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女性，32岁，已婚，工人，住深圳市宝安区新安街道，重庆市人。1998年4月18日初诊：

昏迷3天余，伴呼吸深长气粗，痰鸣难咯2天。

患者于1998年4月14日23时许，在家看电视时突然昏仆倒地，呼之不应，立即送来我院急诊就诊，以“脑出血”收入内科病区。入院时患者昏迷不省人事，躁扰不安，大小便闭，面赤气粗，无发热、呕吐、抽搐等症。

T37.2℃，R20次／分，P78次／分，BP135／75mmHg。双侧瞳孔不等大，左侧ϕ3mm，右侧ϕ5mm，对光反射迟钝。颈软，颈静脉不怒张。心率78次／分，律齐。双肺呼吸音清。左下肢巴氏征（Babinski征）、戈登征（Gordon征）阳性。舌质淡红，舌体胖瘦适中，舌苔薄白，脉弦。

血常规：白细胞16.4×10 ⁹／L，粒细胞区细胞绝对数12.1×10 ⁹／L，粒细胞区细胞比值73%，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388g／L，红细胞比积33.5%，余项正常。

入院后急行头部CT扫描，报告：右侧基底节出血破入三脑室、两侧侧脑室及右侧外侧裂。

中医诊断：中风（中脏腑，阳闭，肝阳暴张，痰火闭窍）。西医诊断：脑出血（右侧基底节出血）。

中西药并进，予安宫牛黄丸，每日1丸，研末鼻饲；清开灵40ml、生理盐水250ml，静滴，每日1次；20%甘露醇125ml，静滴，呋塞米40mg、50%葡萄糖20ml，静注，各4小时1次，交替使用；立止血1U，纳洛酮0.4mg、生理盐水20ml，静注，每日各2次；氨苄西林3.0g、生理盐水40ml，静注，每日2次；青霉素400万U、5%葡萄糖氯化钠150ml，静滴，每日2次；0.5%甲硝唑100ml，静滴，每日2次；西咪替丁0.8g、5%葡萄糖250ml，静滴，每日1次；生理盐水500ml、5%碳酸氢纳60ml、α-糜蛋白酶2万U、庆大霉素40万U、氨茶碱2.0g，加入呼吸机湿化器中潮化吸入，每日1次；另予能量合剂、脂肪乳、白蛋白及平衡液等；同时行心电、脉搏、动脉血氧饱和度监测，呼吸机辅助呼吸。

15日下午3时行右侧脑室引流术，持续引流脑脊液。

16日下午4时许，患者上述症状、体征无改善，呼吸明显增粗加深，喉中痰鸣如吼，痰色灰黑胶黏，不易吸出，双肺满布痰鸣音，尔后曾因痰壅气道致呼吸停止3次，吸痰后自主呼吸恢复。

17日上午10时复行气管切开，痰鸣、呼吸深长气粗等症并未因之缓解，体温、血常规、血生化监测，相关项目数值逐日升高，17日血常规：白细胞24.0×10 ⁹／L，粒细胞区细胞绝对数19.7×10 ⁹／L，粒细胞区细胞比值82%，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365g／L，余项正常。肝功能：丙氨酸氨基转移酶49U／L，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91U／L，乳酸脱氢酶692IU／L，总胆红素326μmol／L，直接胆红素12.2μmol／L，余项正常。肾功能：尿素氮12.08mmol／L，余项正常。

现在症：患者仍然昏迷不省人事，呼吸深长气粗，呼气腥臭，喉中痰鸣如锯，艰涩不畅，胶黏不易吸出，面赤身热，小便深黄，大便不通，舌质淡红，舌苔黄厚腻，脉弦滑。综观病情，系在中风基础上，出现了痰热壅肺的变证，以现代医学言之，即为脑出血并发肺部感染。病情如是，治疗则在上述方案中停用安宫牛黄丸，改用清热化痰、通腑解毒中药汤剂饲服，处方：生石膏30g，桑白皮30g，瓜蒌皮15g，黄芩30g，浙贝10g，桔梗30g，金银花15g，板蓝根15g，大黄15g（后下），芒硝10g（冲服），厚朴15g，佛手10g。每日1剂，水煎取液400ml，每6小时经鼻胃管饲入100ml。另做痰培养＋药敏试验，继续逐日检测血常规和肝肾功能。

