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4
“什么叫最后一面?”我不安地问。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本存折,拉住我放在了我手上,轻声说:“林棉,这笔钱给梅姨,往后你好好照顾她。”
我打开存折看见五万块钱存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爸的一部分抚恤金。”他说。
“为什么给我妈?”我问他。
“梅姨跟我爸这么多年,这笔钱是梅姨应得的。”沈沉说着,眼望向我身后的大门。
“那你呢?你还有钱吗?”我忍不住问。
“我有。”
“你要去哪?这钱我们不能要!”我大声说。
我将存折递向他,沈沉轻轻推了推我的手腕,对我笑:“听话,收下。”
我攥着那本存折,心头一阵难受,像是无法逃避他给我的这场告别。
他倚靠在墙面上,点了一支烟,平静地说:“我要去BJ了,明早的火车。我手里的钱够我活个两三年,钱这个东西不是还能再赚吗。你拿着吧,我走了以后,你们就能过的宽裕些,我爸也能安心。”他说到这,抬眼仔细地望着我,轻轻地说:“我也安心。”
“你为什么要走啊?”
“BJ机会多,赚钱也容易。”他耐心地解释。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紧紧地盯着他。
沈沉沉默地抽着烟,没有回答。
“我妈说了,想要你过来跟我们一起过。”我说完观察他的脸,他淡淡地笑着抽烟,我鼓足勇气继续说:“我妈还说,她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个,她一定会供你念大学,看着你工作结婚生孩子。”
沈沉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脸,摇了摇头。
“你非走不可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对。”
看来他怎么打发我和梅姐都已经想好。
“好,那你随便吧。”我将存折甩给他,冷漠地从他身边走开。
“林棉!”他扔了烟头,立即喊我。
我没走几步,回头见他追来,忍不住吼他:“要走你就走!你的钱我们不要!也用不着见什么最后一面!”
沈沉的脚步像是被瞬间施了咒语,定格在那里无法动弹,他震惊地看着我的眼睛。
他将存折放在我家门前的石砖上,昂首而立,静默无声地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背对我的方向离开。
我紧紧地攥着双拳,眼底的泪拼了命地挣扎,我是不是伤透了他的心?沈沉心里有我,他非走不可的理由我猜不透,可他走之前还惦记我妈和我,他已经一无所有,我们是他在巷子街最后的,唯一的牵挂吗?
沈沉再也不会追来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带领我们奔跑在巷子街的每一寸石板路,再也不会为了仇恨与我势不两立,再也不会躲在我身后注视我保护我。
仿佛眼前的巷子街变成了一片江河,我与他是两艘摇曳的小船,盼着天晴平风,可总会有海啸翻腾,灾难过后,我们终是相隔两端。沈沉,就这样如此决绝地离开了。
沈沉真的走了。
我曾每天都盼着暑假来临,因为那样我就有充足的时间照顾他,可暑假真的来了,巷子街空空荡荡,如同我的心。
夜深时我走到了沈沉家门口,里面的灯是亮着的,沈沉回来了!我直接推门进去,可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沈沉,是沈赞光。
他躺在客厅沈伯的床上睡着了,听见动静,翻个身,并没有睁开眼睛,我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沈赞光,恍惚间,他的眉眼像极了沈沉,可是他不是,他比沈沉快乐,比沈沉自由,他就像世间最纯洁的天使,不染凡尘,没有仇恨。沈赞光爱我,心甘情愿为了我留下来,独自守着这间空房子,独自承受黑夜来临后的灰暗。
想到这,我走向他,俯身蹲在他的眼前,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有些滚烫,沈赞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我,惊喜地抓住了我的手,“林棉!是你吗?”
我点头,小声问:“你是不是病了?脸好烫。”
他甩了甩脑袋,坐起身,“没事,就是有点困。”
“我去给你找退烧药。”说完我要走,被他伸手拦下,“林棉,我真的没事,你别走。”
我坐在他身边,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他说:“你能来看我真好,这些天你总是躲着我,我知道为了什么。”
沈赞光一边说一边摇头,肩膀蹭着我,像是小孩子。
“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我歉意地说。
“你是怕一看见我就能想起我哥那个混蛋吧。”他笑着说。
我垂下脸嘲弄地笑了笑。
“沈沉确实是个混蛋!”他叹气。
我不想再提,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太烫了,先吃药吧。”我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找了退烧药。
“你让我亲你一下,我就吃药。”他将脸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
“别闹了。”我瞪他。
“就亲一下啊。”他不依不饶撒娇,不停地拉着我。
“沈赞光!”
他忽然停下所有动作,笑容消失,紧接着,是一阵难以形容的沉默,沈赞光不动,我也没有转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像是喃喃自语,说:“我不敢找你,我怕你难过,我哥走以后,我更不敢靠近你,我只能在家里等着,我知道你肯定会过来看看,不管你是来看我,还是为了别的。”
见我依然无声,沈赞光继续说:“林棉,我哥已经走了,这个家只剩下我了。”
“你也应该跟他一样走得越远越好。”
“我妈又来了。”他小声说:“她买好了去日本的机票,今天上午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说我死也不走。”
“日期是哪一天?”
沈赞光难过地看着我:“一周后。”
“出国是好事,而且你妈只剩下你了,你在她身边她才会安心。”
“可我舍不得你。”
“也许我们长大了,还会再见的。”
我不能再自私的捆住沈赞光,我能给他什么?他是我沈沉离开后难以忍受空虚的寄托吗?
“林棉,你爱过我吗?”他忽然问。
在我犹豫不觉地片刻中,他靠近我,轻声说:“你是喜欢我的,我感觉的到。但是这感觉,不像爱。”
“我们才十七岁,喜欢就够了。”我说。
“是啊,喜欢就够了。你会一辈子记得我吗?”
我立刻回答:“我会!”
沈赞光垂着双眼,虽然不再仿若星辰,没有光亮,但他依旧笑着,善良的,温柔的笑。
十七岁的爱情就像初升的太阳,那是太阳,我们站在大地,如此渺小,似尘埃卑微,如果有胆量,就应该冲上云霄,与十七岁这场爱情的战争反抗,不顾硝烟,不顾粉身碎骨,哪怕变成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