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万般劫后总是春

而后陆续拜访了四姓大家，此来拜访，礼数尽到，浅尝辄止。

吴秀才家，可谓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一张床，一张桌，再无像样东西，并且凌乱不堪，书籍到处散乱摆放。连傅云坐的凳子，还是随手扒拉掉书才露出来的。

恬不知耻的秀才，还振振有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说正月初一，不能收拾屋子。。。

听得少年嘴角抽搐，满脸无奈，有点小伤神。

聊了会，连杯茶都没喝上，傅云有理由相信，他家是没有茶杯的，赶忙匆匆告别。

连府，虽没有卢府那般宽阔气派，但也别具风格。如果卢府是大气磅礴，气势恢宏，那连府就是秀外慧中，素雅淡泊。

府内參树大都常绿，花草繁多，景色怡人，给人一种欣欣向荣感觉，如处在诗画江南。

堂前连老侍郎，笑容满面的迎兄妹俩金屋。时不时爽朗大笑，十分健谈，让少年诧异不已，一时竟有点不适应。毕竟先入为主，别人口中的老侍郎，不苟言笑，极威严。

来时，少年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而来。

如今，脑子却是有点凌乱，可见，耳不如目，少年痴痴以为。

旁边连城，也是目瞪口呆，一脸地不可思议，莫非过了个年，爷爷转了性?

谈笑间，老人笑道“也到饭点了，你俩也别走了，留下吃个饭，就这么说定了，呵呵”说完吩咐人张罗饭菜去了，连给少年婉拒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林玉看了看连城，后者朝他挤眉弄眼，表情丰富多彩。

席间纷纷，饭菜丰盛，老人拿出了家中珍藏，连家人俱吃惊不已。青馥酒，专供皇宫大内，皇亲贵胄，一年都难得喝上几回。连家千方百计，才弄到三两坛，老爷子一直视若珍宝。

饮下一杯，二次饮酒的少年，也觉出此酒的不凡。座下首的连城，也只能眼巴巴瞅着，羡慕不已。

敬完几位长者酒，一圈下来，少年酒力不支，已是醺醺，是以不敢再逞强，茶杯里频频添茶水。

所幸也没人劝酒，酒，适可而止为好。一顿饭，倒是其乐融融。

府外，连城抱着诺儿，看着林玉，一脸愤岔道“酒足饭饱，还有人送回家，你我待遇，天壤之别，没天理了”

少年心情大好，立在台阶上，郑重道“此上彼下，可见高低。”

把林玉和诺儿送回家，小家伙已睡，放置床上。连城赖着不走，支吾半天，原是垂涎那杯中物，让傅云一时无语，只好由他。

年纪不大，酒量不小，林玉傻愣愣看半斤酒进了连城肚府，不由啧啧称奇，有丝小敬仰。

打了个酒膈，连城面色潮红，醉眼朦胧。拍腿竟唱起了清词。

“鞭寰宇，驱龙虎，扫欃枪，斩长鲸。

视余、耳，皆鹰犬，平祸乱，归炎附，势奔倾。

兵散月明。风急旌旗乱，刁斗三更。

共相对，泣听歌声，玉帐魂惊。

泪盈盈。念花无主，凝愁苦，挥雪刃，掩泉扃。

呜咽摧天地，望归路，忍偷生！

功盖世，何处见遗灵？

江静水寒烟冷，波纹细、古木凋零。

遣行人到此，追念益伤情，胜负难凭！”

音调悲壮，气势不凡，情致激昂，婉约绮靡。

林玉听得欲罢不能，竟有一丝感同身受。

正欲询问，抬头一瞧，连城半仰椅上，闭目流涎，鼾声渐起，已然睡着了。

无奈之下，扛至床尾，覆被而眠。

茶淡人安，林玉端书静读，一时满室唯有翻书与鼾声。

云中有玉桥，桥上一柄纸伞下，一对人儿，相偎相依，俯瞰人间美色，时而指点，又私语窃窃，男子极尽柔情，美人娇笑不已，恍若神仙眷侣。

一条黑色恶蛟，忽从桥下窜出，张着血盆大口朝二人凶猛扑来，未见二人丝毫动作，女子周身凭空幻化银针千万，钉入每片蛟鳞之间，银芒透体而出。恶蛟头颅瞬间垂下，绵软无力，跌入桥下云中，消失无踪。

