译文的流利,因此我们需要优先重视表达实际意思,而放弃原有的形式”(2014:3)。

【例1】Until the mid-1990s, it was generally believed that countries should hold enough reserves to cover three months of imports.

【原译】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大家才认同各国应该掌握充足的储备来保障三个月的进口。

译者对until的用法理解有误,时间关系被颠倒了,第一关没过。until用来表示一个时间截止点,是指某一行为持续到某一时刻为止,而不是从某一时刻开始。

【例2】This led to the view that reserves should be large enough to cover a country's short-term external debt refinancing needs.

【原译】这说明储备应保证足够充分来满足国家短期对外债务再融资的需求。

译文大意没有错,但我们要注意准确度的把握问题。这里有一个细节(This led to the view that...)在译文里没有得到反映。This指前面叙述过的情况。如果按照字面翻译,那就是“这些情况导致人们认为……”。这样的译文从意义上来看完美无缺,但读起来感觉不够自然,翻译腔太重。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用一个比较通顺的说法(如“这说明”)来表示?笔者觉得,我们确实应该想一个比较自然的表达方式,但不应偏离原文的内涵。而“这说明……”与This led to the view that...在意义上偏差过大。考虑到这句话与上文的因果关系,我们不妨将其译成“因此,有人认为,储备应足以满足一个国家短期外债的再融资需求。”

【例3】This approach did not take into consideration, however, the fact that the emerging market crises of the 1990s were also triggered by reversals in short-term capital portfolio flows and the unwinding of so-called “carry trades”.

【原译】虽然这个方法未被纳入考虑范围之内,但90年代中期的新兴市场危机的诱发因素也包括短期资本组合回流和所谓的“套利交易”循环。

译者理解出了大问题,把整个句子结构看错了。译者的另一个错误是对unwinding一词的理解。to unwind就是to undo,在这里也就是指放弃这种交易。译成“循环”是错的。另有一种译法是:

但这个办法没有考虑到这个事实,即引发20世纪90年代新兴市场危机的,还有短期资本投资组合流向逆转和所谓的“利差交易”消退。

这种译法在表达意思方面是过关的,但“办法”与“考虑”搭配不合适,“办法”拟改用其他能与“考虑”搭配的词语。再者,虽然“这个事实,即……”的表达方式在中文里(特别是在译文里)不少见,但毕竟不够自然。其实,像fact这样的词语本身没有任何信息价值,在句中的唯一作用就是引出同位语从句。因此,从准确角度来看,对这类词语我们不必硬译。所谓“不增不减”,是指不增不减传递实质性信息的词语,而不是仅仅用来帮助句子组合的词语。

【例4】The Secretary-General expresses his appreciation for the efforts made by the Government of Jamaica over the past several years to encourage better attendance at the annual sessions by waiving the visa requirement for delegates travelling from countries in which Jamaica has no embassy or consulate.

【原译】牙买加政府在过去几年中取消对来自牙买加未设大使馆或领事馆国家代表的签证要求,以鼓励提高年度会议出席率,秘书长对其所作努力表示赞赏。

原文里的travelling from译成“来自”,本身没错,但“来自”用在这里显得累赘,因为“代表”前面已经有了很长的修饰语。其实,我们在翻译时省略像“来自”之类的词语丝毫不会影响整体信息的传递,因为“来自”的意思已经暗含于句中(“在牙买加未设大使馆或领事馆的国家的代表”当然就是“来自”这些国家的代表)。这种删减属于“有理由的”删减,是必要的删减。另外,译文里的“鼓励提高年度会议出席率”也不够顺畅,给人感觉是缺了些什么。缺什么呢?“鼓励”后面缺少宾语。为了使译文更符合中文表达习惯,补充适当的宾语应该是合理的,如将其改为“鼓励更多国家派代表出席年度会议”。这样做虽然在表面上似乎补充了原文里没有的词语,但总体信息毫无变化,对于实质性的信息要素,均做到了“不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