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官清官
夜。
青云县城。
人无常势,水无常情。
故人云:月有阴晴圆缺,运有高低起伏。
戌时。
青云县城最大的赌坊大金赌坊,此刻却是比往常还要热闹。
今晚来了一个赌客,长相憨厚,身后背了一把大阔剑,十足就是个刚下完田的庄稼汉子。此人自从进了大金赌坊的门,下注必赢,两柱香左右,就赢足足赢了三百两白银。
这赌坊来了高手,这消息就如同溃堤之水,立即蔓延开来,坊间的赌客纷纷前来一睹赌侠尊容,整个大金赌坊那可是人山人海。
赌坊来了顶级高手,其他的赌客自然无心战斗,众人纷纷停下手来驻足围观。
好在大金赌坊有大金赌坊的规矩,只有落座才能下注,众人只能望“桌”兴叹。
时也,运也,命也。
若是能够落座此桌,跟上这位年轻赌侠的步伐,不说别的,今晚你想输都难,必须赢的盆满钵满。
一张长桌,十二个座位,一钱银子起注,五十两银子封顶。
这一桌玩的是大小,三颗骰子,猜大小。3到10为小,11到18为大。先摇骰子后下注,买定离手,买大小是一赔一,买豹子则是一赔二十四。
此刻大金赌坊的金牌荷官刘安已是满头大汗,旁边的助手拿条毛巾时不时地帮他擦汗,同时也在为自己擦汗。
这一个晚上输得输了这么多银子,作为大金赌坊的金牌荷官刘安,自然难辞其咎,毕竟赌坊不是善堂,赌坊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可今晚的大金赌坊却是角色互换,攻守易形,成了善堂。
刘金的双手己经有点微微发抖,而且总是觉得口干舌燥,但他水却是没停的喝,但总感觉口干。
今晚不知道吹的那股妖风,把这位爷吹了进来,刘安做此行当二十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赌客,无论他如何变化手法摇骰,坐在对面的憨笑青年总能准猜到结果,似乎这少年长得一双透视眼能将骰盅看穿。
这个青年赌客并不是把把下注,他只要看好的才下,他就像经验丰富的老虎,每次出手必然满载而归。
青年赌客每次下注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对着刘安轻轻地笑了笑,这不笑还好,可这一笑可就要害惨了刘安。荷官和赌客合谋来吃赌坊的银子的事,在大金赌坊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万一被人说是与此人同伙,那就坏事。
这坏了赌坊的规矩,可是要被砍断双手,再撒上海盐的,吊在赌坊门前晒足三天。
刘安又喝了一口茶水,右手擦了擦汗,口中的牙齿自不控制地碰撞,发出细微地“咔咔”声音。
赌客已下好注,这一把赌客们跟着年轻的“赌侠”下了小,白花花的银子堆在小上。
不管是围观的赌客还是落座的赌客,都在扯开喉咙嘶吼着,输了银子的输红了眼,赢了银子杀红了眼。
正所谓十赌九输,在这里面赌客,在以前那肯定是百分之两百输钱的。
可如今却是不同,今晚想输都难,这样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只可惜的是下注额度有上限,这或许是赌坊的精明之处。
顺风的落叶总是有点飘,顺水的竹舟总是要人撑。
众人叫嚷着开骰,刘安偷瞄一眼坐在对面的梅左,只见梅左又对他笑了笑,刘安心里直骂娘,你赌你就赌,你对我笑干嘛呢?莫让人以为我俩是一伙的?
刘安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张的喊道:“买…买定离手。”
“开…”
刘安右手拿开骰盅盖。
霎时间,仿佛世界安静了,众赌客瞠目结舌,表情极其复杂,像是让人打了十八个耳光。
闭上眼睛的刘安,听到周围如此安静,不禁感到好奇,睁开双眼,眼前的这番景象出乎意料。
刘安大笑道:“哈哈哈!四四五大!通杀!通杀啊!哈哈!!”
