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莱布尼兹的箱子(1)
文/李维北 图/摇开
1.半夜等候
中海民居由几十栋高楼8字型合围而成。这座万人小区内平日熙熙攘攘,人流不息,而此时,它是安静沉谧的。
现在是半夜两点。
秋日夜风吹散了些许睡意,我裹了裹外套,问蹲在旁边的大学同学王捡:“到底要等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跑下面来喝冷风。”
王捡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你就能看到了。”
他是我大学室友,与我脚对脚床挨床。
四年同室生活,我给王捡总结了两个特点。
第一点:他坚定信奉等价交换、质量守恒原则,通俗说,他是一个忠贞的AA制度拥趸,不占人便宜,也不被占便宜。
比如说,但凡有人借他泡面,他一定会在三天后提醒对方,你是不是该还我泡面了?认真又坦率,让人无言以对。
以前我请过王捡吃饭或者买水,他肯定会尽快找到机会请回来,而且一定是价位对标;我请炒饭,他回水饺,我买可乐,他回雪碧。毕业后,他索性直接变成了所有双人消费除以二,多亏有了电子支付,王捡能开心地精确平摊到小数点后。
第二点:王捡执着于探知各种日常现象背后原理。
我至今仍然记得,有次我们在电脑前玩实况足球游戏。王捡突然一脸严肃说,在实况足球的世界里,球员以为自己是在为了胜利踢球,但并不知道自己的失误还是射门成功都是被操纵的结果。那么同理,我们的现场足球比赛,又怎么证明真的是球员们在踢球,而不是背后有两个看不见的人在操纵?实况足球和真实足球赛,到底哪个更真实呢?
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喜欢的阿森纳又是第四名,我偶尔会想,如果是幕后黑手在控制球赛,那这个人的水平还真是稳定。
王捡的这两点性格也能以别的词汇形容:龟毛、小气、钻牛角尖、胡思乱想。
但我大学和他一起住了四年,反而觉得他值得信任,我不怎么喜欢那种表现得毫无缺陷的人,像王捡这般坦率真实的人不多。
昨天,王捡邀我来他住的小区一起看足球比赛,守到半夜,阿森纳又不出意料地荣获第四名。我正要洗漱睡觉,王捡让我跟他下楼,说要给我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才下过雨的夜冷得要命,王捡显然早有准备,他套了件冲锋衣,给我一件羽绒马甲。他下楼后目标明确,拐到了隔壁单元楼外靠近消防通道的空地,这里有一排透明塑料雨棚,棚下除去玻璃告示栏还有一排智能快递柜。
一盏球灯固定在雨棚顶部,光芒苍白而孤单,照得四下更加黑暗冷清。
王捡站在雨棚下,左右张望了一番。
我哆嗦着说:“到底是看什么?就我们俩,没别人。”
王捡走到了快递柜前,停下。
这是名为“速至达”公司的快递柜,铁皮上镀的淡金色让它看起来有几分扎眼,结构上和别的快递柜大同小异,中部有一个长方形触屏显示器,下面配置有金属键盘与麦克风。柜身横12排竖11列,箱子编号顺序按照列从上到下,再从左到右,一目了然。
王捡在快递柜最右侧站定,用手机照向从上往下数第二格的箱子,照出金属皮上清晰的黑色“111号”标记。快递箱并非是每一个都同样大小,从上到下,尺寸都在逐步缩小,越是靠近顶部空间越大。
我搓着手哈气,“这时候要取快递?买了什么东西?”
他食指放在鼻尖前示意我不要说话,而后指向面前111号箱。
我集中注意力仔细打量,箱子表面并无什么记号,表面光滑,与隔壁同型号100号箱没任何不同。
滋滋,滋滋。
111号箱发出两声轻微但尖锐响动,里头有某种东西在触碰金属内壁,这声音在近距离下格外清晰。
我从声量上估算,箱内可能不是大型物件,而且运动的力量并不大,否则作用于铁皮的声音会更大更沉,倒有几分像是尖锐指甲挠着金属带来的声音。
箱子里突然没了声,就仿佛洞察到了我和王捡两人的注视。
我心里打鼓,不太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注视着111号箱,压低嗓子问旁边:“到底是什么?”
