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怕郡主那时药石罔效

尹不狂的住处虽说隐蔽，但要是有心人探查，也是瞒不住人的。

石向楠一路探查，来到了此处。

深夜的竹林，笼罩着一层雾气。不等他接近院子，发现不远处人影绰绰，遂悄摸跟着那人脚步。

那人脚步不急不缓，走走停停，如漫无目的在夜游。

脚下的路越走越熟悉，石向楠认出是回城的道儿，想着不过一萍水相逢人，多跟无益，转身就要折回那小院。

大哥放在心上的人，对他从来视而不见，是个眼瞎心盲的。眼下又与人不清不楚，怎配踏入御剑山庄的门？是以，石眠云早有心引他离开竹林。

石眠云听到脚步渐远，不再遮遮掩掩自己，连忙回头追上他质问：

“你莫不是还在寻那位姑娘？自她上次不告而别，你都没有她的音讯吗？大哥有没有想过，天下之大，找个人如大海捞针。你怎么都找不到的人，若存了不想见的心，纵使相逢应不识，找到了还要再分开。寻寻觅觅，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万籁此俱寂，月色初上，石眠云的声音传得悠远，惊飞了林间的鸟儿。

“眠眠，怎么是你？”

夜色昏暗，石向楠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认错了人。她从不轻易离开山庄，更是很少在夜间出门，今夜怎会突然在此出现？还莫名提起小语姑娘。

她在院子里站了几个时辰，也被狂医无视了几个时辰。她知道自己再站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但就这样带着来时的面具离开，她心里总归是不太好受。石眠云神色蔫蔫，像低垂的竹叶，沾了满身风霜：

“听说狂医隐于此，就想来碰碰运气，哪知来晚一步，扑了个空，院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样的“羞辱”，经历一次就够了，不必再宣之于口。面对自家人，她希望留着自尊。

院子里的灯光点点，虽然说不上多明亮，但夜色中也足够耀眼。石向楠耳聪目明，岂会没有发现？

只是，自家妹妹怏怏不乐，有心隐瞒，他也不必贸然捅破“窗户纸”，惹她不痛快。

石向楠收起满腹疑虑，眼里尽是关切：“狂医行踪不定，不必急于一时。时间也不早了，我陪你早些回山庄。”

这时疾驰的车马声，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这辆马车石向楠是见过的，而且赶车人还是他认识的沈随，车厢里的人是何身份自然不必再说。

他们身边跟着近百名护卫，来这小小竹林不知意欲何为。

尹不狂提着灯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低头恭敬道：“在下尹不狂，已等候多时，请王爷移步。”

古语担心自己的事，给纪王府添麻烦，特请白清去送了封信，告知纪王前因后果。原以为能让他放心些，可王爷非要亲自来看看。

自从王爷得知古语的消息，便已提前派人送来各种名贵药材。此时又不顾年迈亲自来到这里，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一路奔波而来，身体略有些吃不消，如风中残烛，晃晃悠悠。

纪王被人扶下马车，少了客套寒暄，直接追问古语病情：

“郡主身体如何了？本王带了几位大夫来，你们一同斟酌用药。”

纪王对郡主如此看重，自然是寄予了厚望的，只是郡主着实体弱，有没有以后都另说。尹不狂引着纪王往前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坦然相告，把丑话说在前头：

“郡主的病非同小可，不过情况已稳定很多，现已服药睡下。只是未来几日还要继续用药，接下来恐怕不仅会继续不良于行，目不能视物，还会失声。即便这次侥幸痊愈，也极有可能再次复发，只怕郡主那时药石罔效，年寿难永。”

纪王停下脚步看向尹不狂，没有震怒，没有质疑，只是倚着旁边的竹子，稳住身躯平静对他道：

“天怨之恶，本王早有耳闻。她既然这么相信你的医术，还把生死托付给你，便是心中拿定了主意，你不必与我解释那么多，只管好好治病救人就行。世上的药，只要她要，只要有用，尹大夫尽管开口。她在这里养病宜静，此事又不好外泄，本王会派府中精卫守此竹林，一旦有人妄图接近，格杀勿论。”

在一位年迈的老人身上，尹不狂看到了睥睨天下，也感受到了杀伐决断。

他带来的不止有大夫，还有身后的百名精卫，救人之余也会杀人。以竹林为牢，拿性命作赌，若是郡主有事，竹林中人，都脱不了干系。

“请王爷放心，在下一定尽力。”尹不狂愣了半晌赶紧低头道。

粗壮竹子一根根倒下，月华如白练倾泻而下，尹不狂这才注意到，院子旁边竟多了座三层竹楼，气派非凡如桂宫下凡。

“王爷，郡主居所，已着人完成。弟兄们手脚轻，不曾吵扰郡主。”

沈随检查过竹楼，安排好一切，向纪王回禀。

能短时间内起楼，而不被人所察觉，布置也甚为华贵。尹不狂暗自惊叹，有权势果然无所不能。

纪王带来的诸多护卫，眨眼间就不见一人，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这里竟藏着埋伏。

今夜的竹林，并不平静，人来人往，各有盘算。惟有古语，早早入睡，被蒙在鼓里，不知明日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