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被困滁州城
脱脱听见后边有人喊:“慢走!”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在当铺门口把算卦先生带走的那个老头。那老头笑嘻嘻地来到把式场子里边,对二位卖艺的说:“我说二位,你们把家伙收拾收拾跟我走吧。”那卖艺老人愣了愣神:“老爷子,让我们跟你上哪去?”“就凭你们爷儿俩这功夫,还用得着在这撂地摊卖艺吗?跟我投军去吧,弄个官做,不比在这儿风吹日晒强得多吗?”卖艺的老人摇了摇头:“这位老哥哥,别再提那做官二字了。”说着那眼泪直在眼圈里转。那老头偏偏要刨根问底:“那是为什么呀?”卖艺老人说:“唉,说来话长。我们祖上也曾做过朝廷的武官。这武术就是祖上传下来的。我跟前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这孩子的父亲。那年皇上加恩科,在京城设立武科场,选拔武状元。我想他爹的武艺也学得差不多了,就让他出去试试,考上更好,考不上也出去见见世面。哪想到,朝廷开设的武科场是假功名,假富贵,暗藏十条绝后计,要把天下武林中的英雄,治死在京城。孩子他爹一去就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一尸一。过了一个月才听到他的凶信,他是冲出武科场后死在京城菜市口的。抛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只好指着卖艺为生,哪儿还敢想为国报效哇!一提做官,我这脑瓜仁儿就疼。这就叫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头一听乐了:“哎呀,你说的那是元朝的武科场,他们是怕天下的能人太多了皇上的宝座坐不牢,才出了那么个坏主意。他们也不值得一保,你不会别去投奔他们吗?”卖艺的说:“我看哪,投奔谁也是那么回事,而今官一场都是任人唯亲,认钱为亲,根本也不量才取用,没钱运动可不行啊。”老头说:“我们西吴可跟他们不一样,我们这位西吴王一向是任人唯贤。他的长处是:一能重贤,二能任贤,三能亲贤。凭着你们爷儿俩这两下子,到了西吴王的面前,最小也得给个旗牌官。”卖艺的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老头说:“不信你就跟我去一趟试试看哪。我刚打朱贤王那儿来,方才我到街上去碰上了一个从南京来的算卦先生,不但卦算得准,而且还挺有才干,在我们滁州摆摊算卦,给百姓算了多少卦,哪卦都准。我一看这么有能耐的人干吗总叫他算卦呀,我就把带到王府。你说可也真巧,我们一进西吴王府就碰见了朱贤王。朱贤王听我一学舌,就高高兴兴地把那位先生和我叫进去了。朱贤王亲自跟他谈了会儿话,一看人家先生有真才实学,就把他留下了,补了个随军录事。这一下子,算卦的先生就抖起来了,我也跟着露了个脸,朱贤王不但赏了我五十两银子,还给了我一个‘荐才郎’的称呼。他托我给他四处寻找人才,只要身有一技之长的人他就要。他说了,我只要能领去一个有用的人,就大大有赏。我说:朱贤王您就放心吧,我一天到晚没有别的事儿,光到各处给您寻找人才,只要有,我就给您请来。我打王府刚一出来,就碰见我们滁州练武的老师金大力啦,他一个劲儿地夸你们爷儿俩的功夫好,有真东西。我马上跑来找你们,你们赶快跟我走吧,保管没错。”一边说着,一边帮助那卖艺的爷儿俩收拾家伙。工夫不大,爷儿俩收拾完了,扛起家伙跟着那老头走了。