王捡反而眼神有几分期待,“我不知道,之前从来没有这种响动。”
他低头看了下手机,我也余光瞄了一眼:两点五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王捡说。
“这里的111号箱,每天晚上半夜三点会自己准时打开。”王捡声音低沉,目光牢牢凝视着箱子,生怕它变出某种戏法,“我连续观察了它四天,每天半夜三点,它都会打开,一模一样。”
我心想它打开就打开嘛,这么晚了,反正大家都在家里睡觉,哪怕箱子里藏着贞子之类的女鬼,也吓不到在睡觉的人。半夜三点不睡还在楼下快递柜边晃来晃去,这样的我们才更可疑吧。
王捡轻轻念。
“10。”
“9。”
“8。”
……
不知怎么回事,随着他的倒数,我手脚肌肉也微微发紧。
四下并无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古怪青年和快递柜面对面对峙,耳朵里只有我略显沉重的呼吸音和王捡保持节奏的记数声。
“1。”
王捡口里最后一个数落下,111号箱同时发出“嘎哒”一声,铁皮箱门朝外缓缓展开。
触控荧幕下麦克风发出呆板的电子语音,“欢迎您使用速至达快递,请记得关闭箱门,寄快递,请继续选我哦。”
这段话在我听来有一种莫名阴森,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站在那输提货码,才让111号箱打开。
我稍一走神就听到王捡喊了声小心,只来得及肌肉反射般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一道白影从111号箱射出,落地就跳入后面花坛里不见了。
我看清楚了,原来是只老鼠。
为什么快递箱里会有一只小白鼠?
我又看向箱门轻轻摇曳的111号箱,它离地至少有一百六十厘米,老鼠为什么要从地上一路攀爬上来钻入111号箱里?
王捡用手机灯照向箱内,查看内部情况,我站在他身侧,发现箱子里空无一物。
“果然和前两天一样。应该是之前开的时候,有老鼠钻进去了。”
他站起来看我,“你怎么看?”
我没怎么懂,“怎么看?你是说柜子自己打开的事?”
“对。”王捡认真道,“我有时候脑子比较死板,需要你的视角。”
我看向老鼠消失的花坛处,“先说这只老鼠,看起来像是实验室使用的小白鼠,我的观点是,小白鼠更像是人为,但是谁做的,动机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至于这快递箱自己打开的事……”
我直说:“是故障。”
王捡眉毛一动,他转身到柜子后面,人就没声了。我来不及多想,也跟了过去,还没看清楚身体就让人一拧,双手被人反剪后背。那人脚下一带,手腕用力,把我面朝下摁地上。
“你们对箱子动了什么手脚?有什么目的?”
耳边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又脆又快。
我更关心王捡的安危,忍痛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做,也是发现不对劲才来看看,嘶,我朋友呢,你把他怎么了?”
“喏,他在那儿。”
我手腕被松开,背部压力骤然消失,自己得以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王捡背靠快递柜瘫坐地上,双眼恍惚。我赶紧过去试图扶起他。
“别动。”
身后女人又说:“低血糖,他一扭过来就身体发软往地上倒,不是我把他扶住,多半后脑着地。”
我见王捡眼神逐步恢复神采,他用手指慢慢揉着眉骨,大口呼气,我心里稍缓,这才回头看。
一招将我放倒的女人穿着贴身黑色运动衫,身材纤细,黑色棒球帽后露出马尾发,她脸上蒙了黑口罩,偏偏裸露出的脖颈和手背皮肤白皙,灯光下,像是一道藏在黑夜里的白影。
她摘下口罩,朝我伸出手,“陆仁佳,《城市短报》记者,擅长散打,想采访一下两位。稍微一提,那小白鼠是我放的,放心,很干净,用来投鼠问路。”
2.陆仁佳
陆仁佳认为111号箱事故的制造者总会出现,于是撞见我们后认为我和王捡就是始作俑者。她为保障自身安全,便先一步动手将我们制服。动手时她才发现我和王捡都穿着拖鞋,于是戒备心消除了大半,继而松开我,若有情况陆仁佳也能拔腿就跑,确保安全。
我们很快就消除了彼此误会,继而双方都很失望。
陆仁佳的失望在于111号箱事故依旧没有一个结论,还是没法写成报道稿。
王捡也失望于陆仁佳不是幕后黑手,又一天半夜浪费,还是没搞懂快递柜111号箱定时弹开的原理。
我正要说大家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一起去吃个肯德基。
这时从远处亮起两道摇摇晃晃的光,两名保安手持手电筒姗姗来迟,远远喊,什么人。我过去应付了一番,保安看了眼我脚下拖鞋,说了句早点儿休息,这才离开。
等我返回和王捡碰头,陆仁佳人已不见了。
我不免怀疑,“她真是记者?”
