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禾遥的愧疚
月隐熙笺知道,这些年虽然她为质子,为月隐城带来休养生息的机会,可是月隐清竹依然在为月隐城的兵强马壮努力着,月隐城长年不曾出兵,却没被仙门百家诟病,这一点来说,月隐清竹功不可没。月隐城有了月隐清竹才有了灵魂,在仙门众族看来,月隐清竹就是月隐城的标志,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扩张势力的机会,才有了月隐城今日光景,如今的月隐城,的确不再需要她如此了。
“我怎么觉得你见过洛瑾凡之后就奇奇怪怪的?”
月隐清竹的声音阴森森的让月隐熙笺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我可没有,真不知道是谁见了鬼君之后奇奇怪怪的。”
月隐清竹挑眉:“好啊,现在你也会反击了。”
月隐熙笺狡黠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月隐清竹撸起袖子要好好“修理”一下她,月隐熙笺自知情况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
“笺笺。”
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传来,月隐熙笺和月隐清竹自知这下丢脸丢大了。一个个就像做错事的孩子,纷纷站在那里整理自己的仪容。
远处佛怜树后,一青色身影由远及近,腰间零零相撞的白玉环声声悦耳。
月隐熙笺的笑容,在那一刻定了格……
月隐清竹挑眉,环胸上下打量着他:“这多年不见,没想到禾少爷还是这么的……标致。”
月隐清竹的戏谑此刻并没有遮着掩着,也没有因为此刻在遥禾山庄就顾及着什么主客之礼,毕竟他们虽然最近几千年没怎么见面,可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是不会轻易忘却的。
毕竟当年就是这小子二话不说,推门进了月隐城朝他要月隐熙笺。那是月隐清竹印象中,禾遥最没有风度的一次。
也是这个小子,当年“卖笑”让她不至于输给樾炀嘉怡。
月隐熙笺此刻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水鸟,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这么多年了,当再看见他时,不得不相信,禾遥的面容真如同外界说的哪般,皎若明月,让月隐熙笺不得不错开目光,不再看他。
当年他对自己的温柔,她一点都没忘,只不过四千年的确太长,长到她经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这四千年说她对禾遥没有期望,那是假的,曾经,她期望禾遥像她听说的那样,能统领天兵天将来龙窟山救她,她一直等,等了太久,一直到……她不再奢求禾遥会出现为止。
禾遥作揖:“见过清竹姐姐。”
月隐清竹满意地点了点头,算这小子识相:“怎么?找我们有事吗?”
禾遥那翩翩公子模样,耳根竟然红了,这么看上去更精致了一些。那温润如玉的样子,倒是和小时候一点没变。月隐清竹看他这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玩,忍着笑意点点头,识相地让开了些许。
让月隐熙笺出现在禾遥的视野中。
微风拂过,微微吹起月隐熙笺的发丝,衣服上的浮纱扬起,相较于四千年前的粉雕玉琢,此刻却更填了几分惊艳。
“笺笺,好久不见。”
月隐熙笺似乎没想到禾遥会这么叫她,笺笺……记忆中,他们最后不欢而散,后来不久她就去龙窟山了,想来这么久,难得他还能惦记着自己。她以为忘了,可是此刻见过禾遥,那些年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这一声笺笺……让月隐熙笺的心头弥漫着些许悲哀……
她不懂什么是爱,如果她心中这简单的喜欢算是爱,那她前前后后喜欢禾遥很久了。
然而如今,月隐熙笺很清楚地意识到,她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听说这些年他一直在九重天太子殿下身边,随他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现在的禾遥,满足了自己当年对英雄的一切幻想。可是,却早就不是自己的英雄了。
月隐熙笺微微颔首,算是对他回礼。
“月隐熙笺,见过禾遥将军。”
禾遥将军……一个称呼,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从前,月隐熙笺从来不这么叫的。
笺笺,不叫他小哥哥了。
一旁的月隐清竹垂眸,人啊,最可怕的就是心硬而不自知,就像此刻的月隐熙笺一般,哪怕月隐清竹也知道,这禾遥这些年真的还没放下月隐熙笺。这些年,他有意无意对月隐城的偏袒,不是因为遥禾山庄和月隐城的情谊,而是……
禾遥似乎对月隐熙笺的表现并没有显得有多介意,反而笑着点点头,吩咐侍从把玉浆枇杷露拿上来。
月隐熙笺知道,这是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喝的东西。这玉浆枇杷露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
禾遥那天走后,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禾夫人来看过她,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就离开了房间,她脑袋里只有一句话“为什么”。