脱脱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直咬后槽牙。暗说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专门拆我的台。脱脱正在暗自怀恨,忽听南街有人喊叫:“买宝槍来,买宝槍!……家有宝槍放光豪,专破九风朝一陽一刀!”脱脱赶紧回头往南看,只见从南小街走过来一个小矬子。身高不足五尺,生得尖头缩脑,瘦若干柴,短眉毛,圆眼睛,鸡鼻子,雷公嘴。头上戴马尾透风巾,迎门高挑三尖茨菇叶。穿青挂皂。肩头上扛着一个杏黄缎子槍套,足有一丈多长。他一边走一边喊“家有宝槍放光豪,专破九凤朝一陽一刀”,溜溜达达就奔脱脱这边来了。脱脱见卖宝槍之人心里一震,暗想道:只有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才能破我的九凤朝一陽一刀。这个卖的如果真是这杆宝槍的话,不管多高的价钱,我也得把它买下来。当年在武科场大战中,脱脱在彰仪门会过一次宝槍,那次差点没丢了命。从那以后,几年来他一直悬赏寻找此槍,但毫无下落,也不知落在何人之手。今天碰上这个卖槍的小矬子,脱脱哪能放过。他想我得把它买过来,只要我手里有了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我就什么也不怕。想到这儿,他把矬子叫住:“哎,我说这位,你卖的是什么槍?”矬子说:“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啊!”“卖多少钱?”矬子说:“价格不高,要五百两。”脱脱心内一喜:要真是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五百两银子可不贵呀。我为了这杆宝槍曾经悬赏过万两黄金都没能把它得到手,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掌柜的,你能不能把槍套打开让我看看哪?”矬子说:“那可不行,我急等着用钱花,要不我也不把它扛出来,为了省点事,少走几步道,这才吆喝着卖。你想买就快点掏钱,你不买,我就送到元帅府去,那徐元帅还得多给我加个十几两,我又何必卖给你呢!”矬子说着话转身就要走。脱脱急忙把他拦住:“慢着,你先别急着走,照你这么一说,你是不许看喽?”“哎,对了,就是不让看。”脱脱苦笑着说:“我看你这个人可真新鲜,世界上哪有卖东西不许看成色的道理呀?你的货物真假好坏,值不值那么多钱,我们也得瞧瞧哇。这又不是仨瓜俩枣的事,一张嘴就是五百两银子啊。”矬子说:“这老爷子说话可真有意思啊。你要是嫌贵怕上当,就别张罗着买,我也没上赶着非卖给你不可。我们这儿就兴这个规矩嘛。再者说这杆槍要是碰上真正识货的主顾,甭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他也得抢着要。我要不是等着用钱花还不卖呢。说真的您买不买?不买我可走了。”
脱脱听到这可为难了,有心买吧,怕上了当;有心不买吧,又怕是真的。错过了机会,万一这宝槍要是落到徐达之手我可就完了。脱脱一咬牙:得了,吃亏上当就一回,管他真假好坏先买了吧。他回头对着蛮子海牙说:“伙计,给他拿五百两银子。”蛮子海牙一伸手从钱褡子里拿出一张五百两凭帖兑取的银票,递给了太师。脱脱接过来又给了矬子,矬子拿过银票把槍递给了脱脱,转身就走。脱脱看槍心急,赶紧把杏黄缎子槍套扯下来一看哪,差点没把他给气个跟头,登时脸都青了。你道这槍套里装的是什么玩艺儿啊?原来是一根生了锈的通火棍。这个东西扔在街上都没人捡,是分文不值呀,脱脱气得直哆嗦:“哎,我说矬子,你回来!”矬子扭头一笑:“干什么呀?”“干什么?我问问你,你卖的是什么”“啊哈,就是这个呀。”“什么叫……就是这个……呀?你刚才吆喝的是什么?”“刚才吆喝的是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啊。”“是啊,你这槍套里怎么装的是通火棍呢?”矬子说:“你别逗了,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五百两银子就卖给你?你想得可倒美,我卖的就是通火棍,那宝槍我根本也没有,要是有我至于在满街上喊吗?”“那么你没有为什么还要喊宝槍呢?”“是这么回事,昨天我在城里闲逛,走到西吴王府门前,看见府门外站了二、三百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我一打听,才知道西吴王买了一条宝槍叫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槍,众人争着看宝槍,我问多少钱买的?