“应该是。”王捡递给我一张铜版纸名片,“她还说如果有发现随时联系她。”
名片左边上写着:《城市短报》——做城市最好的短新闻。
右边印了名字:陆仁佳 记者。
陆仁佳不就是路人甲的意思吗?还真有人叫这个古怪名字。
我回去躺床就睡,再次睁眼已是下午两点三十三分,太阳光穿透窗帘缝隙,在屋内拖曳出一条笔直的光痕,恰好从我眼皮上路过。
待我出来,发现王捡正在客厅捣鼓笔记本电脑,他在看一段视频。
我走到他身后,看到播放器右边有四个视频,分别是10/12,10/13,10/14,10/15,每个都是按照日期进行命名,恰好是今天和前三天的视频,时长均在两分钟左右。
镜头对准了快递柜的111号箱,记录了它在凌晨三点自动开启的全过程,包括那机械又略显阴森的欢迎语音。
王捡端起旁边的黑咖啡喝了一口,“和之前几天完全一样,箱子内没有东西,周围没有异常,触屏荧幕上也没有变化。”
我补足了睡眠,好奇心也再度恢复,“你为什么会注意到半夜三点的快递柜?”
他双手揉搓一番脸颊,再度戴上黑框眼镜:“四天前,我坐飞机从长沙回来,到小区接近三点,路过雨棚时恰好遇见那次开箱。”
听到快递柜发出呆板的欢迎语音,王捡心里奇怪,这时候还有人取快递吗?他停步看去,发现只有一个快递箱打开着,箱盖晃晃悠悠,四下无人。
这场面着实有几分诡异,王捡狐疑之下左右张望,遇到路过巡逻的保安。保安说,这是柜子老毛病了,最近每天晚上三点钟,这111号箱子就会打开来,烦人得很。
保安觉得是这个柜子自己程序有问题,他对王捡牢骚了一顿,说速至达公司这一片的快递员倒是换得勤,设备就是硬拖着不肯修,倒不如给自己一百块,自己懂C语言,绝对能给他修好。
王捡嘴上没说,心里却不认同保安的说法。
智能快递柜的流程和原理很清晰,app客户端发送开锁命令,云端服务器通过运营商基站响应开锁请求,没有开锁请求,它不会自行启动。
我猜,“会不会是程序上有bug,导致每天会重复要求开启111号这个开锁请求?”
“当然可能,但运行上必须有请求和响应这一个触发过程。我问过给这个柜子送货的快递员,他说之前同事反映过这事儿,不过技术部门检查后结论是一切正常。他们快递员自己也觉得很麻烦,但无可奈何。”
我意识到这事儿可能并不简单。
“设备和程序单独都是没问题,这是速至达技术部门的报告结论。”王捡扶了扶镜框,“这就是问题所在,既不是程序bug,也不是设备本身缺陷,为什么唯独111号箱会在固定的时间点自动打开?”
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人为?”
他点头。
“有人在人为控制这个111号箱子。”
他继续点头。
我接着发散思维,开始假设,“有人要利用这个111号箱子,完成一种他们之间的约定俗成,有人寄存了东西在里头,另一个人会半夜三点钟过来领?”
交易人特意选择半夜时分,说明东西见不得光,我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个潜藏在小区祥和表面下的隐秘黑幕。
王捡脸色凝重,“李沐,你说的也是我担心的。”
虽然我这个揣测听起来逻辑成立,可问题在于毫无证据。不仅如此,这事警方也管不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快递柜的“事故”,并没造成任何人的损失,也不曾极大影响到社会秩序。
我想说,咱们还是别管闲事。但王捡这人总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固执正派,他总坚持他认为对的事,而且一路走下去,除非你能说服他——但要做到这一点可能比帮他一起完成目标更难。
想当初,王捡以实况足球和真实足球赛进行比对,质疑到底哪个才更接近真实。我曾和他进行了很久的论战,最后当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事实上,我后来也开始怀疑了。
我突然想到,“那个陆仁佳是记者,肯定知道得比我们更多,不然她不会大半夜守在这里。”
于是我按照名片联系上了陆仁佳,约她在小区外奶茶店碰头。
3.111号事件
陆仁佳依旧梳着马尾发,套了件褐色短皮衣,她将背上的牛津布背包放在旁边座椅上,要了一杯不加珍珠的奶茶。
等她来的时候,我用手机在网络上查询了陆仁佳的相关信息,发现她去年才加入《城市短报》,从见习记者一路过渡到正式记者,货真价实的新人记者。确定她身份后我松了口气,如果是老江湖,我们怕是很难从她那得到任何信息,话说回来,老江湖记者哪有用散打搏击去找采访人的?
