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开豪车还乡
二零零五年底，樊书金打电话说今年过年不回家了，车票太紧张，酒店的生意也太忙了，年后抽时间再回来，尽量赶到暑假的时候回来，到时候兄弟们都在家，也热闹！程丽珍也没有回家，在网上留言说她准备到沿海去，跟爸妈一块过年，有爸妈的地方就是家。
这一年，樊小义回来了，是杨军华开着农用三轮和我一道把他从镇上接回村的，一进村口，樊小义就跳下了车，说道：
“杨总，啥时间换个轿车，坐这玩意实在太冷了，还不如走路暖和！”
杨军华回答：“创业艰难百战多。换什么轿车！你若嫌冷，我找人做个车棚不就行了么！”
兄弟们在一起总是那么热闹！街道里有很多村民在聊天，看到樊小义之后远远地就打招呼，走近了，他们对樊小义嘘寒问暖，纷纷说道：“大学生回来了！咱们农村比城里冷，赶快回家吧。要不到俺家坐坐，喝点热茶。”樊小义从棉衣左口袋里掏出香烟来，依次递让，村民们也都接住，一包烟竟然不够，樊小义又从右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接着递让。樊小义是不抽烟的，但进村前就准备好了香烟，这一点就比我强。
腊月二十七下午，村口开来了一辆轿车，速度很快，干燥的地上扬起了一股烟雾，车前的“四个圈”相扣的标识就说明这辆车很豪华，开这辆车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贵。“四个圈”并没有停的意思，在村里扎堆聊天的村民见势不妙，立即闪开了一条道路，即将到达人群的时候，轿车突然刹住了，前轮抵住的地方又飞起了土块，土块溅到了村民的鞋上和裤子上，村民们很不悦：咋这么不懂规矩呢！纷纷猜测，肯定是问路的，这么嚣张的问路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一秒钟之后，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人，只见他脚穿酒红色的尖头皮鞋，下身穿着低腰牛仔裤，系着带有英文字母的腰带，上衣穿着军绿色的风衣，没系扣子，里面白色的卫衣，带着墨镜，长头发盖住了耳朵，而且染成了黄色。
化成灰，我们也认识他，原来是张大成！他摘掉了墨镜，村民这才认出是张大成，脸色又好看了，纷纷涌上前去，刚才让开的道路又消失了，说“哎呀，大成，一年不见，帅多了”“大成，有出息了”“这车不赖，啥时间买的呀，这车俺在电视上见过，都是当大官的人坐的”“张老板，发财了啊”“张老板生意不错吧，今年过年回来可是有点晚哦”“大成，媳妇回来了吗？年龄不小了，该结婚了”，张大成乐呵呵地把墨镜随手扔到车里，又从车里顺带拿出香烟，还是他说的一块多一支的香烟，边让烟边喊“哥、叔、大爷、爷”，村民们都接过香烟，无论识字还是不识字都去端详烟卷上的字，有的点着，有的卡在耳朵上。
张大成毕竟还是有点害羞，见不了这么壮观的场面，准备上车回家，村民们并没有要立即让开的意思，村民的热情已经让他招架不住了，他们都在说话，张大成已经应接不暇了，如果不答话肯定是不礼貌的。这时只见杨军华远远地喊：“张大成快回家吧，你爹正等你呢。”这时候，村民们才依依不舍地让出了一条道。张大成坐上轿车，关门、打火、挂挡，而后驶出人群，村民们依然在讨论他，能把他夸成一朵花，就连染上黄头发也都觉得这是看不懂的时尚，刚才的嚣张变成了“开车技术水平高”。
张大成把车停在了他家破旧的大门外边，不一会，有的村民干脆又跟了上来，问道：“大成，你这车不便宜吧，说说多少钱买的？”
张大成答：“大爷哎，我哪有钱买这么好的车，这是我老板的，他过年没回家，我就开回来了。”
“骗谁呢，大成，我又不借你的钱，看把你紧张的！”村民们肯定是不会信的，这么好的车谁愿意往外借。
话再说回来，即使是借老板的车，又能怎样？车子是谁的并不重要，现在是张大成开的，就说明这小子有本事，以后肯定要发财！这话传到张大成的父亲鞋匠张耳朵里，他是高兴得很，走路不仅迈着八字步，还背着手、哼着歌。
第二天，张大成开着轿车，载着鞋匠张到镇上买了一双皮靴。鞋匠张逢人便说：“自己修了几十年鞋，自己从来没有买过一双像样的鞋，也抬了几十年花轿，却从来没有坐过轿车。现在，孩子有出息了，我也跟着沾点便宜，你看孩子给我买的皮靴，真皮的！”说着就抬起了脚，然后说“轿车坐起来就是舒服，座椅很软，还有，里边还有暖气，坐在车上还得脱衣服！”
整个春节期间，鞋匠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穿着那双真皮皮靴、迈着八字步、背着手、哼着歌在大街里闲逛，也经常拿着抹布帮张大成擦车。
张大成回家的当天晚上，就找到了我们这些小伙伴，除了胡侃，就是相互“汇报工作”。张大成掏出香烟，点上，抽一口，吐出烟雾，说：
“不要以为我开着老板的车回来就以为我过得很好，其实这一年来，我的工钱只涨了一点，还不够抽烟、上网、喝酒的呢，操！要不是年底，老板发给我三千块钱红包，我也是没钱。妈的，老是这样打工也不是办法呀，啥时间能当上老板呢！跟你们说你们可能不信，老板这一年光送礼就花了十几万，啥概念？操！有一回，让我给领导去送钱，一次送两万啊，现金啊，两沓啊！当时我是羡慕得不得了，啥时间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哪！钱生钱很容易，权生钱也容易，我是啥都没有啊。在省城已经五年了，没去过一次高档饭店，没到百货大楼买过一次衣服，没去过一次酒吧，平时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干着苦力活，而老板啥事都没干，整天就是陪领导喝酒、唱歌，却买得起房子、开得起‘四个圈’、穿名牌衣服！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操！所以我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这样干下去了，何时是个头啊，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