他们告诉我说西吴王花了五千两银子。我一听,可就犯了财迷了,我想人家一条宝槍卖了五千两,我变个什么,也来它几十两花花。想来想去我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了。我家里还有这么一根生了锈的通火棍哪,我跟人家的裁缝要了块黄缎子布,缝了个槍套,把这根通火棍装到里边去。我就在街上喊卖宝槍,我想碰碰运气倘若有倒霉的不识货不开眼要真买呢?我不就算蒙他一鼻子吗!您说这事儿巧不巧,今天刚一出门,就叫您把我给拦住了,您说要看看宝槍,我能让您看吗?那是通火棍哪,您给看露了馅么办?我们这‘宝槍’还卖不卖?所以不能让您看,只能隔山买老牛,愿者自上钩。你愿意买,先一交一钱后拿货;不愿意买我就拿走,想看看是没门儿。老爷子,您有的是钱,不看也愿意买,那埋怨谁呀?反正您把钱给我了,这根通火棍您如果要就拿走;您要是不要,就把它还给我,我拿回家去还有用呢!”脱脱一听,气得心里边直发慌:这个矬子可真叫缺德呀!把我气成这样,他那儿还逗着玩儿呢!“矬子!你这叫不讲理,奸商讹诈,假货欺人,哪有以一个破通火棍冒充宝槍骗取他人之财物的,难道你们地方官就不管你们吗?”矬子说:“管是管哪,不过咱们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呀!您愿意买,我愿意卖,打官司有什么用啊?您现在后悔不是正月十五贴门神都了晚了三春了吗?老爷子,您就认倒霉吧!谁一辈光走时运呀!”脱脱把眼睛一瞪:“好哇矬子,你太欺负人啦,我不能饶你!”矬子说:“你不饶我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我得拽着你打官司!”“嗨,要讲打官司我还真不怕,反正我这个人压的一屁一股两肋都是账,天天要账的都挤破了门,我还真找不着吃饭的地方呢。你要带着我打官司去也就不错,打赢了银子归我,通火棍给您;打输了,把银子还给您我抱着这根儿‘宝槍’往小黑屋里一蹲,反正得管我饭,您说上哪儿咱ffl这就走。去见西吴王,还是去见徐元帅,您随便挑吧!”这下还真把脱脱给难住了。心里想,哪里我也不能去,我这是在人家朱元璋、徐达的一亩三分地上呢。小矬子,你太可恨了,这要在我的管辖之地,非把你宰了不可。脱脱直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瞪着两眼在那里发抖。蛮子海牙一看,这要把师父气个好歹怎么办,赶紧上前解劝:“掌柜的,您老人家别跟他生这个气,搭俩钱就搭俩钱吧,只当是丢了。哎,我说矬子,你也别说便宜话了,我们这位老爷子买了你的假槍就够窝火的了,你还胡说八道些什么,快走你的吧!”矬子说:“既然是你们二位不敢跟我去打官司,那我可自便了,回头见!”说着,这个矬子蹦蹦达达地走了。书中暗表,那一老一少是梅士祖和李文忠;这矬子不是别人,正是金面相寿侯徐方。他奉军师之命,以卖宝槍为名与脱脱搭话,让他知道宝槍已到西吴王之手,他应知趣,自动退兵。
蛮子海牙见矬子走了,转回头对脱脱说:“师父,您看见了吧,自从咱们进了城就到处碰壁,没遇见一码顺心事。依我看,这也许是徐达安排的计策呢!咱们爷儿俩可能上当了。”让蛮子海牙这么一说,脱脱恍然大悟,暗想到:是啊,为什么这么些巧事都让我给碰上了呢?我这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些都是计呢?看来我师徒二人应该速速离开此地,免得夜长梦多。想到这儿,脱脱叫上蛮子海牙,扭头便走,直奔滁州南门。
