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丫头，你是在生气吗？”

土豆当然是在生气，这些气几乎填饱了她饥饿的肚皮。

天已经黑透，夜幕上有星星在闪，窗子和门缝透出光，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土豆的爸爸妈妈在家里一定等得气急败坏了，可能已经满村子找了她一遍，一顿骂定是少不了的。

“臭小麦、臭叶子、臭弦儿、臭阿铃！”土豆嘴里叽里咕噜的，踩着石子路往家的方向跑。生气的滋味真不好受，她脑袋上的头发好像都要烧着了。

“丫头，你看起来像是被气坏了。”

说话的人坐在路边的一块石板上，对面窗子里橘色的灯光恰好落在他身上。这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嘴巴里没有什么牙齿了，青布衫青布裤，腰间扎一根白布，和村子里许多老头儿模样差不多，但却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儿。

土豆站住脚，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认识不认识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你不生气。我叫老蒲。”

“我叫土豆。”

“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土豆。”

土豆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如果不是生着气，她早咧嘴乐了。

老蒲从不远的地方捡来一小块黑木炭，递给土豆：“是谁惹你生气的？喏，把他们画在石板上。”

“我画不像。”

“像不像没关系，只要你自己知道画的是谁就行。”

“画下来我就不生气了？”

“画下来我再告诉你。”老蒲神秘地说。

土豆半信半疑，手指抓着黑木炭，在石板上“咕噜咕噜”先画了四个圈，然后一个一个地往里边填眼睛和嘴巴，往脑袋上画头发，四个脑袋都差不多的样子。

“阿铃、弦儿、叶子、小麦。”

“画好了？”老蒲问。

“画好了。”土豆说，“可我还是很生气。”

“那么，你往她们脸上再随便画点啥吧，你画了什么，她们脸上就会长出什么，比如你在谁的脸上画个长鼻子，她就真的会长一个长鼻子。”

土豆撇撇嘴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才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你再画点什么，心情肯定会好一点。”

这倒是的，南霞村的小孩们如果生谁的气，他们会用石块在晒谷坪上写下那人的名字，写好以后又涂得一团糟，气就没了。

不过这回土豆生的气这么大，写写名字是没用的了。

土豆抓着黑木炭，在阿铃的嘴巴上，左一下，右一下，画了两撇胡子。

“哈哈哈……真丑啊……”土豆咯咯地笑起来。接着她在小麦的脸上点了无数的雀斑，把弦儿的嘴巴画得很大，嘴角到了耳朵那里，又在叶子的额头上画了一只三角眼睛。

老蒲在边上笑眯眯地瞅着。

土豆一边画一边笑：“哼，谁让你们气我的，我把你们都画成丑八怪！”等她全画好，肚皮里的气果然一点儿也不剩了。

她向老蒲说了“谢谢”，还说了“再见”，便跑回家了。

夜里躺在床上，一想到石板上那四个丑八怪的脑袋，她还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