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序[1]
余十有三岁而失所怙[2],母氏以教为爱,逾四十无所成,自谓膝下之乐有足以尽此身者,忽抱终天之恨,泪涸而痛不定。试为陈之。母氏素患头风,岁十数作,作必呕痰,加以昏眩。因得默斋抚干叔父乌辛茶方,于是作少疏,虽作亦易愈。近时乌附不易得,每闻入京有便,必以买川乌为先。或它出,亦预合数服以进。前数年或鼻塞不通,或脾弱无味,随证审方,储材合剂,或丸或散,朝构暮成,未尝敢求诸市肆。然头风则年余不作矣。矧[3]又饮食顿忺[4],但觉脚力微怯,岁旦家常茹素[5],饭则尽碗羹,亦称美。炬卿私谓,吾母今年七十,而胃府如此,眉寿[6]何疑者。越八日,忽有小红粟粒发右耳旁,次日右颊右目颇肿,命医视之。用药敷贴,脓毒渐出,谓可徐徐抽减,谨重太过,专守“头面不可妄施针砭”之说。有令灸三里穴下抽者,医持不可。未几,其肿愈坚,似疮而根则大,名疖而反无脓,外不热而内不疼。旬日后始窘甚矣。吾母至,谓炬卿曰:汝抄方嗜药,胡为不晓此证?仓忙中罔知所措,更医亦云无策。母氏神识了然,以至不救。日月不居,俄[7]至卒。哭客[8]有携示蜀本《灸经》与《竹马灸法》者,备述克验,内有鬓疽、疔疮,乃知咸有灸法,而竹马一法则诸证无不治。痛哉!痛哉!何嗟及矣。炬卿平时每虑风在头目,犹谓老人脱有隐疾,可以延寿,幸而头风已痊,又孰知危证之窃发,喜未几而痛罔极哉。此所以仰天捶心而呕血也。世有此方,吾不早得而见之,吾母不存而其方则存,其方存而后之人有早得而见之者,庶几乎吾母虽无及而犹及人也。遂与乌辛茶方并刊以传焉。吾母,山阴博古石氏也。
[1]孙序:原无,据体例补。
[2]失怙(hù护):失了父亲。
[3]矧(shěn审):况且。
[4]忺(xiān先):高兴、适意。
[5]茹素:素食。
[6]眉寿:长寿。
[7]俄:突然之间。
[8]哭客:吊丧者。
[9]淳祐乙巳:公元1245年。
[10]孤学:谓学识浅陋的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