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魏王登基
建安二十一年四月,大汉天子册封曹操为魏王,邑三万户,位于诸侯王上。
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
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称跸。
宗庙、祖、腊皆入汉制,国都邺城。
王子皆为列侯。
同月吉日,曹操于铜雀台王宫举行盛大登基仪式,极尽奢华,举世瞩目。
旭日初升,铜雀鎏金。
瑞气千条,霞光漫天。金碧辉煌,光芒万丈。
煌煌邺城,波光粼粼的漳水之上,铜雀、金凤、冰井三台之间,围绕无数宛若天宫凤鸾的飞鸟燕雀。
人影幢幢,威仪许许。
钟鼓齐鸣,乐舞同台。
首次参与如此奢华盛会,诚惶诚恐的小女子怯意油然而生,大发感慨,口不择言: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
曹睿憋红了英俊小脸,翻脸白了我一眼:拜托,桃花妖,这可是我爷爷的魏宫!
“口误!口误!”
我无言以对,只好低声讪讪地回了一句,只可惜衣服黑色,颜色也有些沉。
众勋贵子弟天机阁学艺归来,适逢老曹登基称王。
底下的开国元勋为搏取名利,便投其所好,免不了要搞一大堆繁文缛节。
挖掘制造一些天降祥瑞或冠冕唐皇的仪式歌功颂德,以彰显威仪。
于是乎,力争魏王世子大位的曹丕、曹植两大势力便开始明争暗斗,各显神通,博取老曹欢心。
最后,终究是我那诗文才气、内外双修的姐夫,曹子建胜出,于是乎便有了开头这一出。
仰或是继承了阿爹崔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绝世风姿,或许是我长得太过俊俏,又或许是曹睿的力荐。
我有幸和他于一道,成为魏王登基仪式唱赋的领唱,唯一的外姓娃!
其余的皆是诸曹、夏侯贵勋子弟,诸如曹樱、曹肇、曹宇、曹演、曹爽、夏侯玄、夏侯称、夏侯献。
或老曹假子养子,诸如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何晏,还有秦琪等等。
他们一个个兴奋莫名,脸蛋通红,施施然站得笔直,文质彬彬,人畜无害。
我无比感激地瞥了瞥曹睿,微微笑了笑,算了对他的帮忙表示感谢。
说起这铜雀台,确实有些来头。
传说当年曹操夜宿邺城,夜见金光由地而起。
隔日掘之得铜雀一只。
荀攸言昔舜母梦见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得铜雀,亦吉祥之兆也。
老曹大喜,大兴土木建铜雀台于漳水之上,以彰显其平定四海之功。
临近暮年的老曹,特招魏国封地内的管络、朱建平、周宣等,精通奇门遁甲阴阳八卦的奇人异士,反复斟酌推敲。
以水克汉火德之故,故尚黑,特选今日之黄道吉日,登基为王。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童声朗朗,犹如仙音。
年过花甲的曹操,一身天子旒冕,短小的身板,竭力撑起宽大的镶金丝流云王袍,置身于九五至尊龙椅。
丑陋枯瘦的脸,笑得像一朵黄菊花,一声石破惊天的干嚎:赏!
一字值千金!
谢魏王!我们异口同声,真心实意。
大人的世界我们不懂,也许也不需要懂,吃喝玩乐开心才是真,有打赏就很好。
我偷偷瞥了一眼,一直不太快乐的元仲,知道今天的他确实是无比开心的。
我的姐夫,新封临淄侯曹植曹子建,向我们投来惊鸿一瞥,流光异彩,充满了赞赏和慈爱。
此时有些小迷糊的我,搞不清楚是看我,还是看他的侄子元仲。
此刻文釆风流的他,满脸春风,长身傲立,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不愧为建安坛之魁首,文士之冠,天才流丽!
揽二桥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这绝对是画龙点睛!