眼看着前边就到城门洞了,就听守门军高喊:“出城的出城,进城的进城,关城门喽!……”脱脱听见喊声,激灵灵了一个冷战:“哎呀!不好。这要是让人家把咱们给关到城里可就糟了,咱爷儿俩快走吧!”师徒俩一溜小跑来到城门楼子的下边,还没进门洞呢,就听见外边吱吱一阵扁担响,从城门外边拱进一担柴禾来。这担柴禾比城门稍微小点有限,把城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脱脱师徒二人全都给顶回来了。爷儿俩退到城里,想等这担柴禾进了城,他们再出去。等了半天不见动静,脱脱让蛮子海牙看看是怎么回事,蛮子海牙站在城门洞口,高声喊道:“挑柴禾的,你快点进来,好让我们出城呀!”这时就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打城门洞传了出来:“哎,我来了!”顺着声音,只见从柴禾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大汉,身高文二,膀阔三停,面似蓝靛,发赛朱砂,红眉毛,大环眼,头上没戴帽子,挽着个牛心发誓,穿一身粗布的棉裤棉袄,脚底下是一双大毡窝。书中暗表,这个大汉正是华云,他奉军师之命要把脱脱师徒二人堵在城里。蛮子海牙赶紧上前,说:“哎哎,我说卖柴禾的,你还不快走,快关城了。”卖柴禾的大个听这话,满不在乎地说:“嘿嘿,他关他的城,我卖我的柴禾。谁要想在这个时候出城进城,谁就得买我这担柴禾。要是不买,我管保叫他要出的出不来,要进的进不去。”蛮子海牙气得直发抖:“你这叫不说理,哪有堵在城门里边卖柴禾的?”大汉说:“我管他什么说理不说理呀,只要能把柴禾卖了就行,你要急着出城你就把它买了不就完了吗?”脱脱见此情况,怕蛮子海牙和那大汉争执起来,耽误了出城时间,就亲自上前对那大汉说:“我说这位樵哥,你就借借光让我们爷儿俩过去吧。”“哎,那可不行,不买柴禾就是磨破了嘴唇也没门儿。”蛮子海牙一看耽搁时间不少了,赶紧低声对脱脱说:“师父,咱就认倒霉吧,花钱把这挑柴禾买了就算了,不然咱们也出不去。他这挑柴禾才能值多少钱呢,在咱们那儿顶多用个三百钱、四百钱的就能买,最大的一担八百钱也就差不多了,咱们豁出他几百钱去就得了。”脱脱一想也对:“哎我说掌柜的,你这担柴禾卖多少钱哪?”大汉冲着脱脱伸了两个手指头。脱脱说:“噢,要二百钱。”“啊?二百钱?门儿也没有哇!”“那你要多少?”“二十两银子。”脱脱说:“什么?二十两银子?我都没听说过卖柴禾还论银子的。你这一张嘴就是二十两,这就跟敲竹杠的差不多了吗?”大汉说:“我就这么卖呀,你爱买不买,不买就拉倒哇,你要不等着出城,你就别买呀,别人还有买的呢!”一边说着他又喊上了:“卖柴禾喽!……”脱脱一看这意思:不买是不行了,回身对蛮子海牙说:“伙计,给他拿二十两银子,这挑柴禾咱们买了。”蛮子海牙心里这个气呀,心说咱们爷儿俩进这趟滁州没干别的,光往外掏银子受气了。连挨冤带挨损,还得给人家钱。蛮子海牙伸手从钱褡子里掏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掌柜的,给你。”“哎,好了。”大汉把银票往兜里一装:“哎哎,你们往后闪闪,我把柴禾给你们挑进去。”脱脱也不理他这个茬儿。心说你爱挑哪儿挑哪儿去。这时候时候卖柴禾的钻进城门洞挑起了柴担,吱呀吱呀把这担柴禾就挑到城里边来了。他刚把柴担从城门洞里挑出来,就听吱咛!咣当!咔巴!上边放下了千斤闸,城门关了。脱脱一看,柴禾也买了,城门也关了,这是成心不让我出城啊!没办法,身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为了避免惹出麻烦,也只好上前说好的:“我说门军老爷,我们爷儿俩是城外的人,我们这是抽着空到城里来一趟,买点东西,今儿个天黑前还得赶回去,要不家里边不放心,家里还有病人呢。您几位就辛苦辛苦,再把城门打开一下,放我们爷儿俩出去就得了。”门军倒挺客气,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俩,笑着说:“我说这二位,这个城门我们能关不能开,我们头儿拿着钥匙呢。今天关城本来就误了时辰了。您不知道吗?城门外不远地方还驻着脱脱的二十万大兵呢,不得不提防着点,所以我们这城门就得早着点关。你们爷儿俩明天再走吧,这城里有的是店房,住一夜也花不了多少钱。”说着四个门军走了。
