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科疑难病治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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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云教授治疗绝经前后诸症经验

妇女绝经前后,围绕着月经紊乱或绝经,出现诸如轰热汗出、烦躁易怒、潮热面红、眩晕耳鸣、心悸失眠、腰背酸楚、情志不宁等,称为“绝经前后诸证”。在西医学称之为“围绝经期综合征”,既往称之为“更年期综合征”,是指因雌激素水平波动或下降所致的以植物性神经系统功能紊乱合并神经心理症状为主的综合征,多发生于45~55岁之间。约1/3的妇女可以平稳过渡,没有明显不适,约2/3的妇女出现程度不同的一系列自主神经功能紊乱为主的症候群。这些证候轻重不一,参差出现,持续时间或长或短,短者仅数月,长者迁延数年,影响了女性的生活和工作,降低了生活质量,危害身心健康。
李祥云教授本着中医辨病与辨证相结合的原则,通过整体论治,对绝经前后诸症的治疗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现将李教授治疗本病的经验整理如下:
一、病因病机
李教授认为绝经前后诸症的发生正处于妇女七七之年,肾精亏虚为这一时期妇女的内在本质,一旦体内原有的阴阳动态平衡被打破,不能建立新的平衡时,则疾病丛生,症状百出。因此,提出该病的发生以阴阳失调为关键。
1.肾精亏虚为病之本
正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云:“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起居衰矣”,指出人到四十,肾中阴精已经衰减一半,机体开始衰老。肾为先天之本,内藏真阴而寓元阳,为五脏之根,肾中之精气与人体生长发育和生殖功能的盛衰密切相关,主导着妇女经、带、胎、产的生理功能。《素问·上古天真论》云:“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强调了妇女处于围绝经期(在当今社会工作忙累、压力大或因手术、人流损伤冲任、胞宫),肾精渐亏,天癸将绝,冲任二脉虚损,失去生殖功能。因而,李教授认为绝经前后诸症是在肾中精气亏损的基础上发生发展而成的,肾精亏虚是该病的本质。
2.阴阳失调为发病的关键
据现代调查统计,中国妇女平均自然绝经年龄为49.5岁,与《黄帝内经》所提出的“七七之年”相吻合。此期正值妇女肾衰精亏,血海化生不足,月经向断绝阶段过渡的必经过程,机体一时不能适应,而致肾-天癸-冲任-胞宫生殖轴失调,阴阳失衡、脏腑功能紊乱,继而出现一系列的临床综合症候群。常因精血不足,不能涵摄阳气,而出现轰热汗出、焦虑烦躁、多梦寐差等“阴不足,阳有余”特征的临床症状。李教授认为,肾精亏虚既然为所有围绝经期妇女的共同生理特点,是一个自然过程,不可逆转。在此过程中,原有的阴平阳秘状态被打破,并受到情志等因素的影响,不能建立新的平衡状态,故而出现一系列的临床症状。认为必须通过损其有余,补其不足,燮理阴阳,达到新的阴平阳秘,才能使诸症得减,疾病得愈。
3.虚火亢盛、气郁痰阻为病之标
李教授从中医学整体观念出发,认为围绝经期综合征为“本虚而标实”之证。肾为水火之宅,先天之本,肾中精气充沛则五脏得养,肾中精气虚损则五脏阴阳失调,变证百出。
(1)虚火亢盛:
首先,肾与心,水火相济,若肾水不足,不能上济心阳,心火无以制约,独亢于上;精血同源,若肾精亏虚,则心血不足,心神失养,五志化火,则出现面赤心烦、夜寐不安、焦虑烦躁、心悸怔忡等症状。其次,根据“乙癸同源”理论,肝肾同源,精血同源,肾精亏虚则肝血不足,水不涵木,肝体阴而用阳,肝阴不足,则肝火亢于上。临床常见头晕目眩、急躁易怒、血压升高等表现。
(2)气郁痰阻:
女性内分泌是通过性腺轴的正负反馈调控实现的,而该性腺轴又受中枢神经系统的调控,同时中枢神经的兴奋和抑制与情志活动关系极为密切。中年妇女面临家庭、生活、工作的诸多变化与压力,但肾精渐亏的生理状态,致使精力大不如前,容易产生压抑悲观、情绪波动。肝主情志,又主疏泄,精血不足,肝失所养,疏泄失常,加之情志不畅,而至肝郁气滞,气机不畅,气化功能失常,气不化津,聚湿生痰。同时肝肾相火失约,热伤津液,灼液为痰,痰阻气郁。故该病为既有“虚火浮越”的躯体症状,又有“气郁痰阻”的精神心理症状的一系列临床综合症候群,如咽部感觉异常、喜怒无常、神志恍惚等,古称之为梅核气、脏躁。