也许此二桥就是彼二乔。
想起卧龙先生智激周郎的典故,我差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当我有意无意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周遭。
不经意间,蓦然发现五官中郎将曹丕,看他亲弟弟曹植的眼神,充满了阴狠冷漠。
紧接着,他又横眉冷目扫视过来,脸上挂着一丝极为不易察觉的忧色。
令神经有些过敏的我吓了一跳。
不知他正赞赏平时口吃、朗诵流利的儿子曹睿,仰或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东风终与周郎变,铜雀春深锁二乔。
不知二乔是否被老曹锁在深宫里面?
我暗忖着,却是极希望看到,这两个只该天上有的尤物仙娥,娉娉婷婷的走出春深铜雀台。
让我这与生俱来,便带有爱美之心的美少女,也侧目侧目。
雾气茫茫缭绕,配上袅袅仙音。
恍恍惚惚之间,曾经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泱泱汉室。
在子健华丽仙诗的衬托下,已经拉下改朝换代的时代大幕。
曹魏黄吕大钟响出,敲响的却是大汉的丧钟。
激动万分的山呼千岁声中,一班残汉老臣公卿,瞬间异变成曹魏新贵,毛发斑白,声泪俱下。
三拜九叩起伏之间,黑色朝服冠冕不停地编织黑水汹涌,宛如沧海,深不可测。
看着皓首白头的相国钟繇,独目狰狞的大将军夏侯惇,等等曾经的汉室老臣,以及其他多年享受汉禄的文武曹吏,声嘶力竭拼着老命歌功颂德。
我委实为大汉感到悲哀,心里涌起莫名悲凉。
目光流转,却惊见大名鼎鼎的杨修、司马懿等世家大族青年才俊,位列曹魏朝班。,
犹如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杨修之杨家号称四世三公,司马懿之司马家也是世代公侯,皆是大汉名门望族。
不得不屈服于强势的寒门雄主,不得不感叹世风江河日下。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山呼千岁,是否真心?!
大汉瘦骨嶙峋的皮囊下,露出了曹魏骨架呼之欲出的峥嵘。
我那父亲中书令崔琰,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身板也是一如既往的笔直。
曾经深邃宛如星空的眸子里,满是茫然,见不到一丝喜气。
知父莫如女,我心头不由一紧,没由头的担心起来。
阿父啊,在这个非常时刻,您老人家就不能假装显露一丝虚伪的喜色!
真的是榆木脑袋!
夜幕沉沉,繁星当空。
大汉帝都许昌早早戒严,万籁俱寂。
街上只剩下打更和狗吠的声音,犹如巨大的黑色怪兽,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生灵。
许都的大汉天子刘协,仿佛听见远在千里之外的邺城钟鼓齐鸣之声。
他目光呆滞,面如死灰,瘫跪在烛光摇曳香雾缭绕的汉室宗庙,如同没有了脊梁的老犬。
此时此刻,大汉天子的泪已流光。
“祖宗在上!想不到,汉室已退无可退,名存实亡。”
“想不到,四百年的基业断送在不肖子孙协手里!”
他对着历代皇祖帝宗,喃喃哀叹。
“皇天后土,我心不甘啊!”
俄而,他口吐鲜血,像一头锇狼长嚎。
雍容华贵的皇后曹节无言以对。
她不知如何安慰这个一生浑浑噩噩,如同傀儡壮志难酬的天子,只能抱头痛哭。
“哈哈哈哈!紫气东来,西方极乐。汉德昭烈!汉德昭烈哪!”
蓦然,朝堂风华荡然无存的刘协,眼睛一亮,转身向西,眸子云光岚彩,突然疯狂又哭又笑。
曹节和几个亲妹妹曹宪、曹华,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陪着刘协哭得一塌糊涂,门内外的宦官宫女暗暗垂泪,一片悲戚。
屋顶一个黑影闪了闪身形,手一扬。
一个白色鸽子扑腾腾飞入上空。
在漆黑如水的夜空中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