1998年4月21日二诊：

上药饲服3剂后，患者昏迷、呼吸深长气粗、呼气腥臭、喉中痰鸣、胶黏不易吸出同前，大便仍然不通，24小时总出量大于总入量，自主呼吸存在，瞳孔左侧ϕ1.5mm，右侧ϕ2.5mm，对光反射迟钝，双肺痰鸣音如故，心率67次／分，律齐，心音低钝，T37.8℃，R19次／分，BP117／75mmHg，舌脉同前。21日血常规：白细胞19.7×10 ⁹／L，中间型细胞绝对数1.3×10 ⁹／L，中间型细胞比值6%，粒细胞区细胞绝对数15.9×10 ⁹／L，粒细胞区细胞比值80%，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350g／L，余项正常。肝功能：总胆红素70.1μmol／L，直接胆红素27.8μmol／L，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32U／L，乳酸脱氢酶451IU／L，余项正常。痰培养回报：无厌养菌生长。揆度病情，药进3剂，而肺中痰热不减者，当系清化之力不足。上方去板蓝根、厚朴，加天竺黄15g，胆南星10g。2剂，煎服法同上。

1998年4月23日三诊：

上药饲下1剂，患者喉中痰鸣音明显缓解，痰涎由黏稠变为稀薄，俟2剂尽，痰鸣音消失，呼吸平稳，肺部仅存散在干啰音，开始泻下稀黄便，1日1次。生命体征相对稳定，余症同前。22日血常规：白细胞计数15.5×10 ⁹／L，淋巴细胞区细胞绝对数2.1×10 ⁹／L，淋巴细胞比值14%，粒细胞区细胞绝对数12.6×10 ⁹／L，粒细胞区细胞比值81%，红细胞比积34.4%，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365g／L，余项正常。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乳酸脱氢酶有所下降，其他指标显示肝肾功能仍然受到损害。上方继进2剂。

患者家属考虑经济困难，要求转回家乡重庆市治疗，经停用呼吸机观察1天，患者自主呼吸平和，未闻及明显干湿啰音，大便通畅，其他症状亦相对稳定，显示脱机成功，遂于25日上午乘飞机回重庆继续治疗。

肺部感染是脑出血最严重的并发症之一，重症昏迷患者，几乎不能幸免，也是急性期的主要死因之一，由于患者病情危急，为快捷起见，入院之初基本以西药救治为主，而未考虑中药汤剂治疗，及至病延3日，经用大量抗生素治疗，患者仍然出现呼吸深长气粗、呼气腥臭、喉中痰鸣如锯、胶黏不易吸出、面赤身热等肺部炎症，甚至因痰壅气道而频致呼吸停止、生命行将终止时，余因思单用西药既然不效，不若中西医结合，加用中药汤剂，或可救急于垂危，于是用上述清热化痰、通腑解毒汤液如法饲入。前3剂饲下，之所以不效者，一是实邪极盛，难以速去；二是清化痰热之力不足，从去板蓝根、厚朴，加天竺黄、胆南星后疗效立见可知。又大黄、芒硝皆为通下腑实之物，前3剂用之大便不通，而加用清化痰热之品后，并未加大硝、黄剂量，大便即通者，盖以肺与大肠相表里，肺脏痰热不去，大肠腑结难通，唯肺之痰热得化，宣肃通降功能复常，则大便方能自通尔。于治法而言，此即前人所谓之“提壶揭盖”也。大便一通，六腑自畅，热毒随去，腹压因减，颅压焉能不降乎？虽然患者中途转院，致使无从系统观察其病情变化及客观治疗效果，但就目前使用中药汤剂所产生的疗效而言，仍可认为，脑出血属中医阳闭证型者，在使用常规西药治疗的同时，早期甚至超早期使用清热化痰、通腑解毒中药，对防治肺部感染、促使早日脱机、降低颅内压、缓解临床症状、减轻脑心肝肾等重要脏器的损害，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