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董院长

两年前那个秋天的晚上，叶新娅独自一人在校园内徘徊。马上就要毕业了，班上的同学大多与用人单位签了约，她却依然处于犹豫之中。找到工作是没有问题的，如今的护理本科非常受欢迎。可是，难道我必须得回到那个偏远的小县城，每个月领着两三千块的工资，一辈子就像父辈那样在贫困中过去了吗？不，我不甘心……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白天时候那位护理部主任的话来：“董院长的爱人长期瘫痪在床，他家里需要一位护理，如果你答应的话，今后留在这家医院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叶新娅问道：“他家里以前有护理吧？那个人呢？”

护理部主任道：“她要结婚了，不能再兼职去做那份工作。”

叶新娅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问道：“就只是负责护理他老婆？”

护理部主任的眼神闪过一丝怪异，却被叶新娅真真地看在了眼里。护理部主任说：“当然。你放心好了，董院长家里有钱，他不会亏待你的。还有，你实习鉴定的事情医院这边会为你处理好的。”

叶新娅似乎读懂了护理部主任那一闪而过的怪异眼神，正因为如此她才在犹豫中没有马上答应，也因此才会一个人在这虫鸣声不断的夜色中徘徊。万一是我理解错了呢？即使就是那样，只要能够留在这家医院工作似乎也值得。她知道，这家医院的护士一个月可以拿到七千多块。

一个人的选择说到底就是心理的问题，一旦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弊，抉择也就变得果敢起来，甚至会不顾一切。叶新娅停止了徘徊，放弃了犹豫，拿出手机拨打了护理部主任的电话：“我答应。但是只做到毕业之前。”

护理部主任说：“这得你自己去和他商量。”

不多一会儿后，护理部主任给她打来了电话，告诉了她一个地址，让她马上去那个地方。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问道：“现在？”

护理部主任说：“你以为董院长很闲啊？现在他正好在家。”

于是她匆匆地去了。那是一处位于市中心的小区，花园洋房，护理部主任正在小区的门外等候着她。护理部主任见到她后仔细瞧了她一眼，责怪道：“你这一身穿的是什么啊？土里土气的。”

在来这里的路上叶新娅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这时候她直接就问出来了：“为什么选我？”

护理部主任乜斜着眼睛看着她，说道：“难道你不需要钱？不想留在这大医院？”

护理部主任的话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虚弱的那个地方，而且使用的是高高在上的乜视眼神。叶新娅刚刚挺起的腰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卑微的人想要拥有尊严是一种奢侈，除非你心甘情愿继续卑微下去。叶新娅在心里悲哀地对自己说。

董院长的家好大，里面的装修比医院里面的单人病房还豪华。不过里面太空旷，冷清得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董院长看着护理部主任和她微微一笑，招呼道：“进来坐吧。”

护理部主任说：“我还有别的事。董院长，我和她都说好了，具体的事情您直接吩咐她做就是。”然后又看了叶新娅一眼，道，“这是你的福气和机会，你要好好听话。”

护理部主任离开了，带上了房门。叶新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脚趾尖紧紧地抓着鞋底。董院长看着她，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说完后就朝楼上走了去，叶新娅哆嗦着身体跟在他身后，她看不见前面那道楼梯的尽头处。

楼梯尽头有三间房，客厅左边一间，右边两间。董院长去打开了右边靠近楼梯处的那道门，叶新娅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医院特有的来苏尔混杂着药物的熟悉气味。她跟着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她就是董院长的妻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短发，看上去干干净净。她看到了叶新娅，没有说话。董院长柔声对她说道：“小张走了，这是小叶，是医院的实习护士。”

董院长的妻子朝叶新娅笑了笑，依然没有说话。董院长道：“你实习的事情我明天就去给医务科打招呼，不会有任何问题。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要定时给她做按摩，家里的饭你也要做，菜谱在厨房的墙上，我会给你钱去买菜。有时候我晚上会回来吃饭。”

叶新娅已经放下心来，问道：“她会说话吗？”

董院长摇头，道：“你每天陪她说说话，她能够听得见。小叶，你出来下。”

叶新娅跟着他出去，走了两步后转身看了床上的董夫人一眼，忽然发现她的眼角处有眼泪在流出……

下楼回到客厅，董院长告诉她如何开电视，然后带着她去了厨房。果然在厨房的墙上有一张菜单。厨房很大，董院长打开了冰箱，里面还有不少肉类和蔬菜。

再一次来到客厅，董院长打开了一道门，道：“这是你的房间。”

