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回来了
柳烟落每次醒来都是在不同的地方，可能是山洞，也可能是哪个大官的墓中，甚至有时候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漆黑，才发现自己是躺在棺材里，被扔在乱葬岗上……但是每次都毫无例外的，身边围满了成堆的尸体。
那种程度的伤，换作是常人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而柳烟落不过是睡了几觉，身上的伤就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她每次都需要睡很久，多则一月两月，少则十天半月，鬼面狐狸趁她睡着，就四处屠城，现做一个血池将她泡进去。刚开始每次醒来她都得大吐一场，可是慢慢的，她竟然习惯了，习惯着让身体到内心都彻底麻木，她甚至能淡然地踏过死人堆，从那些尸体身上找鬼面狐狸藏起来的食物……她不再哭泣，也不会再大喊大叫，身体上的变化她怎么察觉不到，她是明白的，现在的她，人不人鬼不鬼，早就不是正常人了，撑着那口气没有自我了断，苟活着，不过是为了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柳烟落……”
“嘻嘻嘻，柳烟落……”
“杀了他……”
“去杀了他……”
“报仇……”
“柳烟落……”
又是嘈杂的窃窃私语，柳烟落皱着眉头，挣扎着，却迟迟无法醒来。
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某个深渊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突然眼前出现一道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那儿，用小棍子戳着一只蚂蚁，玩得开心了，还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柳烟落走到她身后，想问问她这儿是哪儿，她正要开口，女孩突然回头，七窍溢着鲜血，把柳烟落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孩缓缓开口，嘴里的血大量涌出，滴落在地上，裹住了那只蚂蚁。小女孩一步步靠近，喃喃地问着她“你为什么要杀我？”，柳烟落被她逼得直往后退，突然撞到一人，她回头，看到一张满是血迹的脸，她吓坏了，吓得窜到旁边，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十个，百个，直至千个万个……这些人七窍流着血，动作怪异，讥笑着，哭泣着，把柳烟落围在中间。
“你们是谁？”其实不问她也猜到了这些人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听柳烟落的问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齐齐笑了起来，声音刺耳，让她忍不住捂上了耳朵，笑声越来越大，震得她五脏六腑生疼，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们。
笑声渐渐落下，周围变得一片寂静，柳烟落慢慢放下双手，怯怯地睁开眼睛，那些人已经消失不见，离她不远处站着个人影，那个人影渐渐走近，她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
“怎么？你不是问我们是谁吗？”那人靠近她，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红唇带笑，幽幽地说着，“我们是你呀……”
那人不管是样貌身形还是声音，都与柳烟落一模一样，她穿着一身嫁衣，媚眼如丝，红唇如火，这身打扮她再熟悉不过，与叶川大婚那天的她一身红妆，正是这个模样。
这个人，是她？不，不是……她从不会这样笑……
柳烟落推开她，后退了一步，“你不是我，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的笑声似乎混杂着千人万人，“我当然是你，”她突然靠近柳烟落，掐住柳烟落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地上，“我是你的身体，是你的血液，是你的眼睛你的思想，我就是你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烟落一阵眩晕，只觉刺耳的笑声在耳边炸裂，扼住她脖子的手力度越来越重，她拼命挣扎着，使劲去扯开那双手，压在她身上的“柳烟落”狰狞的笑着，享受着她的恐惧……
意识渐渐模糊，她仿佛回到了叶川平乱归来那天，她站在城楼远远望着他，那日的阳光正好……
砰……
砰……
砰……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格外的大声……
“在下叶川……”
砰……
“烟儿……”
砰……
“你不配。”
砰……
叶川的声音伴着心跳萦绕在她耳边。
她似乎看到了叶川近在咫尺的脸庞，又突然消散……
将军，你在哪儿……
柳烟落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凌冽不似从前，她五指似剑，一击穿透了另一个柳烟落的心脏，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大大地喘了口气，压在她身上的人松开手后，眼神却突然变得温柔，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柳烟落，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说完，另一个柳烟落的身体变得虚无，最后烟消云散，柳烟落眼前亮了亮，她睁开眼睛，莫名一阵心疼。她忍着浑身的疼痛坐起身来，捂住胸口，打量着四周，这次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她睡了很久，周围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她动了动手指，已经没有那么疼了，碎裂的骨头应该都已经恢复好了，鬼面狐狸竟然没有守着她醒来，想必是算错了她醒来的时间。柳烟落随手扯下窗帘裹住身体，身上的衣服早就满是血迹破烂不堪，她穿过那些成堆的尸体走到门口，转身跪下，郑重地朝着这些尸体磕了个头，她打开门，惊动了门外的看守，柳烟落淡然一笑，一双眼睛变得血红。
她抬手擦去溅到额角边的血，朝着古煌城的方向，头也不回，身后只剩下横七竖八倒着的守卫尸体。
她一路奔跑，光着脚，每一步都在茫茫沙漠中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她跑得很快，熟悉的血腥味传来，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翻过最后一座沙丘，她蓦然停下，愣愣地看着身披铠甲的叶川面无表情的提着剑，一步步靠近半倒在地上的若兰诺塔，她捂着受伤的胳膊，血液渗过她的指缝不断流出。
叶川挥剑砍下，若兰诺塔侧过头，紧紧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疼痛传来，她轻轻抬头，睁开眼睛，阳光刺眼，透光阳光，她看到有人拦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叶川的剑，剑停在离那人额头不足一寸的地方，一缕发丝走过剑锋，随风飘落。
“阿落……”若兰诺塔轻轻唤她，柳烟落回头，笑得灿烂。
诡异的笛声响起，柳烟落的突然出现让鬼面狐狸小小吃了一惊，不过他倒是很想看看被蛊毒控制的叶川和聚满怨气的柳烟落到底谁更厉害。在笛声的催促下，叶川握剑的双手颤抖着，他咬着牙，似乎在与什么斗争着，柳烟落抚上他消瘦的脸，心疼地吻上他的额头，
“将军，我回来了……”
笛声又急促了几分，叶川一把推开柳烟落，挥剑在她背上划出一道血痕，若兰诺塔赶紧把柳烟落拉开，将她护在怀里，“阿落，对不起……”
“走，带她走……”叶川哑着嗓子，见到柳烟落后，他似乎恢复了些神志，只是身体依然不受控制。
“他中了蛊毒，被坏人控制住了，之前赶你走，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不想让你难过……”若兰诺塔不再瞒她，事已至此，她应该知道真相。
“你说什么？”柳烟落错愕地看着若兰诺塔，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所以说她不配，说不爱她，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哈哈哈哈……”柳烟落突然笑了起来，她笑自己傻，笑自己不懂叶川，原来辜负两人的，是她自己……她突然推开若兰诺塔，朝叶川走去。
“阿落不要！”若兰诺塔没有抓住柳烟落的手，眼睁睁看着柳烟落迎上叶川举起的剑，一双手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柳烟落闭上眼，等着剑落下，死在叶川的剑下一定是她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