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唐僧肉的诱惑

千万不要认为过年，我们就会有很多压岁钱！亲戚给我一些压岁钱，还没舍得装进口袋，就被母亲没收了，母亲会再加上一两毛又给了亲戚家的小孩。到了开学那一天，我们依然是身无分文。即使是家里稍微富裕一点的也不会轻易给小孩子零花钱，就像杨军华，他总是想尽办法给家里要钱，比如要买作业本、要买铅笔、要为那支名牌钢笔买墨水，招数用尽了，我们会一块为他想办法。樊小义的办法最高明，比如上课迟到了被老师罚了两毛钱，把同学脚踩了要赔三毛钱，把课桌弄坏了要赔五毛钱等等，豆腐杨还真的信了。后来，樊小义总结了经验：第一点，每次说的谎话都不能一样；第二点，每次要的钱不能太多。我们连连点头称赞。樊小义这家伙看起来老实，其实鬼点子也挺多的。杨军华用了我们的办法每次都能如愿以偿，每次也没有亏待我们。

李老师小卖部里的东西实在诱人。没错，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李老师开的小卖部，就在学校门口西侧，很小的一间。前一年，李老师的爱人去世，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经过校长特批，就在学校开了一间小卖部。起初小卖部有两个门，一个门在校外，一个门在校内，两个门中间就是小卖部。后来，学校认为小卖部校内的那个门影响学校形象，就用砖头封死了，只开校外那个门。所以，如果是课间休息，学生们还需要穿过学校大门才能进入小卖部。如果是在夏天，学校外边还有卖冰糕的。但是，李老师从来没有卖过冰糕，主要是没时间去进货。即使如此，她那小卖部里的东西仍然让我们感觉很新鲜，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见到。东西也全，远非“拨浪鼓”可比，当然，小卖部里也没有那种“气球”，毕竟李老师是个文化人。

小卖部里有唐僧肉，塑料包装袋上画着一个人，脸比我们还白，头上也不知道戴的什么东西，手里也不知道拿的什么东西。“这个人是唐僧，这个袋子里就是他的肉”有的同学说，樊小义诧异地问道人肉也能吃吗，那个同学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樊小义更加诧异:什么？长生不老，太奇怪了！那个同学撕开包装袋，舔了舔，又小口咂了一下，说真好吃。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真好吃，樊小义就怂恿杨军华买一袋让大家尝一尝，要钱的办法都是大家想的，理应有福同享。杨军华虽然不情愿，但他也确实想尝一尝这唐僧肉的味道，便买了一袋，大家一人一小口。

“呀！真好吃，甜甜的，酸酸的，味道也好闻。”张大成说，“咱们吃了唐僧肉，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回答得当然很肯定。

杨军华说：“我长大后要跟爷爷一样磨豆腐，挣很多钱，要买很多很多唐僧肉。”

樊小义看着包装袋，突然问道：“唐僧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们哪知道呀！

那个同学又蹿过来，说唐僧是男的。

樊小义不服气，说：“如果唐僧肯定是女的，要不然他怎么穿着裙子呢，披的衣服还是红色的呢？”那个同学竟然无言以对，悻悻地走了。

小卖部里还有老包肉，塑料包装袋上也是画着一个人，脸很黑，额头上还有一个月牙，穿戴也很奇怪。“他应该就是‘老包’，老包肯定是个男的”樊小义肯定地说，“我听过戏，戏里面有这个人，我见过的。”

我们突然都想起来了，确实有出戏叫《下陈州》，里面就有“老包”，大人们没事的时候也总是爱聊这些。那一天，樊小义把这个包装袋带回了家，被他父亲樊爱民看到了。

“这是什么？”

“老包肉。”

“让我看看。”看过之后，樊爱民火冒三丈，“老包是个大清官，怎么能吃他的肉呢！以后不准再吃了！”

不光樊爱民这样说，豆腐杨也这样说。这个事，樊小义当时还不理解。

小卖部里还有炒豌豆、葵花籽、方便面、辣条、锅巴、糖豆、牛轧糖等等，炒豌豆一毛钱小袋、葵花籽一毛钱一把、辣条一毛钱一袋、糖豆一毛钱一小袋，方便面和锅巴稍微贵一点，是贵族食品，我们是买不起的。最好吃、最便宜的是牛轧糖，五分钱一块，体积比火柴盒稍小，外层的包装纸好像奶牛那种白黑色，上面还画了头奶牛，剥开之后露出一层半透明的糯米纸。糯米纸虽然不甜，但一舔就能融化，对此我们也是很好奇的。

牛轧糖有牛奶的味道，里面还有碎花生，咬一小口，太甜了，花生酥脆，太香了！五分钱一块，也不算贵，我们能买起，但是这牛轧糖好吃、不耐吃、吃了还上瘾！这对孩子来说一天带个三五毛钱根本就不够买的呀，何况我们连三五毛也没有。

樊小义真听他爸的话，再也没有吃过老包肉，但从此爱上了牛轧糖。可以这样说，有一段时间，樊小义只要有零花钱，肯定要全买牛轧糖。但是，杨军华这个成事不败事有余的家伙把事情搞砸了。杨军华喜欢上了锅巴，三毛钱一小袋啊，一天一袋都不过瘾啊，只能想办法要给家里要钱。这家伙在没有我们几个参谋的情况下，回家给他爸爸说他把同学的鼻子打出血了，要赔人家两块的医药费。

杨军华真是把樊小义总结的骗钱经验忘得一干二净！豆腐杨一听，说：“什么？把别人的鼻子打出血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万一有其他毛病怎么办？下午我要去学校看看。”

这下，可极坏杨军华了，赶忙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好了，不要去看了。”

豆腐杨是个实诚人，说：“不行，俺儿子打了人，俺得去看看。”杨军华脸红心跳，怕是瞒不住了，干脆承认了吧。心想：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吃了唐僧肉的人，长生不老!

杨军华说：“我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打架，我是为了零花钱才这样说的。”

豆腐杨心想：这孩子肯定在学校打架了，还很严重，否则咋又不敢承认了呢！下午一定得去看看。豆腐杨下午到了学校，发现根本就这回事。当场就脱掉布鞋，朝杨军华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下，边打边骂：“臭小子，让你说谎！让你说瞎话！”

杨军华还嘴硬：“我没说谎，给你说实话了，但是你不信！”这事情一出，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大人们也都明白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从父母那里骗钱已经很难了。樊小义有时候看着别人吃牛轧糖，直骂杨军华是个缺心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