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神与神

黑暗之洋，联通无穷宇宙的意识之海，一切生命的源头和归宿。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形状，一切意念在这里都会被融化，哪怕是一些稍弱的创世神都会无法经受灵魂暗潮的冲刷而陨落。

一个女孩儿坐在礁石上，白嫩的小脚在水中无意识地拍打。

一切存在都会瞬间在脑海中形成这一概念，哪怕这里并有足以支撑这些概念形成的一切要素。

光，耀眼的光，金色的血。

在并不存在天空概念的黑暗之洋，一束光芒伴随大蓬金色的血液降临。

黑暗之洋在沸腾，一些古老的存在自洋流深处贪婪地探出了欲念的触须。

女孩白嫩的小脚不耐烦地在水面上一拍，滔天巨浪席卷而起，海洋沸腾，那些触须胆怯地蜷缩了回去。

祂们低沉地咒骂，却并不敢诅咒，往昔的无数时光，虽然只是祂们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光阴，却足以让祂们永恒铭记。

女孩伸手，那团光明将金色的血液包裹，缩成一枚金色的苹果被她握在手中，黑暗之洋再次归于寂静。

哒。

女孩用指甲敲了苹果，上面浮现出一张扭曲而充满身形的面孔，怒吼，低语，茫然，祂的意识早已经被彻底摧毁，回到这里的只是一点残渣和余烬。

一点星光从祂口中蹦出，那是祂陨落之前最后一点记忆，被怒火、震惊和绝望保存得很好。

空旷的大殿内，光芒充塞了每个角落，让阴影无处藏身。

殿堂尽头，神座之上，光明之神扶腮斜坐，祂身上包裹着古希腊样式的袍子，祂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身上穿着的每一缕纤维都散发着让人无法逼视的耀眼光芒。

空荡荡的殿堂内，无数颂唱的声音回荡，赞美、祈求、渴望，无数念头汇聚成流畅的诗篇，跌宕不休。

神不可直视。

脚步声响，黑发的年轻人穿着一身与周遭布局画风明显不同的道袍，偏偏又融入其中，他手提着一柄平淡无奇的铁剑跨入神庙。

他的脚上穿着布鞋，鞋底踏进神庙的一刻，颂唱的声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土拨鼠一样戛然而止。

另一只脚更前进了一步，神殿内的光芒消失无踪，不，那并非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展现。

他再次落足，宏伟的殿堂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喀啦声响，腐朽的石屑斑驳脱落，伴随着梁柱的垮塌，仿佛一瞬间跨过了万年的光阴。

第一步，圣歌止。

第二步，圣光暗。

第三步，殿堂朽。

神座上的光明之神光辉依然耀眼，祂睁开双眼，内中透出足以焚烧时空的光：“灵魂，物质，时间……”

祂的目光落在已站在祂脚下的蝼蚁身上，更确切地说，落在了他手腕银灰色的手环上：“……还有空间。蝼蚁，你已经窃取了足够多的果实，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徒劳送命呢？你的主人无法干涉到我。”

年轻人笑：“我来取最后一样东西。以及，我不是蝼蚁，我叫神虚。”

光明之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这是他在永恒的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享乐：“蝼蚁的名字不值得铭记。”

神虚仍然笑着，手中的剑已然递出：“你该记住，因为这将是你陨落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剑出，平淡得如同晨光下的一缕尘埃。

光明之神被激怒了，祂不知道这蝼蚁是从何处得来的愚蠢的勇气。

祂没有动作，神虚的剑刺出了，但是两个存在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仿佛隔着一整个宇宙。

颂歌再起，光明充塞，而神殿宛然如新。

光明之神的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吾即宇宙。”

啪嗒。

一滴金色的血液落在地上。

光明之神怔住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思滋长苏醒。

神殿中的圣歌依然嘹亮，但是颂唱的已然不是祂的名字，那简单的字节孕育着振聋发聩的力量“神虚”！

两个存在的距离的确如此遥远，然而此刻的光明神刚刚注意到，远方的神虚正端坐于神座之上，目光深邃，冷漠，就好像祂刚刚苏醒时看着这荒芜的世界时一模一样。

神殿的整体构造，早已不是大理石结构，而是变成了雕梁画栋的木质殿堂，香烛的味道替代了玫瑰蜡的幽香。

神虚手握一簇尘埃，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尘埃同时出现在光明之神的身上，祂的身躯如脆弱的瓷器一样龟裂破碎，金色的血液河流般流溢而出。

他身上的能量一点点攀升，突破人类的极限，再突破生灵的界限，圣域、传奇。

半神之火点燃。

“我执掌物质，你便失去身体。”

祂的眼珠混沌，心脏落地，血流如海。

“我执掌能量，你便失去神力。”

祂的眼睛破碎，金发凋零，皮肤干瘪如同麻纸。

“我执掌灵魂，你便失去神格。”

祂的灵魂痛苦扭曲，一枚印记飘然脱出。

“我执掌时间，你便失去永恒。”

他那原本坚实无比的灵魂迅速衰老，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我执掌空间，你便无处容身。”

裂隙张开，其后是无尽的黑暗，将他仅剩的肉体和灵魂拉入其中。

神虚握住那枚闪烁着光明的神格，上面繁杂镌刻着让人看上一眼便要死去的神秘符文。

喀啦。

神格片片破碎。

神虚的神火忽然熄灭。

而后熊熊燃烧，充塞了整个宇宙。

神座之上，神虚扶腮而坐，嘴角是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吾即宇宙。”

祂手腕上银色的手环化作一汪清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