房间有些小，除了一张床之外就没有了多余的空间。叶新娅点头。董院长看着她，问道：“你会按摩吗？”

叶新娅回答道：“在康复科实习的时候学过。”

董院长点头，转身道：“你跟我来。”

再次上楼，不过这次董院长打开的是楼梯口左侧的那道门。这个房间特别大，那张宽大的床特别显眼。里面有电视和沙发。董院长去打开了衣橱，从里面拿出一套内衣，还有护士服，指了指旁边的那道门：“里面是洗漱间，你去洗洗后换上。”

虽然叶新娅早有思想准备，但刚才已经打消了顾虑。这一刻，她的全身再一次哆嗦起来，连同声音也在颤抖：“你、你要干什么？”

董院长用下巴点了点床头柜处，说道：“我得体验一下你的按摩技术究竟怎么样。如果你的技术不错，这钱就是你的，工资另外算。”

他的目光中充满着欲望，叶新娅固然单纯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一刻的她反而变得非常冷静，说道：“我还是第一次。”

董院长忽然笑了，走到床头柜处打开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沓钱来，道：“够了吗？”

叶新娅看着他，脸上带着决绝，摇头道：“毕业后我要去你们医院上班，最好的科室。”

董院长微微一笑，道：“没问题。显微外科，一个月的收入不会低于一万块。”

沈跃可以从叶新娅细微的面部表情和情绪变化中敏锐地抓住她内心最柔弱之处，从而让她做出最终的选择。很显然，她对甘文峰是有着真切的纯粹的感情的，即使那样的感情不道德。可是，当单纯的叶新娅真的讲出了那一段隐藏在她内心已久的、难以启齿的往事的时候，沈跃瞬间感觉到有一种让人窒息的难受将他笼罩。

叶新娅似乎感受到了沈跃的内心，顿时变得不安起来，颤抖着声音对沈跃说道：“沈博士，你可是向我保证过要替我保密的……”

沈跃朝她点了点头，道：“当然。其实现在你的内心已经开始在怀疑了，怀疑一切都是那个人所为，是吗？”

她没有回答，猛然间站了起来朝外边跑去。

董文超的眼神中带着惊讶，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热情：“沈博士，你怎么亲自到我办公室来了？”

沈跃对眼前这个人早已没有了一丝的好感，淡然地道：“董院长，我专程来问你一个问题。”

董文超笑道：“哦？那你随便问吧。”

沈跃看着他：“董院长，你是不是真的希望甘医生的病能够治好？”

董文超惊讶了一下，紧接着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跃淡淡一笑，问道：“恐怕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是这样的吧？”

虽然董院长的涵养一贯很好，此时也按捺不住有些生气了。沈跃明显看到了他眼神中闪过的那一丝凌厉，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人知道此时沈跃内心的兴奋：眼前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催眠甘文峰的人，现在，他就要完蛋了！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贞操卖给了他。”此时，沈跃正凝视着眼前的这位医院院长，耳边叶新娅的声音在回响。

董文超站了起来，身体朝着沈跃所在的方向前倾了过去，看着他，从牙缝中漏出冰冷的声音：“你这是在怀疑我？为什么？！”

沈跃哂然一笑，道：“甘文峰抢了你的女人，所以你就要毁掉他。难道不是这样吗？”

董文超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摇头道：“你把我想得也太不堪了，我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干那样的事情？”

沈跃当然不会被他的话所蒙蔽，说道：“难说。至少你有那样的动机。”

董文超坐了回去，点上一支香烟：“那你为什么来找我，而不是直接让警察来将我带走？”

沈跃摇头道：“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我希望你能够去自首，马上解除施加给甘文峰的催眠密码。”

董文超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不住咳嗽：“我……我可不是什么心理师，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催眠术。”

沈跃道：“可是你有钱，要找一位愿意替你做那种事情的心理师并不难。”

董文超将烟头摁进烟缸里面，冷冷地道：“沈博士，我原以为你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超能，想不到竟然是徒有虚名。既然你没有任何关于我的证据，那我们之间的谈话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沈跃戏谑地看着他，说道：“且不说别的，就是你猥亵单位的女职工，用那样的手段迫使实习护士满足你的兽欲，这就足以让你身败名裂了。接下来警方要调查你犯案的证据也就容易多了。是吧？我的董大院长？！”

