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颇识大体”到青春叛逆
唐高祖武德年间,长安城太极宫承乾殿内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可喜可贺,年轻的李唐王朝又新添了一名男丁。
该给爱妻所生的第一位男婴取个什么好名字呢?这时,大概是这位男娃的父亲——二皇子李世民,说出了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既然生于承乾殿,那么就叫他承乾吧!
“承乾”二字虽为宫室之名,然而用作人名时却饱含着无比深意。“乾”为八卦的首卦,代表天。“承乾”这个名字,显然寄予着李唐王朝对这位男婴的无限厚望。
武德三年,承乾被封为恒山王,武德七年,又改封为中山王。太宗即位后,8岁的承乾也自然而然成功地“晋级”为太子。
承乾自幼有着极高的治国禀赋,史书赞其“性聪敏”,“颇识大体”,因而深受太宗的喜爱。太宗也在有意地培养这位未来的接班人,他居丧期间,国家的一切政务皆由太子审查决断。当然,太子的表现也让父皇深感欣慰。自此以后,每当太宗出行,都由太子留守皇宫以代理监临国事。
如此看来,承乾不失为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太宗也并非有眼无珠之辈,但开篇所提到的种种狂悖行止又是从何说起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渐渐地,承乾长大了,似乎开始步入青春期的逆反阶段,皇二代的劣根性在他身上逐渐显露出来:纵情于声色,浪荡遨游无度,还经常与倡优娈童为伍。然而,面对虬髯如戟的父皇,他心中颇存畏惧之感,生恐父皇会察觉自己诸多的荒诞行径。所以,每次临朝论政,承乾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谈忠孝之道。然而,一退朝他便摘下自己的面具,宴集闹饮、聚众淫乐、无所不为。遇到试图进谏的大臣,承乾必定会事先揣度其意,随后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开始引咎自责,对于大臣们的诘难,他总能应答如流。最后,反倒是进谏的大臣们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跪在地上“拜答不暇”。所以,当时的舆论对太子十分有利,朝臣大多觉得他是一位贤达的储君。
父子之间相安无事,但好景不长,后来两人竟因一位俊美的少年而心生嫌隙,难道说父子两人在争风吃醋吗?
原来,承乾分外倾心于身边的一位太常寺乐人,这位乐人风流儒雅,能歌善舞,擅于投人所好,因而承乾对他大加宠幸,并赐号曰“称心”。太宗得知太子有龙阳之好后勃然大怒,即刻逮捕称心并将其杀死,受称心株连而死的还有好几人。
承乾怀疑此事是四弟李泰揭发,于是他痛悼称心之余,又对四弟与父皇怨恨不已。他在宫中专门布置一间房子用于祭奠称心,在其遗像前,陈列人偶与车马等物,并命宫人每日早晚奠祭。承乾也时常来此悼念,在屋内踌躇徘徊,痛哭流涕,还于宫苑内建造坟冢来埋葬称心的尸首,甚至立碑、赠官,一再表达追思之情。面对从前敬畏的父皇,承乾第一次公然表现出自己的对抗情绪,此后竟连续数月都称病不出,以逃避朝参。
这段日子,承乾在自己的寝宫“越玩越勇”,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发动阖宫上下的奴仆专门习练伎乐,模仿胡人的发式,剪裁布帛以缝制舞衣,“寻橦跳剑,昼夜不绝,鼓角之声,日闻于外”。东宫日日有舞会,夜夜有欢场,此处已然成为太子的纵情享乐之所。
太子与汉王元昌相交甚密,此人为太宗的同父异母弟,是太子的小叔叔。两人虽为叔侄,但恰为同年,所以经常在一起聚宴狂欢、恣意嬉戏,是一对名副其实的狐朋狗友。他们将身边的奴仆分为左右二队,太子与元昌各自统领一队。“战士们”身披毡甲,手操竹槊进行布阵,各就各位后,太子蓦地大呼一声:“交战!”两队人马“击刺流血,以为娱乐”。有不尽全力拼杀者,竟被太子暴打至死。太子还洋洋自得地宣称:“使我今日作天子,明日于苑中置万人营,与汉王分,将观其战斗,岂不乐哉!”又说:“我为天子,极情纵欲,有谏者,辄杀之,不过杀数百人,众自定矣!”身为储君,荒唐至此,听不得忠言逆耳,又视人命如草芥,大唐江山若到此人之手,岂不是要走短命隋朝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