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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踏实勤奋、努力钻研
经过六年艰苦扎实的理论学习,1963年林兰从大学毕业了。毕业时想去杭州,这样离家较近,可以照顾父母,因为那时父亲的身体已很不好。但是学校分配方案出来,毕业后要到北京工作。感觉离家太远,思想上很矛盾。但是她想到,自己是一个从穷山沟走出来的小女孩,能够进入高等学府进行深造,靠的是党和国家的支持和教育,在国家大义面前,只能舍小顾大。因此服从学校的分配,来到了北京。在中国中医研究院(现为中国中医科学院)这样一个中医最高学府,在广安门医院一干就是50多年。
初来时,林兰医生努力工作,领导叫干啥就干啥,一切听从组织安排。1975年5月接受北京中医学院的派遣到河北涿州搞“开门办学”,进行了为期一年的临床教学,通过给基层医生讲课,不仅提高了自己的业务水平,也锻炼了自己的讲课才能。1976年5月回到北京,在大内科工作(当时分科没有现在这么细),主要从事的是心血管专业。不久又被医院选派到北京宣武医院心血管内科,进行以中药“抗心梗合剂”为主,中西医结合治疗急性心肌梗死的科研协作任务。最初这张方子是广安门医院、西苑医院、东直门医院三家中医院专家共同拟定的,以合作的名义进行研究,但渐渐地,西苑医院和东直门医院都停了下来,只有广安门医院还在坚持做。
林兰医生在宣武医院心血管内科病房和西医大夫一起对急性心肌梗死患者进行治疗。她发现,西医大夫只让病情比较轻的患者服用“抗心梗合剂”,有些病情危重的患者却没有用。她觉得这样做不能说明问题,应该不管患者病情轻重都要用,毕竟在西医治疗的基础上,加上中药不会有坏处,只可能有好处。因此她建议,对病情轻的患者采用“抗心梗合剂”口服,严重者应用注射液进行治疗。为此,1976年冬,林兰医生冒着凛冽的寒风,不辞辛劳,背着草药,来到北京芳草地工业制药研究所,请他们将“抗心梗合剂”改制成静脉注射用的针剂。作为回报,免费帮他们使用万年青提取物,由对方免费做“抗心梗合剂”针剂。
在下一步的研究中,林兰医生设计了单盲的研究方案,她请宣武医院的大夫来决定采用西药治疗还是用“抗心梗合剂”针剂治疗,而自己不做决定。经过仔细观察,她发现用抗心梗合剂针剂进行治疗,能预防和降低急性心肌梗死患者合并心源性休克、心律失常和急性左心衰三大并发症。从而对降低急性心肌梗死的死亡率、提高患者成活率发挥了良好的作用。最后观察了208例急性心梗患者,撰写了“以抗心梗合剂为主中西医结合治疗急性心肌梗塞208例的研究”一文,该研究曾先后获北京市卫生局和卫生部级科研成果奖。在整个研究中,林兰医生非常投入,与宣武医院合作很好,使西医大夫对中医中药有了切身的体会和认识。她对每个患者都仔细观察、列表记录,并认真思索,结果发现,急性心梗患者的舌苔发展是有规律的:开始1~2周时是薄白苔,2周后就变成厚腻,接下来2~4周则变厚。如果出现灰褐苔,则心梗三大并发症(心衰、心律失常、心源性休克)就会出现。等患者病情好转出院时,舌质变嫩、舌苔薄,表现出一派气阴两虚的征象。为此,她总结了74例患者的资料,撰写了“74例急性心肌梗塞的中医辨证”一文,于1976年在北京心血管病学术年会上进行交流,得到了有关方面的关注。该文于1977年初刊登在《心血管疾病杂志》上。1978年在全国心血管病学术交流会上,北京友谊医院做了100多例急性心肌梗死舌苔变化规律的报告并附有舌诊照片,积水潭医院也做了类似的报告,他们所得出的结论,均验证了林兰医生所观察到的演变规律。此后有关医学杂志引证了这一规律,亦有类似报道发表。林兰医生的发现得到了有关学者的认可,她尝到了科研工作的乐趣,于是进一步总结并撰写了“169例急性心肌梗塞舌诊观察”一文,发表在《中医药杂志》,并获得北京市卫生局先进科技成果奖。每次谈到这里,她总是深情地说,自己能在宣武医院协作两年多,离不开广安门医院的培养和支持。
结束在宣武医院的科研协作后,林兰医生回到广安门医院。这时正值医院要成立内分泌科,科主任看中了她吃苦耐劳、勤于思考、善于总结的精神,点名要她去,并送她到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科进修,在进修的同时也进行糖尿病课题的科研协作。林兰医生于1978年6月去协和医院进修,本来安排是一年,因工作出色,当时协和医院内分泌科主任池芝盛教授又挽留了一年,1980年11月才重新回到广安门医院。
刚开始去协和医院时,有的医生认为林兰医生是中医,西医水平肯定不行,颇有些瞧不起她。但她学习、工作非常努力。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6点多出门,晚上12点多才回家。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早上顶着星星出门,晚上披着月亮进门,整整两年就没怎么见过太阳。”由于内分泌方面的专业知识林兰医生以前没有接触过,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不下功夫是不行的。林兰医生不论是在门诊还是在病房,都抓紧时间如饥似渴地学习。她曾经提起这样一件事,当时她在病房时,上级医生将她的病历修改了三次,她就重新誊写了三次。最后连那位医生都被她的认真态度所感动。
