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脉相承
“有人在家吧！姓王的出来！”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郁庄顿时显得有些紧张。王大刀眉头一皱，心想自己刚搬来，难不成得罪了谁？余光看到郁庄紧张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嘴角一挑，想笑又没笑，故作不知，说道：
“小庄，去开门”
“啊~哦~”
撂下碗筷，大门打开，俯视之下，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侄子，是不是他打了你？”门口处显得拥挤，赵仪德的双亲，李堃的母亲，还有徐海和他叔叔，完了，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呦，王某初来乍到不曾拜访，各位邻居倒是先来了，请进吧！”王大刀面无表情，说话更是硬气，院子里摆着十八般兵器，还有石锁石磙，再加上他的职业，让这位声音最大的男子，顿时消了火气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徒弟把我们的孩子打了，你得给个说法”
“哦，郁庄，是真的吗？你打了他们”
“是”
“为何无故打人？”
“他们三个抢了妹妹的鸡腿，还把妹妹惹哭了”
“你说的可是实话？”
“当然！不信，您问问他们仨”
“你一个人打了他们三个人？”
“是”
“你能耐大了”
“师父，徒弟知错了”
“哪错了”
“不该打人”
“打人是不对，但他们犯了错，教训教训是可以的。下次轻点，把人家的牙都打掉了，你才六岁，怎么能对三个八九岁的哥哥无礼呢？去，跟师爷认错”
“是”
“哎！我说王大~人，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我怎么教是我的事儿，徒弟犯了错，该惩罚的我可没徇私。各位邻居，鸡腿吃了就吃了，也吐不出来，我也不追究了，可负荆请罪也该带上荆条啊”
“你~你怎么~你~”
“叔叔，咱走吧”徐海脸涨得通红，赵仪德和李堃也低头只敢看地
“我~你~”
“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少不了磕磕碰碰，都是男子汉，睡一觉就过去了。我们做大人的别太放在心上，他们知道错了就行，别太苛责，长大了就好了”
“你个臭小子，真丢爹娘的脸。王大哥，我们回了，你早点歇着”赵仪德在父母的夹持下，溜溜的走了，至于回家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我们也回了，堃儿，跟王大伯说再见”李堃娘面带局促，领着孩子回家了
看着自己的队友都走了，徐海的叔叔徐惟学也借坡下驴，一脚踢在徐海屁股上，说：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为啥不跟叔说清楚”
“我说了，是您~”
“还敢嘴硬！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嘿嘿，那个，打扰了。回家去！”
“又踢我，什么事儿都怪我”
“……”叔侄二人一个踢，一个躲，慢慢消失在王大刀视野里。王大刀摇摇头，不自觉地笑了，回到正堂，看见跪在牌位面前的郁庄，立刻收起笑容
“小庄，门规祖训没忘吧”
“没忘”
“背”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勇；三曰敢为天下先。知善知恶是良知，知行合一格恶念。施恩不图报，受恩记心间。卫国保家守门户，不教胡马度阴山”
“你今天做的事儿，自己怎么看”
“我错了，不该恃强凌弱，没能革除恶念”
“还有呢？”
“还有……还有~”
“还有就是，你做得对！”
“师父~”郁庄抬头看着王大刀，眼中充满了疑惑，更充满了精气神
“你是不是在想：哦，我打了人，师父知道了一定要处罚我的”
“嗯”
“我小时候也爱打架，经常被找上门来问罪，你师爷从没因此种事打过我，只罚跪，你知道为什么吗？”
郁庄摇摇头
“知善知恶是良知，你和那三个孩子动手是因为他们抢了你留给妹妹的鸡腿，是他们做错了事。恶，是他们在先，你知道他们不对，动手，是在格他们的恶。更是出于保护家人的目的，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了，凭什么保家卫国？”
郁庄被说到了心坎里，眼中闪烁着星辰。王大刀话锋一转：
“不过，武力不是解决事情的最终手段，甚至不是第一手段。武力是一种保障，让恶人知道，我们有能力消灭他，但是我们心怀善念，这是慈悲。所以，以后要记得，恃强，未必要凌弱，如果能把坏人变成好人，世上的善就多了一分，单纯的消灭恶人，反过来可能就少了一分善，你，能懂吗？”
“好像，不太懂”
“哈哈哈，慢慢会懂的。今天你做的很好，没有让那三个孩子受到过多的伤害，却给他们上了一课，以后动手前要三思而行，该不该动手，该下多重的手。就像师傅每次行刑前都要去看望死囚，他该不该死，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也是为什么，师父不止教你武艺，还叫你识字，以后还会叫你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开卷有益，书能让你明辨是非，前人的书卷里充满了大智慧，比武力更高的智慧”
“师傅，我一定好好读书”
“嗯，起来吧。给，吃了它”
王大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熟牛肉，这是他从乡下买来的，也是今天的收获之一，当然了，今天更大的收获是郁庄。王大刀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眼光没错，郁庄也算敢作敢当，面对事实没有搬弄是非，添油加醋，这种实事求是很重要，反映了一个人的品格，也是勇的一方面表现
“吃完了早点睡，明天要加大练习力度”
王大刀传授武艺秉承着循序渐进的原则，可从今天的‘战况’看，郁庄能承受超出同龄人的训练强度，他在心里琢磨着明天的计划
郁庄大口大口的咬着牛肉，在王大刀走后，偷偷地剩下一半，明天‘变’不出鸡腿了，牛肉也不错
“臭小子，馋了吧”
徐惟学和徐海回到家里，饭桌上清汤寡水，若用绿林好汉的话说：嘴里淡出个鸟来。徐海的爹娘在海上走私，已经许久没传来书信了，更没有银两，叔侄二人已经吃了一年涪陵榨菜配茶叶蛋了，锅里的粥能照出人影来。另外两家的日子也不比这好，也难怪徐海他们能做出那样的事儿
“叔儿，我给你丢人了”说着，流下了眼泪
“唉~是叔给你丢人了才对。自己的孩子吃不上肉，这能怪孩子吗？”
“叔，我爹娘有信儿吗？”
徐惟学摇摇头，大哥大嫂出海三年，前两年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可见他们在海上还算顺利。如今一年了，杳无音讯，他心里清楚，恐怕再也不会有信儿了
“大海，明天叔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叔，你上哪去，我也去”
“不行，你是徐家唯一的后人，不能冒险”
“叔要出海！”
“嘘！小点声！想让你叔杀头啊！你别跟任何人说，等叔赚到了钱，包你顿顿有肉吃，将来再买上一座大宅子，给你取个三妻四妾，我也算对得起你爹娘，对得起祖宗”
“那，就留我一个人了！”
“怕什么，大小伙子了，家里的粮食省着点吃，最多一个月，就能收到叔的钱了”
“您咋跟说书先生似的”
“傻小子，叔能骗你？我跟你说，咱有一位同乡，在海上名堂很大，手下的船比水师都多，在肥前国有自己的岛，和倭子国人、弗朗吉人、后黎人都有贸易，穿的是贡品丝绸，喝的是波斯美酒。嘿嘿~那日子，皇帝都羡慕”
“叔！你带我一起去吧！”
“你太小，不能去，等你长大了再说”
“叔~”
“嘶~别废话，快点吃，吃完了睡，我都要走了还惹我生气，吃饭”
徐海一边吃饭一边想象未来的日子，山珍海味，葡萄美酒，异域美姬……想这个是不是有点早，才八岁呀
翌日清晨，太阳依旧明朗，徐惟学已经离开了家，徐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分外孤单，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大人常说的，寂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