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米歇尔对化学遗传论的思考
要评价米歇尔的功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先是在老师豪勃—塞勒指定的框框内不知疲倦地进行分离、精制操作实验,后来又跟着他大叔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研究过鸡卵蛋黄和鲑鱼的卵及精子,在研究鱼精蛋白时,误把黄嘌呤作为核酸碱基。随后他又接替他的大叔,成为解剖学教授,为设计教案、教学实验、编写教材操劳。他始终没有为自己设计一个创新课题,独当一面地完成某项任务,更没有提出过任何科学预测或新的学说。这是他自幼被调教成“乖孩子”的习性,加上他的耳背缺陷,使他凡事不愿标新立异。进入社会后,能做研究工作了,还是没有胆识越雷池一步,他的老师豪勃—塞勒叫他干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干什么,而且做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他大叔研究鲑鱼卵、精子,他也跟着研究鲑鱼卵、精子。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辈子总是跟在别人后面转,他没有决心自主选择项目,这也是米歇尔本人的悲剧所在。
进入1893年,米歇尔终于明白过来。他曾经写道:“遗传连续性不仅存在于形态,它存在于甚至比化学分子更深的层次里——构成原子的官能团内。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一个化学遗传论的支持者。我还明白,化学成分的特异性,基于原子运动的性质和强度。”他的这番高论,确实比本书第4章将要叙述的德尔布吕克及其进入生物学研究领域的众多物理学家合作者所持的概念,整整提前了50年。米歇尔后来又想回过头来重新研究核素,遗憾的是,岁月不饶人,毕竟他已力不从心,但他晚年还能有此种想法确实感人至深。米歇尔晚年生活过得很悲惨,两个儿子先后夭折,留下来的唯一的小儿子是一个神经病患者,他还要倒转过来,去侍候他。来自教学、科研、家庭、精神、行政事务等方面的压力,严重摧残了他本已瘦小的身躯,加上他本人患有结核病这个在当时来说的不治之症,米歇尔于1895年8月便去世了。
这位伟大的化学家带着与DNA擦肩而过的终生遗憾悄然离开了人世,仅活了51个年头,这不能不说是核酸化学研究史上的一大损失。他作为一位年轻有为的化学家,在当时那样一种艰苦、简陋的工作环境里,全凭自己的潜心研究、努力,设计了一些全新的分离、精制生物活性物质核素的方法、程序,已属不易了。这为后继者了解核酸的生物学功能及其物理学、化学构造打下了基础。他也因此被认为是细胞化学知识的创始人,是核酸化学的奠基者。
遗憾的是,由泰登(Taton,R.)编写的19世纪科学史《普通科学史》一书的书末人名索引中,达尔文的名字出现了31次,赫胥黎(Huxley,A.)的名字出现了14次,米歇尔的名字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很是发人深思。[14]后人在米歇尔供职的大学校园内专门为他竖立了一个半身塑像,碑文中写道:“生理学、化学教授——米歇尔。”瑞士生物化学学会专门设立了“F·米歇尔奖”,以纪念他在核酸化学研究中的巨大贡献。
不指出米歇尔在实验研究中的失误,也是不恰当的。他在研究鲑鱼精子头部的分解产物黄嘌呤碱基时,认为黄嘌呤碱基一部分来自蛋白质,另一部分来自核素。这显然是错误的,因为黄嘌呤只是核素中的核酸碱基的分解产物,而与蛋白质毫无瓜葛。他因为过早地离开了核素研究,所以他发现的核素也只不过是在长长的、每年都会有新产品添加进去的化学药品目录中,新增添的一个富含磷的酸性物质核素。至于核素是如何被确认是核酸的,那是他的后继者阿尔特曼于1889年完成的[16-17]。核素后来又是如何分为DNA和RNA,如何与遗传学挂上钩的,尤其是DNA又是如何与遗传学挂上钩的,在很大程度上还应归功于法国巴斯德开创的医学细菌学的兴起。因为正是这些从事医学微生物学实验研究的后来人,才把上述的化学和遗传学概念统一起来了。
且看微生物家是如何将化学和遗传学挂上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