“……就是这样,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其他线索?”
我将我们的推测和观察都告诉了陆仁佳。
这位女记者稍作沉思,问了一个无关问题:“我研究这件事是职业使然,但你们两个半夜站在那里研究箱子关不关的问题,难道不上班的吗?”
我有几分尴尬,“我最近刚好辞职。”
其实我毕业后已待业一年,倒不是不工作,而是因为我无法忍受加班,但大多公司加班都是常态,于是我四处碰壁。家里长辈都说,现在人人都在加班,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为什么你不行?
我还是不能接受。
不是很多人都认同的事就是对的。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一直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勉强打工过生活,好在不少朋友救济,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
王捡也直言,“我没有上班,平时接一些码代码的项目生活。”
陆仁佳恍然大悟,“难怪,都挺闲,我说嘛,不然哪会有人特意关注这种东西,一般只有我们记者才会受雇管这种闲事。”
她调侃一句后正色道:“我知道111号箱事故,是因为一封邮件。”
《城市短报》有对大众征集素材的栏目,各种时事与怪事均可,一经采用报社就会支付提供者相应报酬。上个月某天,陆仁佳在浏览素材邮箱时找到一封邮件,里头写着,中海民居小区速至达货柜每天半夜三点会自动播放语音,同时111号箱门会自动打开,情况不明,很可疑。
陆仁佳的话让我和王捡面面相觑,没想早在一个月前111号箱已经开始异常。
王捡问:“是谁发的邮件?”
“那人没回我电邮,也没留电话,联系不上。”陆仁佳摇头。
稍做调查,陆仁佳立即察觉这事有人为痕迹:快递箱自故障第一次发生至今,没有遗失过一件货物。
“如果111号箱里有快递,半夜三点它也不会开启。”陆仁佳抬起一根手指,“可一旦箱子空置,每天半夜三点必定准时打开。”
我灵机一动,“只要让里头保持有货状态,这事岂不是就解决了?”
陆仁佳只是冷笑:“快递员是直接被客户投诉的对象,按博弈论观点,为减少风险,快递员反而更不会用这个箱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很快,111号箱就被快递员闲置不用了。”
听了会儿,我容易走神的毛病又犯,余光打量四下,发现奶茶店里要么在一起玩游戏的朋友,腻歪恩爱的恋人,或是自拍的小姑娘。就我们仨在一本正经讨论严肃的半夜开箱事件,和这里的风格有点儿不搭。
格格不入?
我脱口而出,“111号箱子自己打开,和快递柜本身的高效安全格格不入,如果是被人用以进行半夜交易,也不应该这么频繁,开关箱云端都有数据记录。或许,箱门开启代表了别的含义,是传递某种信息。”
陆仁佳对我的发言略有讶异,“我问过做智能快递柜的技术人员,他们都说,这样单独控制一个门没有意义,并且做数据排查也很容易,真是程序本身被植入了什么代码立刻就能发现。”
“于是我这回切换了思路,不再专注于柜子本身,而是调查与111号箱有关的人员,然后我发现了一件被刻意隐藏的事。”
陆仁佳又叫了一杯奶茶,说道:“上一个负责该柜投递的快递员陈某,他对公司管理层反映过几次111号箱的问题,只是都被忽视。”
“半个月前,他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女记者脸色又凝重了几分,“死前,他曾发送了一封邮件。”
我张了张嘴,“难道他就是……”
她打断我,“没错。那封邮件就是寄给我们报社邮箱,反映111号箱异常事故的,他无法通过公司解决,想要通过记者和报社的力量,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恰好发邮件这天半夜,他还在清点库房的快递,心脏病突然发作导致浑身疼痛,心跳大幅度加剧,医生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
我只觉得脖子有点儿凉。
这事有点儿变了味道,仿佛111号柜藏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谁想要揭开,即会遭到神秘力量的疯狂反噬报复。
“没有人为的迹象?”王捡冷静询问。
“人死是大事,警方反复调查取证,配合法医尸检,结论是陈某压力太大,疲劳焦虑,加之长期睡眠不足,引发了他的心脏病。”