紧接着，桥左端，一只金色巨虎，双目赤红，后掌蓄力，瞬间弹出，火花四射，猛扑而来，獠牙白芒，杀气腾腾。

右端一只黄猿，眉间竟生三目，张牙舞爪，邪恶凶戾，手脚并用，桥面颤震，呼啸而来。

男人立桥中，左手掐诀，右手握拳，待到俩凶兽扑至身前，青赤双芒闪现，激荡四射。

青色剑芒，穿入虎头王字正中，瞬间搅烂虎脑，内腑，巨虎半声未出，立时生机全无，一滩烂泥般萎缩在地。

左拳赤罡，轰在黄猿胸口，不见丝毫伤痕，面目狰狞的黄猿却悲恸一声，后背一凸，血肉四下爆射，轰然倒地。

女子罗帕掩鼻，莲足轻挑，两具大物，如若无物般，飞出桥，坠入下方。

脉目含笑，相看两不厌，男子正欲拥佳人入怀。云中忽攸腾空没出一条绿眼蓝龙，一口湮火急速而至，俩人急分躲，玉桥断裂，男人急坠而下，蓝龙紧跟而至。

怒火高涨，闪身攀上龙颈，抓住其两只角，两手运力一折，“咔嚓”蓝龙哀嚎一声，龙角折断，鲜血喷涌而出，布满硕大龙头，瞬间血红，触目惊心。

男子犹不解恨，双拳并拢，猛擂龙首，反复狂捶，顷刻，蓝龙已是死得不能再死，瘫软如虫，坠入云里。

回首往上看，云端玉桥上，玉人趴在桥栏，手张着朝下，望着他，美目含泪，男人心如刀绞，却是无力回天。

一切渐渐模糊，下坠愈加疾速，下面仿佛无底深渊，令人绝望，接着便眼前一黑。

林玉猛然惊醒，一切如初，回头看看，诺儿和连城，床首床尾，酣然大睡。

惊魂未定的少年，才发觉一身冷汗。良久，才平复下心，梦里的一切，恍如真实，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梦中那男子，林玉仿佛觉得就是自己，无论是出手还是心疼，少年都记忆犹新。

唯独那女子，他仿佛认识，却又不记得模样，只是知道她对自己极其重要。

百思不得其解，苦苦追忆，却终是徒劳，直至头痛欲裂，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索性不再去想，可越强令禁止，脑里反而越闪现，越发难缠，一筹莫展。

抱着诺儿在园里徘徊，看着活泼可爱的妹妹，闻着怀中熟悉的气息，少年才从梦境回到现实。

是啊，多想无用，自己和妹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到这里，少年如释重负，脚步轻盈，四周变得格外亲切。

夕阳即落，连城悠悠醒来，扶着脑袋，看见兄妹俩，有一丝不好意思。林玉仿若无事，泡上新茶。

临走时，连城叮嘱后者，千万不可告诉其他人，林玉哑然失笑，前者直瞪眼瞥他。

草草一顿晚饭，收拾完，搂着妹妹早早躺下，昨夜未睡，白天忙碌，又加饮酒，少年身心俱是疲惫，实在支撑不住，不一会，兄妹俩便沉沉睡去。

夜如水，大地一片静谧，园里蓦然出现一对男女，俩人看了眼小屋，然后坐在园中石凳上。望着夜空，默然无声。

片刻，女子道“柳兄，那对兄妹俩到底是何身份？怀有仙师之物，昨夜那道气息，我竟倍感亲切，心底而生的欢喜。”

“嗯，那俩孩子不简单，而且还有吴先生暗中护着，那辟邪物八成是先生给的。想我等经历数百年，才生智化形，自以不凡。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我终是那井底蛙。昨夜虽未见先生如何出手，但几息间，他们三人就身死道消。而且当时你我重伤，先生摄取地底翠液，我俩伤势迅疾痊愈，境界精进，吴先生神通广大，术法之高，皆是你我望尘莫及。”

二人正是昨夜那对拼死相护男女，二人本体乃木之精魅，一株柳树，一棵桃树。

柳生道“先生让我等在此，一来这里灵气充沛，对你我修行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让你我在此，守护那兄妹二人。毕竟，时有宵小，夜间游荡。长守在此，未雨绸缪，确保安虞。。”

柳生，目不转睛瞅着女子，欲言又止，女子被盯得极不自在，脸上浮现丝丝红晕。

狠心一咬牙，像是下定决心道“桃妁，打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你了，是心底喜欢，你觉得我如何？”说完面露期盼神色望着对方。

一丝细语低不可闻“奴家也对柳兄，爱慕已久。。。。”

说完满脸红云，娇羞不已，一时美艳不可方物，瞧得柳生一时痴了。

不由大喜过望，一下握住那双柔荑，对方挣扎两下不再，头愈加低垂了。。

世间万灵皆有情，情到深处自然成。

一柳一桃，良夜吐心事，定终身，生死之时亦同心，劫后余生，此情更比金坚。

屋内，一对孩子，酣然入梦，淡恬温馨。屋外，微风拂面，柳桃依依，浓情蜜意。

新年第一夜，屋内屋外，皆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