二、治则治法
李教授认为,该病的治疗总则是抓本治标以肾为本,燮理阴阳。临床处方以滋肾填精为主,佐以宁心清肝,或理气化痰,或活血祛瘀等治疗。随证灵活加减用药,以使机体适应新的生理环境,达到新的平衡协调状态。
(1)从肾论治,燮理阴阳:
“天癸至”则“月事以时下,故有子”,“天癸竭,则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可见天癸主宰着月经的来潮和闭止,生殖功能的成熟与丧失,主导着生、长、壮、老的生理变化。肾主生殖,主藏精气,为元气之根,而且精又为化血之源,直接为胞宫的行经提供物质基础。马莳《黄帝内经素问注证发微》中有论述:“天癸者,阴精也,盖肾属水,癸亦属水,由先天之气蓄极而生,故谓阴精为天癸也。”可见肾中精气的盛衰与天癸的成熟和枯竭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故而与妇科疾病的发生、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李教授指出肾虚当是本病之本,临床多见耳鸣健忘,腰膝酸软,月经紊乱等症状。提出补肾法为治疗本病的第一大法,补肾重在调补以平衡肾之阴阳,使之恢复相对的平衡,补肾法应贯穿于治疗之始终。选方左归饮、六味地黄丸、二至丸等化裁运用。同时肾为五脏之根,肾虚则五脏皆有所虚,故治疗在补肾的同时当兼顾肝、脾、心、肺。
(2)从虚火论治:
妇女七七,阴精亏损,肾水不足,肾水不能上济心火,则五心烦热、多梦寐差;肾水不能滋养肝木,则情志不畅、易惊易躁、口苦咽干;君相火旺,虚阳上亢,清窍受扰,而见头晕头昏、面目灼热;虚阳外浮,迫使玄府开阖失调,汗液时时外泄,而见轰热汗出。李教授特别提出“轰热汗出”,有别于临床常用的“烘热汗出”。虽然古人将“轰”与“烘”通用,但在现代汉语中“烘”是使热、使干的语意,有逐渐加热之意;而“轰”有雷鸣、轰击、爆炸的语意,有阵法、一阵之意,在表达上“轰”对围绝经期妇女特有的潮热汗出的强度、时间的描述更为形象、更为准确。在临床上常以天王补心丹、知柏地黄丸、丹栀逍遥散配合地骨皮、青蒿、白薇等清虚热之药运用治疗,颇有收效。
(3)从痰、瘀论治:
在该病“肾虚火旺”的病理基础下,津液不能四布,被灼为痰,则出现咽中如有痰阻,吐之不出,咽之不下的梅核气。同时临床常见女性从围绝经期开始出现痰湿体质,具体表现在代谢紊乱的出现(苹果型身材;血脂、血糖、血压的波动等)。而痰久必瘀,痰瘀交阻,百病丛生。因此,李教授非常重视化痰祛瘀治疗,以黄连温胆汤配合半夏厚朴汤,适当加入丹参、香附、赤芍等,疗效颇佳。
三、病案举例
陈某,女,51岁。2011年12月29日初诊。患者月经先后不定期10个月。末次月经:2011年10月6日,量少,7天净。平日轰热汗出,忧虑烦躁,夜寐差,骨节疼痛,头晕心慌,神疲乏力,二便调畅。舌黯、苔薄白,脉弦。妇科检查无异常。12月30日内分泌检测:促卵泡激素(FSH):112IU/L;雌二醇(E 2):181pmol/L。诊断:绝经前后诸症。证属肾虚火旺,气郁瘀阻。治以滋肾清热,理气化瘀,燮理阴阳。处方:枸杞子15g,生铁落30g,女贞子12g,旱莲草12g,生地黄12g,知母12g,黄柏12g,地骨皮12g,丹参12g,牡丹皮12g,淮小麦12g,络石藤12g,柴胡10g,川楝子10g,枳壳6g,羌活9g,独活9g。
二诊(2012年01月15日):服药后诸症均见减轻,轰热汗出、神疲乏力较前好转,头晕、心慌改善,夜寐安,骨节酸痛仍有。舌质仍黯、苔薄,脉弦。原法进治,前方去枳壳、柴胡、生铁落,加夜交藤30g,郁金10g,千年健12g,丝瓜络12g。
三诊(2012年01月30日):患者症状显减,前方续服,巩固疗效。
四、结语
李教授从中医学整体观念出发,认为围绝经期综合征在症状上具有多样性与变化性;病机特点上也不是孤立的,而是互为关联、相互影响;治疗也并非只一味补肾,当兼顾火、痰、瘀等标实之证,同时考虑到脏腑功能的复健,以及阴阳平衡重新建立。当在全面考虑的基础上,先后缓急地步步推进。同时由于围绝经期女性处于生理的特殊阶段,加之目前社会节奏加快、压力增大、传统生活方式的变化等因素,对精神、心理及机体适应能力的严重冲击都易使她们产生自身应对能力的不平衡,出现机体病理性改变。因此,及时沟通疏导,调畅情志,鼓励患者做好饮食、运动的自我管理有助于提高临床疗效。
(岑 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