陆仁佳顿了顿,“查陈某的情况时,我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则新闻,讲的是一辆快递车在转弯时撞上一辆货车,导致快递员胡某当场死亡。那条新闻的现场照片上有一个符号,陈某猝死时现场也有。”
她目光在我和王捡的脸上来回,“速至达公司的logo。胡某也是这个公司的员工,这两天我终于确定,胡某正是在陈某之前负责中海民居的快递员。”
我心里一紧,死了两个,还都是和111号箱有关的人。
“胡某骑车送快递途中精神恍惚,这是导致遭遇车祸的直接原因。速至达公司花钱淡化了胡某的工作身份,引导关注点在机动车本身规范上。胡某在职时曾强烈建议公司,拆除111号箱或是更换快递柜,减少客户损失的风险,但公司管理层并无回应。”
“胡某出事前整个人变得很不对劲,按他的同事和家人描述,胡某表现得焦虑、惶恐、疑神疑鬼,经常反复确认自己的快递对不对,出门有没有锁门,车钥匙有没有拔,半夜起床抽烟,无故发怒,记忆紊乱,还产生过辞职离开这里的想法。只是由于胡某背了房贷,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陆仁佳顿了顿,说道:“我已确认,111号箱故障,就是从两个月前胡某还在工作岗位时开始,111号箱异常以来,已经死了两个有关的快递员。”
4.密码
和陆仁佳见过面后,我心里沉甸甸的。
原以为不过是件略显奇特的日常小事,谁想背后却引出快递员连续死亡案件,111号身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触及的两个快递员都先后殒命。
我、王捡还有陆仁佳还在试图破译这一桩城市怪谈,那潜藏黑夜中的无声威胁是否会再次惊动,像对待两个快递员一般笼罩在我们头顶?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我试图拼凑起快递员之死、111号箱事故以及速至达公司保持缄默的关联,王捡夜以继日反复研究视频、观察快递箱。然而都毫无进展。
就在我准备跟王捡告辞离开时,他有了发现。
“我们之前的方向有问题,不是那个箱子里头有什么东西,是它本身存在的含义。”
王捡用笔在纸上写,语速极快,“111号,凌晨三点,你看这两个数字,联想到了什么东西?”
我看来看去,试探说:“1+1+1=3?”
“不对,这要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翻译……”
话说到一半,王捡又喃喃自语:“目前还需要证明,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验证一下才能确定我的猜测。”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我们走到玄关开门,陆仁佳对我们微微一笑。
“突然拜访,还请见谅。”
她行为上没有丝毫不告而来的拘谨,径直套上鞋套走进来,将背包放在沙发上,“你们果然在家。”
我有点儿好奇,“你怎么知道?”
“反正你们又不用去上班,宅在家里不舒服吗?”陆仁佳耸耸肩,“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想,最新的进展你们应该也有知情权。恰好路过,就来告知一声,有些话不当面说不清楚。”
听到有新情况,我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陆仁佳跷起腿说:“速至达公司只有两款快递柜,一种是你们小区的这种一主六副,横12竖11,除去中部触控屏和金属键盘占据的12格区域,共计120格快递箱。另一种是40格门的小快递柜,摆放于一些中小型住宅区。”
“我找线人打听过,速至达的快递柜本身都是二手货。”
“速至达买来其他公司的旧款甚至报废品,进行抛光喷漆,外表看起来和新的没两样。其实就是同一套设备,换了速至达公司接盘而已。但快递柜内核心的工程机和触控屏都没变,只是换了云服务器和终端app罢了。”
我立即产生联想,“和二手快递柜本身有关系?”
“在查证过程中时,我有了意外发现。”陆仁佳神秘一笑,“120格的大快递柜安置在三十五个不同小区,其中,超过三十个小区都有柜子自动打开的情况。”
她稍作停顿,“故障源都是编号为111号的箱子。”
我听得心里一震,“其他小区也有类似症状?”
陆仁佳点头,“包括中海民居在内,三十个小区的111号箱都会自动弹开箱门。我怀疑,实际情况应该是三十五个小区都有相同异常。只是不同小区里快递箱安置地方不同,未必显眼到会让人恰好看见。目前速至达已暂时停用了这些大型快递柜,内部进行再次筛查。”
“三十个小区同时发生……”王捡突然双目发直,急急切切地追问,“都是半夜三点,是不是?”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