说完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忽然听到董文超沉声说道：“沈博士，你等等！”

沈跃转身去看着他，微微笑着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董文超却在摇头，直视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我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说到这里，他竟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神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温言说道，“沈博士，你想过没有，如果催眠甘文峰的那个人根本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却因此伤害了叶新娅，那时候你将如何自处？”

他说的是真话。沈跃心里一震，问道：“不是你？”

董文超叹息着说道：“叶新娅这孩子，太单纯了……沈博士，你错了。你想想，如果我真的要害甘文峰，会把他推荐给卫生厅去参加访日的学者代表团吗？半年前我还把他提拔为科室的副主任，在我们这样的医院里面，有这样的先例吗？我是真正地爱惜他的才华，而且希望他能够走得更远。”

沈跃发现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真诚，问道：“他和叶新娅的关系你早就知道了是吧？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董院长淡淡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妻子瘫痪在床多年，我不想放弃她，我和她是真感情，别的女人对我来讲只不过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要。仅此而已。你是心理医生，应该理解我这样的需求。”

沈跃问道：“你妻子瘫痪在床很多年了？”

董院长点头，叹息着说道：“医院里很多人都知道。二十多年了……”

沈跃心里震动了一下，说道：“那是你的私事……但是叶新娅不一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那样的女孩你不可能一点不动情。因情生恨，这才符合心理逻辑。更何况你是医院的院长，掌控着这所医院所有医生的命运，甘文峰染指了你的女人，难道你就一点不在乎？不，你是男人，是雄性动物，叶新娅的第一次属于你，在你的潜意识中或许她就是你的私有财产，有人侵犯了她就是侵犯了你的尊严。董院长，我说得没错吧？”

董院长不得不承认沈跃刚才的分析是正确的，点头道：“是的，你说得没错。一年前，当小叶来告诉我说从此不再和我有任何来往的时候我差点接受不了。我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说是。我又问她对方是谁，当她说出‘甘文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愤怒得想要马上找个借口开除那个家伙。”

“一年前？”

“是的。”

“她的要求不是只干到实习结束之前吗？”

“想不到你什么都知道。小叶太单纯了……”

“我明白了。你两次说到她太单纯了，所以你对她是既爱又愧疚，你对她很快从单纯的金钱和利益关系变成了真感情。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作为三甲医院的院长，要找女人还不容易？为什么非得对医院的护士、实习生下手？”

“我和我妻子情深意笃，我不可能舍弃她。但是我需要女人，没有女人，我的内心随时都可能崩溃……”

“也就是说，其实你妻子知道你的这些事情，而且这也得到了她的默许？抑或是，这本身就是她的意思？”

“是的。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知道我的人就只有她了。她需要我，不希望我的精神崩溃。我也需要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精神寄托。我知道，她不能离开我，一旦离开了我，她的生命随时就会结束。所以，我不能出任何事情，必须一直伴随在她的身边。我不能违法，我的收入足以维持这个家庭，甚至还比较富足，所以，我不会使用手上的权力去和他人做任何交易，跟我有关系的女人都是自愿的。此外，我是医生，也不可能去娱乐场所发泄欲望，那种地方太脏。”

沈跃愣了一下：难道我的分析错了？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催眠甘文峰的人？不然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承认那些事情。他承认，说明他胸怀坦荡，只不过不希望因为这样的事情名誉受损，不管怎么说他的那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坦承，反倒成了最好的方式。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董文超继续说道：“但是小叶不一样，她真的很单纯。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和其他女孩一样，无外乎就是要钱，要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做事情非常尽心尽力，我妻子也非常喜欢她。家里的钱就是放在显眼的地方她也从来不会去拿，有时候还用她自己的钱去买菜。当她实习结束的时候，我和妻子都发现这个家已经离不开她了，我对她说，你继续做下去吧，医院的岗位我给你留着。她不同意，说那样今后没有保障。我理解她的顾虑，就对她说，还是住在我家里，我再去请一位钟点工。她答应了，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就这样，她又在我家里干了一年，一直到她和甘文峰产生了感情。”

“她向你提出了什么条件？”

“……一周只能要她一次。我答应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特别渴望那样的东西，有她在这个家里，我的内心就很容易得到平静。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和甘文峰发生感情……”