脱脱看了看蛮子海牙,那意思是向他要主意。蛮子海牙想:师父这么大岁数,在这滁州城里折腾了一天了,赶快找个地方让老人家歇歇腿吧。就说:“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找一个店房眯一宿吧,在这儿呆着不是办法,天一黑来了巡城查街的要一问咱们,非露了马脚不可。”脱脱点了点头:“啊,言之有理。”爷儿俩扭头又往街里走。走了不远,见路北里有个后房,门前悬一块金字匾,上边写着:“悦来老店”。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写“孟尝君子店”,下联配“千里客来投”。店房门口站着个小伙计,浑身上下穿着一身蓝,肩膀头搭着一条白手巾,腰里系着一个白围裙正在张张罗罗地往里边让客呢。蛮子海牙赶紧上前说:“伙计,你们这店房里有单间吗?”伙计说:“有单间啊,不但有单间而且还干净呢!”蛮子海牙说:“好吧,那么你就给我们两个人准备一个单间吧。”伙计说:“行啊,你们二位有保吗?”“啊?”蛮子海牙一听这话,心里直嘀咕:我都没听说过,住店怎么还找保哇,哪儿也没有这个规矩呀!我们在这滁州城里要能找着保人,又何必住你的店呢?“没保。”伙计一笑:“对不起,二位没保我们可不敢留,我们这儿有这个规矩:没保不能住店。”蛮子海牙说:“我们是外乡人,到这儿赶集买东西来了,不想误了时辰,城门关了。这儿一没亲,二无故,你让我们上哪儿找保去呀!伙计,这是什么时候立的规矩呀?”伙计说道:“您不知道,原来我们这儿住店也不要保,这是新章程,有这么三、四天了。您没听说吗?北门外有大师脱脱的二十万大兵安下了营寨,我们元帅怕脱脱派奸细打探军情,所以才吩咐店房:凡住店者,必须有保。您要有保,您就往下;您要是没保也别怨我们不客气,您就别在这儿住。这是官家的命令,由不得我们。您老认识城里一个名有姓的就行。”蛮子海牙心说:我们到哪儿找有名有姓的去呀。他回头看了看脱脱,脱脱也是没办法。没保人,店也住不上了,那就走吧!海牙问:“哎,伙计,是光你们这一家要保,还是全城的店房都要保呀?”伙计说:“是城里的店房最近都要保了,没保您就到哪儿也住不了店。”脱脱说:“我们多给钱还不行吗?”伙计说:“给多少钱也不行啊,说老实话,买卖人谁不想多赚钱哪,怎奈上边有话,谁敢贸哇?官家派人每天晚上查三次店,一查您没保当时就得把你们带走。即便你们能躲过去,日后要查出来,我们也受不了,不是蹲监坐狱,就是封店散伙。老爷子,对不起,我们实在不敢留您。”蛮子海牙一听,心说要是真这样确实不能住下。他把脱脱拉到一边说:“师父您看怎么好?”脱脱叹了口气:“唉,此路不通啊,干脆咱爷儿俩上城门洞里边蹲着去吧。”
这爷儿俩离开了店房,觉着又饿又累,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点东西,就又来到了城门洞。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爷儿俩心想:得啦,就在这里忍上一宿,等着明天早晨一开城门马上就走。这一天正是二月初几,天气还挺冷呢,白天因为有太一陽一还显不出来,天到定更的时候就越来越冷了。等到夜静人稀,爷儿俩往城门洞里一蹲,只觉从心里往外凉,冻得脱脱得得打战,体似筛糠一般。蛮子海牙好在年轻能够坚持,把自己的坎肩脱下来给脱脱围上:“师父哇,您看出没有?咱们这是上当啦。”脱脱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心里明白:死活就看今天晚上了,如果今天晚上要是不被人发现,明天我出城回到营盘,马上调兵包围滁州城,跟徐达这小一奴一才拚个死活;今天晚上要是有人查街,发现了我们爷儿俩,那便是插翅也难飞啦!到那时我只好以身殉国了。唉,想不到我脱脱一世英名,竟会落到了如此地步!
脱脱他感觉到自己已身临险境,后悔当初不该不听白云托和海牙的劝告,冒冒失失撞进了这滁州城。正在脱脱发愁的时候,就听钟鼓楼上,邦!仓……打过了一更。更声刚过,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隐约看到有人骑马,由远而近,来到城门洞前。脱脱猛抬头一看,不由得哎呀一声:“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