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序
窃惟人之有生,负阴抱阳,而形神爰发,故其为情,不能无感,如喜怒之动于中,寒暑之荡于外,是以痾瘵[1]攸萌,而夭昏[2]凶扎[3]之患,所不免也。粤[4]自上古,轩岐首出,巫彭[5]继起,《内经》作而医道兴矣。迨至中古,代有其人,而医道以传。秦汉以还,下及近代,若张长沙、李东垣、刘河间、朱丹溪之四子者,皆深于医而各极其圣者也。其所著方书,口义传布既久,不能无舛,而世之庸士,往往昧此而不知变,胶固拘泥,药罔奏功,遂使微言奥义举失其真,毫厘之差,千里之谬,贻患可胜言哉?予以多病,恳乞,赐休[6]林下[7],暇日检方亦窃疑之,于是远延方君过颍[8],因出所次[9]《丹溪心法附余》,凡二十四卷,相与订之。夫方君名广,字约之,古庵其号,新安儒医也。尝游河洛[10],旅寓陈留[11],野亭[12]刘公亦雅重之,恒以药活人。乃谓是书超迈[13]群识,尤切日用,虽经杨楚玉辈再纂,而不能备集脉诀之详;程用光氏翻刻,而不能尽芟附录之误。于是重加概括,讹者正之,伪者去之,且萃诸君子方论于下,精切简要,不畔古经,铨次[14]成帙,间亦窃附己意以发明之。呜呼!三皇之书,古称坟典[15],所谓《内经》乃其一焉,实与《周易》分庭抗礼,奈何人自《易》之目为末技[16],则其道安得与《易》[17] 并传哉!方君沉潜古典有年矣,惟是书之成,几易星霜,而于药脉证治分演详明,论著切当,有识之士,谓真有补于丹溪不惑乎后学矣,功亦伟哉!吾省大方伯姚、陈二公见而喜之,因命工锓梓[18],以嘉惠人人,甚盛心也。方恳请为序,遂书此,刻诸卷端,外有地理书、药性书、伤寒书若干卷,亦君手自为之,欲同惠诸人而未果者,兹固不赘及云。
嘉靖十五年岁丙申秋七月朔旦[19]
特进[20]光禄大夫柱国[21]少保[22]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
[1]痾瘵:泛指痼疾。唐·刘知几《史通·书志》:“四支六府,痾瘵所缠,苟详其孔空,则砭灼无误,此养生之尤急也。”
[2]夭昏:亦作“夭昬”。夭折,早死。《左传·昭公十九年》:“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昬。”杜预注:“短折曰夭,未名曰昬。”孔颖达疏:“子生三月,父名之,未名之曰昬,谓未三月而死也。”
[3]凶札:谓五谷歉收,疾疫流行。《周礼·地官·司关》:“国凶札,则无关门之徵。”郑玄注引郑司农云:“凶,谓凶年饥荒也;札,谓疾疫死亡也。”
[4]粤:文言助词,用于句首或句中。古与“聿”“越”“曰”通用。
[5]巫彭:传说中的神医名。《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郭璞注:“皆神医也。”
[6]赐。构成书册的一张。休:请皇帝准予辞官退休。
[7]林下:幽僻之境,引申指退隐或退隐之处。
[8]颍(yǐng影):颍河,水名,源于河南省,流经安徽省,入淮河。
[9]次:编次,编撰。
[10]河洛:“河”指黄河,“洛”指洛河。指黄河与洛水两水之间的地区。
[11]陈留:地名。即今河南省开封市陈留镇,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资源。
[12]野亭:野外供人休息的亭子。宋·陆游《有客》诗云:“有客南山至,相携饭野亭。”
[13]超迈:超越;胜过。《梁书·武帝纪下》:“文质彬彬,超迈今古。”
[14]铨次:谓编排次序。
[15]坟典:三坟、五典的并称,后转为古代典籍的通称。晋·葛洪《抱朴子·遐览》:“先生既穷观坟典,又兼综奇秘。”
[16]末技:谓不足道的技艺;小技。
[17]易:崇祯本作“坟典”。
[18]锓(qǐn寝)梓:刻板印刷。书板多用梓木,故称。
[19]朔旦:旧历每月初一。亦专指正月初一。《书·大禹谟》:“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
[20]特进:官名。始设于西汉末,授予列侯中有特殊地位的人,位在三公下。东汉至南北朝仅为加官,无实职,隋唐以后为散官。明以特进光禄大夫为正一品。
[21]柱国:官名。指肩负国家重任的大臣。
[22]少保:古代官名。“三孤”之一。周代始置,为君国辅弼之官。后一般为大官加衔,以示恩宠而无实职。《书·周官》:“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孔传:“此三官名曰三孤。孤,特也。言卑于公,尊于卿,特置此三者。”
[23]制诰:指承命草拟诏令。
[24]同知:官名。称副职。宋代中央有同知阁门事、同知枢密院事,府州军亦有同知府事、同知州军事。元明因之。
[25]经筵(yán延):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宋代始称经筵,置讲官以翰林学士或其他官员充任或兼任。元、明、清三代沿袭此制,而明代尤为重视。
[26]致仕:旧时指交还官职,即辞官。
[27]临颍:地名,位于河南省漯河市,因濒临颍水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