或许是输得太多,刘安自己都快忘了刚刚摇的骰子是大还是小。
刘安很是高兴,输了一晚上总算能赢回一局,简直就是旱逢甘霖,刘安的呼吸顿时舒畅起来,气场也就不一样了。
人一旦有了信心,做事的成功概率自然要大一些的。
旁边的助手连忙把赌桌上的银子掏回来,今晚只见银子出,没见银子入,难得一次赢了,手上的动作比平时更加麻利。
梅左输钱了,众赌客也跟着输了钱。这回压了五十两银子“小”,这把却是输了,可梅左脸上的笑容依旧在,像他这种“扣货”既然不心疼,实在奇怪。
梅左心里叹想:“这赢钱的感觉很爽,如沙场冲杀,七进七出,敌人却无可奈何,只能远远的望着。这输钱的感觉也很妙,如醉酒撑舟落入湖,脑晕胸闷心跳加速,全身乏力,只能等死。赌坊,终究不是个好东西啊”
众赌客输了钱,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个样,毕竟人无常势,水无常情,连赢这么多把,这才输一把,这是可以理解的。
众赌客连忙安慰道:
“赌侠,没事,放松点,下把肯定能赢回来。”
“连赢一晚上,这才输一把,再来,下一场定能赢回来。”
“赌侠,我还要跟您,尽管押,我跟上您的步伐。”
“赌侠,下一把押什么?”
…
赌客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吹捧着,梅左却只是笑,从进来大金赌坊到现在,梅左可是一句话也没说过。
别人的桌面都是摆了银子,但是作为一个吃货得梅左,他的桌面上却是摆了花生米和酒壶。
这花生皮薄肉满,炒的火候也是极佳,又脆又香,加上一口青康酒,那叫一个美字了得。
刘安有了信心,双手也不发抖了,稳稳地拿起骰盅摇了起来,左三右四前五,缓缓放下,大声喊道:“请下注。”
众赌客望向梅左,只见他剥开一颗三个果实的花生,嗅了嗅,丢入口中嚼了起来,发出“嘎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左手推了五十两出去,押的是小。
众赌客见梅左押了小,也就跟着押了小。只不过有两个人却是没有押满,只押了三十两。
梅左扫了一眼,微摇着头,心中感叹:“人心,不过如此,只要输了一把,便会对我起疑心。”
朋友与朋友之间都会起疑心,更别说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赌坊中,赌客的玩法大致有两种。一种是求稳,就是连赢也不敢太冲,输了反而翻倍下注;另一种就是上来就干,管你输还是赢。
但是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输。
赢钱只是过程,输钱才是目的,毕竟赌坊不是善堂,他还要养着赌坊里的伙计呢!
众赌客都押好,全都是押小。
刘安见状,脸上居然浮现一丝丝地笑容,但转眼即逝,没人能看到。干了二十年这行当,自己摇出什么点数,刘安是能估摸出来多少,八九不离十。
刘安面无表情,大声喊道:“买定离手”
“开!”
众赌客直接从坐位中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骰盅,像是草原上的群狼围着一只落单的羊,在讨论这如何吃它。
刘安喊道:“五五六,大,通杀!哈哈!通杀!”
刘安此刻大笑起来,心想:“赌侠?只是运气好罢了!”
众赌客顿时灰头土脸,拍桌敲椅,捶胸顿足。
一边势起,一边自然势落。
众赌客心中开始打起小算盘,盘算着下把还跟不跟,跟多少。
人多数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刘安又开始摇骰。
连输两把,众位赌客的士气难免会低落些。
梅左的左手边坐着一位胖子,估摸着三十来岁,光脸油面,左右拇指都戴了一只大板指,笑着问道:“爷!这把押什么!我今晚跟定你了,我就不信下把还输!”
梅左笑而不语,又推了五十两去小。
胖子毫不犹豫,也推了五十两银子去了小。其余的赌客却是迟迟不下手,刘安见状,喊道:“买定离手。”
众赌客才纷纷下注,只不过有两人却是没跟注,反着押了大,一个是梅左的左手边,第三位的竹杆瘦子,一个就是右手边第二位的独眼壮汉。跟注的也是减少了押注的额度,五两也有,十两也有,最多不过二十两。
见赌客都押完,刘安神色不觉露出喜悦,大喊道:“买定离手。”
“开…”
“五五六,十六点,开大!!!哈哈,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