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一声怒气满满的“月隐熙笺”,那是禾遥第一次生气地连名带姓地喊出她的名字,第一-次禾遥没有顺着她的意,也是第一次没有继续哄着她转身走了。
自从那天禾遥生气走了以后,再也没有理睬过她,也可以说成是这几天月隐熙笺几乎没有再见到禾遥。
直到第五天起床,刚出门,看见禾遥正坐在桌边吃早餐,她顿在原地,不敢再迈出一步,她怕。
她怕禾遥不再温柔地笑着唤她笺笺,她怕禾遥又会生气的转身离开独留她一人。
那段时间她真的被伤了。
月隐清竹如果还看不出来什么那她就简直白混了。三十六计,溜为上。潇洒地转身,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身边坐着禾遥,月隐熙笺浑身不自在,小时候多少次撒娇卖萌挤进他的怀抱,可是现在月隐清竹的离开让她感觉有点紧张,周围微风阵阵,可是她却感觉到阴风阵阵,仿佛一直被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紧张的月隐熙笺忍不住一直喝着玉浆枇杷露。
眼见一瓶玉浆枇杷露即将见底,禾遥有些讶异,不过一想到月隐熙笺这模样是因为紧张,一时觉得她可爱,笑笑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女,把玉瓶重新装满。
“笺笺还是这么喜欢这玉浆枇杷露啊。”禾遥的眼中满满的宽容,温润如玉的宠溺几乎要漾出眸子。
“禾遥将军,我已经四千年没有吃过枇杷了。”月隐熙笺的声音沉沉的。
四千年了,这似乎是他们有意无意避开的话题,不论是她还是禾遥,似乎都在想,或许真的能忘了这些年的中断,一切都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可是月隐熙笺的眼中从来不揉沙子,她从来不会浑浑噩噩的处理任何事情。对禾遥,也是如此。
一是一,二是二。
果然,禾遥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异样,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如果不是月隐熙笺一直看着他,那转瞬而逝的变化几乎捕捉不到。
禾遥好像听不懂月隐熙笺的意思一般。
“既然如此,这一次回来,就多吃一点。”
可这丝毫没有让月隐熙笺感觉到半点轻松,她依旧自顾自地喝着玉浆枇杷露。
禾遥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下:“笺笺……”禾遥看见月隐熙笺的唇角粘上一点儿枇杷汁,抬手给她擦去。
月隐熙笺脸一热,放下杯子,绞着襦裙:“早些年听说禾遥将军跟随太子殿下出战,落下旧伤,不知……可好了?”
禾遥失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丫头却还没改这性子,不论怎么样都爱这么关心他。
“笺笺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禾遥说着,还动了动胳膊,仿佛在佐证他的话似的。
月隐熙笺垂眸:“嗯,那就好,将军也多照顾自己。”说完,又端起了枇杷露。
禾遥的笑容有些褪色,将军……月隐熙笺从前从来不这么叫他的。不过,这也只是一瞬。
“笺笺,当初是我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禾遥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月隐熙笺赶忙起身,不知为什么,当禾遥说起当年,她想逃,只想逃。
“笺笺。”
禾遥拦住了她,语气有些急切。“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是你知道吗?如果当初我知道,离开你的代价是与你分离四千年,当年我不会离开你的!”
双臂被禾遥禁锢,月隐熙笺垂眸,感受着双臂的疼痛,禾遥从来不曾这样鲁莽的。看来这次真的着急了,何必呢?月隐熙笺自嘲一笑,已经四千年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不。”月隐熙笺的声音再次想起“你依然会离开我。”月隐熙笺的声音很纯粹,仿佛在冷静地诉说一个事实:“在你心中,你对太子殿下的责任感,已经超脱一切,如果时光倒流,在殿下生死未卜的情况之下,你依旧会不顾一切地救他。”月隐熙笺直视禾遥的眸子,她看见了里面的慌乱,心中不禁一抹自嘲。果真,被她说中了。
禾遥还想说什么。
忽然这时竟然妖风大起,竟然直接将禾遥翻倒在地,禾遥丝毫没有防范,被算计了个正着。
月隐熙笺着实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脏了自己的裙子,眉头一蹙,那模样很是无辜。
禾遥坐起来,看着月隐熙笺看着自己的裙子百般弥补无效,那模样倒和宴席之上的她完全不像,此刻……竟像一个被抓住了尾巴的兔子,那无奈而又气恼的模样着实让他想笑。
月隐清竹并没有走出很远,而是就在附近来回徘徊,看着水里的翕忽游鱼,天上云卷云舒。
月隐清竹离开月隐城的时间屈指可数,像这样安安静静待着欣赏风景的时机真是不多。
月隐清竹抬手,阳光从指间映在侧脸,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此刻难得的安逸。
不知怎么,她感觉阳光似乎被什么挡上了,月隐清竹眉头微蹙,伸手挥了挥,这一挥不要紧。
洛瑾凡的手掌心传来一丝凉意,月隐清竹长睫轻颤,睁开眼,那一张放大的俊俏模样,让她吓了一跳。
“你……”
月隐清竹扬手,洛瑾凡条件反射性地一躲,让月隐熙笺打了个空。
洛瑾凡一愣,他知道应该远离喝多了之后的月隐清竹,可是没想到,没睡醒的月隐清竹战斗力也这么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