“然后呢？”

“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愤怒，不过就在那几天遇到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的一切。”

“哦？什么事情？”

“前不久不是爆发了全国各大医院骨科的医疗器械收受回扣的事情吗？我们医院也受到了波及，上级部门不但调查了我们医院的骨科，同时也调查了我和医院的几位副院长，我们的骨科主任和一位副院长被抓了，我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了。不过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特别大，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虽然并不足以让我进监狱，但完全可以让我从现在的位子上下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的努力，我的名誉都会化为虚有。如果我完蛋了，我的妻子也活不了多久。那一刻，我彻底醒悟了，所以，我主动提出了让小叶离开我家。那段时间我感到非常痛苦，是的，我喜欢她，但是我反复问我自己：她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家里吗？我可以因为她而放弃我的爱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可是你还是害怕，因为你不能失去现有的一切。”

“是的，我不能失去，我不能冒险。你是心理学家，或许你能够理解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小叶离开了我家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发现自己的内心真的变得平静起来，欲望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有一天我对妻子说了自己的这种感受，她微微一笑，对我说：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彻底回到这个家里的。当时我大吃一惊，问她道：你不是不能说话吗？她掉下了眼泪，说：我早就可以说话了，只是不想说罢了。我问她：为什么？她流着眼泪对我说：我在等你，等你全部回到我的身边。如果你真的选择了某一个年轻女孩，想要和她过一辈子，我就会自己死去。当时我也流泪了，我忽然开始痛恨我自己……”

“你们的孩子呢？”

“我妻子生孩子大出血，昏迷了近一年才醒来，然后就一直瘫痪在床。孩子没有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妻子不离不弃，很多人视我为榜样，从道德的高度给予了我很高的评价，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其实我也曾有过多次的犹豫。”

“但是你也因此得到了许多，比如年轻的女孩，还有一直非常稳固的现在的位子。”

“是的。所以，无论是从我对妻子真实的感情上还是自己所拥有的现有的一切来讲，我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人生就是这样，必须要去选择。”

“也就是说，后来你根本就不在乎甘文峰和小叶的事情了？”

“甘文峰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这一点不容置疑。其实他的婚姻似乎也并不幸福，优秀的男人不大可能只有一个女人。难道不是吗？”

“可是，小叶毕竟曾经是你的女人，你也对她产生了真正的感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她的选择感到痛惜？”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如同她当初选择了到我家里一样。到了我这样的年龄，在经历了差点到来的危机之后，我仿佛在一夜之间就看透了人生……人生其实很简单，少一些欲望，多一些真实。仅此而已。可惜的是我以前不懂。”

沈跃沉默了，他发现，眼前这个人刚才所有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董文超又点上了一支香烟，同时拿起烟盒对沈跃说道：“我在单位抽软中华，在家里抽的却是普通的十来块钱一包的香烟。其实这就是人生，因为在家里我不需要在他人面前显示自己的优越。”

沈跃准备离开，他的内心已经被震撼。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董文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顿时心里一动，问道：“你是不是准备退了？”

董院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了，点头道：“是的。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人这一辈子要知退让、懂屈伸。沈博士，谢谢你今天警醒了我，现在我急流勇退，或许才能够真正保全自己这一生所拥有的一切。”

从董文超的办公室出来，沈跃的心里嗟叹不已。其实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他自私，充满着欲望，但是始终坚守着职业的底线，而且数十年如一日地陪伴着自己的爱人；他睿智，大事不糊涂，能够超乎常人懂得进退之道……

是的，正如董文超所说的那样，或许只有他这个心理学家才能够理解他曾经做过的那一切。沈跃知道，一个人要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是多么艰难。此时，沈跃不由得开始重新去思考那个让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非常神圣的词：爱情。他顿时感到有些迷茫——所谓爱情，它究竟是什么？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沈跃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在上楼，她身上的白衬衣看上去特别醒目。像这样的女性在医院里面经常可见，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医药代表。沈跃也禁不住多看了两眼……权力之下，欲望与诱惑往往是共生的，董文超能够经受住这样的诱惑，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与众不同。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沈跃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拿起电话给江余生打了过去。

“正说要找你。甘文峰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大对劲。沈博士，麻烦你到我们这里来一趟。”沈跃刚刚拨通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江余生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