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序
张仲景，世称医圣，所著《伤寒论》为诸家之祖。而元王安道[1]摘其三百九十七法之脱衍复误，得二百三十八条，多所纠正，为仲景功臣。至越人[2]张介宾《景岳》[3]一书，托于仲景诸家，偏执一见，穿凿附会，后人无攻其失者。吾郡叶先生天士，号香岩，为国[4]初神医，治病奇验，传闻于故老，不可胜纪，而著作之流传甚鲜。今之风行者，若《临证指南》等书，类[5]多门人志[6]录，不尽出先生之手。先生尝谓自古医书已备，学者神而明之，临机应变，治病有余。是先生信古而不泥古，并不欲轻议前人可知。惟《景岳》行世已久，先生恐其贻误后学，特详为批校，名之曰《发挥》。发挥者，义取《周易》孔疏[7]，且本朱丹溪《局方发挥》例，言景岳之当，发其覆[8]而挥其诬，俾读其书者毋为其说所蔀[9]，而治病必通，类其情也，较之王氏之增益仲景，功尤钜[10]焉。书久藏于家，嘉庆间，先生元孙[11]半帆[12]欲刊行而未果，盖全书卷帙浩繁，套板[13]工费，力有所未逮也。嗣半帆族兄讷人议录清本单行，仿前人经说，节其本文为纲，而以批本循行联缀，工较省，卒亦未成。今晋卿[14]为半帆令嗣[15]，始毅然以剞劂[16]自任，节缩衣食，以鸠[17]其工，可谓善继人之志者矣。记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18]，叶氏自香岩先生后代明医理，及今晋卿且五传矣，则其家学之有本源，奚翅[19]三世？遗泽之久而勿替[20]，尤难得也。予不知医，重晋卿之克承先志，故不辞而为赘言。至于贯穴其说，隐括其理，能为是书之元晏[21]，则请俟夫精斯术者。
[1]王安道：即王履，元末明初医家，昆山 (今属江苏)人，字安道，号畸叟，又号奇翁、抱独山人，从学于朱丹溪，著有《医经溯洄集》《百病钩元》《医韵统》《小易赋》《十二经络赋》等，惟《医经溯洄集》传世。
[2]越人：张介宾为会稽人，属春秋时越国之地，故称“越人”。
[3]景岳：指《景岳全书》，张介宾号景岳。
[4]国：对本朝 (清朝)之称。
[5]类：大抵。
[6]志：记载。
[7]周易孔疏：唐·孔颖达为《周易》所作的“疏”。疏，为儒家经典重要的注释形式。
[8]覆：指隐微的义旨。
[9]蔀 (bù部)：覆盖于棚上以遮蔽阳光的草席，引申为覆盖。
[10]钜：同“巨”，大。《史记·礼书》：“宜钜者钜，宜小者小。”
[11]元孙：即“玄孙”，清代避康熙之讳“玄”改作“元”。
[12]半帆：即叶潮，字青来，号半帆，通晓医理，与其叔叶钟校刊《叶评伤寒全生集》四卷。
[13]套板：分色套印，此指刊刻出版。
[14]晋卿：即叶潮之子叶栐，叶天士五世孙，校刊《景岳全书发挥》，并作后序，且参校《本事方释义》。
[15]令嗣：对他人之子的敬称。
[16]剞劂 (jījué机决)：雕版印行。
[17]鸠：聚集。
[18]医不……其药：语出《礼记·曲礼》：(孔疏)“父子相承至三世也……又说，云 ‘三世’者，一曰黄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又云夫子《脉诀》。若不习此三世之书，不得服食其药。”
[19]奚翅：即“奚啻”，何止。翅：同“啻”。《庄子·大宗师》：“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
[20]替：衰废。
[21]元晏：皇甫谧自号“玄晏先生”，据《素问》等著《针灸甲乙经》，发挥岐黄之学。清人避康熙讳，改作“元”。“是书之元晏”，即自许此书能为经典，今有高明为之阐发作注。
[22]岁次：亦称年次。古代以岁星 (木星)纪年，每年岁星所值的星次与其干支称为岁次。
[23]褚逢椿：字锡庚，号仙根，长洲 (今苏州)人，清代书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