按照当时北京协和医院的规定,在该院进修的医生都要整理三个月的病案。由于表现出色,林兰医生被破例免于整理病案,就在门诊、病房和实验室进修学习。在进修期间,她在协和医院内分泌实验室工作了6个月,脏活、累活她都抢着干,大家都很喜欢她。时隔30多年,现在回想起来,林兰教授非常感慨:“在协和进修的2年时间里,虽然很辛苦,但是见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内分泌病,这是使我终生受益的一段经历。池芝盛教授是一位既严厉而又博学的专家,他很看重我,不仅让我在协和多进修一年,还让我去实验室磨练,为我以后建立内分泌实验室打下了很好的基础。通过系统的学习,我掌握了内分泌学科的知识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内分泌科的疾病基本能够处理,能给患者做出初步诊断,指点其去哪里看病,避免其走弯路,同时也就消除了西医对中医的偏见。”
在努力学习西医学的同时,林兰医生也不断加强对中医的学习。其主研的医籍有《伤寒论》《金匮要略》。《金匮要略》一书,系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之杂病部分,为中医内科之祖,辨证论治之经典。其辨证为古今推崇之典范,只有从辨证着眼,认清每一证之主症、主脉及证与证之区别,始能见仲景辨证之细,立法之严,从而掌握杂病辨证之要妙。
她学习经典的方法,更多是受到孟河学派和金寿山老师的影响。当时孟河学派传人程门雪担任上海中医学院校长。金寿山老师曾为他们授课。
纵观自己的从医历程,林兰教授说:“工作五十多年来,我干过心血管、内分泌,在宣武医院搞合作两年多,在协和医院进修两年,这些经历都是我一生中非常宝贵的财富,没有这些东西做铺垫,可能我今天做不到这一步。我这一生,除了感恩、努力学习外,心里所想的就只剩工作了。我做主治医时管病房,每天早上做好饭后,我第一个来病房;晚上吃过晚饭后还要回病房看一下患者,因此对患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记得有一年,卫生部来人视察,我把患者的情况一一作了介绍,领导非常惊讶:‘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患者的事,怎么能记不清楚呢?”
回到广安门医院后,林兰医生就开始着手进行中西医结合治疗糖尿病、甲状腺疾病的研究。为了对糖尿病的中医辨证有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她设计了中医观察表,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最后统计了978例糖尿病患者,分析结果发现,有一部分患者口渴多饮、易饥多食、急躁易怒、怕热、大便秘结;一部分患者倦怠乏力、容易出汗、胸闷气短、失眠多梦;还有部分患者面色 白、倦怠乏力、怕冷、肢体发凉、大便溏泄。这样从中医角度无形中就分为了3个证型。口渴多饮、怕热多食、急躁易怒等症状表明,患者既有热象又有阴虚,她将其辨为阴虚热盛;倦怠乏力、容易出汗、胸闷气短表明患者存在气虚和阴虚的情况,故辨为气阴两虚;那些面色 白、倦怠乏力、怕冷、肢体发凉、大便溏泄的患者既有阴虚又有阳虚,男患者易患阳痿,女患者易月经不调,因此将其辨为阴阳两虚。后来又从这些患者的舌质脉象进行分析,发现阴虚热盛型患者的舌质偏红,脉象为洪大、弦滑脉;气阴两虚型的患者舌质偏黯,脉濡滑者居多;阴阳两虚型的患者舌质暗并有瘀斑,脉沉细者占绝大多数。因此根据患者舌质舌苔变化,又结合脉象,从中医角度出发,以八纲辨证为纲,脏腑辨证为辅,将糖尿病患者分为三型,即阴虚热盛、气阴两虚、阴阳两虚。“肾阴虚”“肝阴虚”“心阴虚”和“肺阴虚”是其阴虚之主要脏腑定位。
在这“三型辨证”的基础上,林兰教授又总结分析了各个不同证型之间胰岛功能的情况。每个月有一个周末,科里都要集中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糖尿病患者做胰岛功能检查,在给患者抽血做检查的间隙,林兰教授都要给他们做健康宣教,二十年风雨无阻,没有停顿过一次。她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研究和工作上,以至于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家庭。女儿小学6年的家长会她没有参加过一次。现在谈起这些往事,她心中仍充满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