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脾胃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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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治法

一、和法
【概述】
和法是一种常用的治疗方法,属于中医八法之一,应用十分广泛。现认为,和法是通过和解、调和,使表里寒热虚实的复杂证候及脏腑阴阳气血的偏盛偏衰归于平复。
和法源于《黄帝内经》。《黄帝内经》并无“和法”二字,但其对以“和”作为指导思想的治法、治则、养生等有不少论述,为后世医家明确提出“和法”奠定了理论基础。《素问·生气通天论》言:“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其中“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阴盛而阳虚,先补其阳,后泻其阴而和之”等论述,为后世和法的形成提供了理论依据。《伤寒论》在《黄帝内经》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了和法的形成和发展,创制了小柴胡汤、半夏泻心汤等和法应用的经典方剂,为后世和法的理论形成及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金代成无己首先明确提出和法。成无己在《伤寒明理论》中指出:“伤寒邪气在表者,必渍形以为汗;邪气在里者,必荡涤以为利;其于不外不内,半表半里,既非发汗之所宜,又非吐下之所对,是当和解则可矣,小柴胡为和解表里之剂也。”但概念较为局限,仅为和解少阳一法。明代张景岳进一步阐述了和法的概念:“和方之制,和其不和者也。凡病兼虚者,补而和之;兼滞者,行而和之;兼寒者,温而和之;兼热者,凉而和之。和之为义广矣,亦犹土兼四气,其于补泻温凉之用,无所不及,务在调平元气,不失中和之为贵也。”清代汪昂在《医方集解·和解之剂》中指出:“和解之剂,用以分理阴阳,调和营卫。”对和法的认识从只限于和解少阳扩展到调和营卫,推动了和法的发展。清代程钟龄提出“和”为中医学治疗八法之一,突出了和法在治法学中的地位。程钟龄在《医学心悟》中指出:“论病之原,以内伤、外感四字括之;论病之情,则以寒、热、虚、实、表、里、阴、阳八字统之;而论治病之方,则又以汗、和、下、消、吐、清、温、补八法尽之。”其对和法的论述:“伤寒在表者可汗,在里者可下,其在半表半里者,惟有和之一法焉。仲景用小柴胡汤加减是已。”戴天章进一步明确和法概念,抓住了和法的本质,大大扩展了传统和法的意义和应用。戴天章在《广温热论》中指出:“寒热并用之谓和,补泻合剂之谓和,表里双解之谓和,平其亢厉之谓和。”
现代关于“和法”的概念,最为公认的定义是将其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类。广义的“和法”包括治则与治法,是通过祛除寒热、调其偏胜、扶其不足,达到祛邪愈病为目的的一种治疗法则,不仅包括“和解”与“调和”二法,其他诸如汗、下、吐、消、清、温、补等,凡能祛邪治病之法,亦皆属“和法”之范畴。如张景岳在解释“和阵”时就说:“和之为义广矣。亦犹土兼四气,其于补泻温凉之用,无所不及,务在调平元气,不失中和之为贵也。”《伤寒论》曰:“太阳病,先下之而不愈,因复发汗,以此表里俱虚,其人因致冒,冒家汗出自愈。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里未和,然后复下之。”即指出,发汗或攻下,都可致和,都属于“和法”之一。任应秋认为:“所谓和法,实具调理之意,故亦有称和解者。凡病邪并不盛,而正气却不强时,最宜用和解之法。”正如《医学心悟》中所言:“和之义则一,而和之法变化无穷焉。”狭义的“和法”专指治法,是指通过和解的治法达到治疗目的,治疗重点在于肝脾、少阳,以小柴胡汤治法为代表,原为治疗伤寒邪入少阳而设,少阳经脉,循胸布胁,位于太阳、阳明表里之间,“和解”是专治邪在半表半里的一种方法。但是,“和法之制,和其不和也”,人体之气血阴阳等都有可能产生“不和”之处,因而和法的范畴又进一步扩大。
【功效】
和法的功效主要为调和阴阳,调和气血,调和脏腑。《黄帝内经》以阴阳为纲,阴阳之气失衡即为不和,阴阳指代不同,则阴阳不和的意义也有所区别。阴阳可指代人体的脏腑、气血、经脉等。阴阳之气的最佳状态就是阴阳和。《黄帝内经》对“和”的运用不只限于阴阳、天地等大的范围,还广泛用于脏腑气血等。正如《伤寒明理论》云:“和者,和其不和也;解者,解化之,使之不争而协其平者也。”
和法的具体功效包括调和营卫、和解少阳、解表和里、疏肝和胃、调理肝脾、清胆和中、调和脾胃、和胃降逆、化湿和中和调和气血。
【应用】
(一)适应证候
和法适用于脏腑气血不和,或寒热混杂,或虚实互见的病证。故凡营卫不和、邪在少阳、肝胃不和、肝脾不和、胆热犯胃、脾胃不和、胃气上逆、湿邪中阻和气血不和等证候,都可以和法治之。脾胃因其特殊的生理特性及病机特点,使和法在脾胃病的治疗中具有非常广泛的应用。
(二)临证举隅
1.调和营卫
以桂枝汤为代表方,起到调和营卫的功效。“桂枝汤,和方之祖,故列于首。”《伤寒论》曰:“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荣气和者,外不谐,以卫气不共荣气谐和故尔。以荣行脉中,卫行脉外,复发其汗,荣卫和则愈。宜桂枝汤。”《绛雪园古方选注》曰:“《太阳篇》云‘桂枝本为解肌’,明非发汗也。桂枝、甘草辛甘化阳,助太阳融会肌气;芍药、甘草酸甘化阴,启少阴奠安营血。姜通神明,佐桂枝行阳;枣泄营气,佐芍药行阴。一表一里,一阴一阳,故谓之和。”桂枝汤虽为太阳中风之主方,但凡自汗、恶风属营卫不和者均可应用。此外,需注意桂枝汤的加减变化,如宿有喘病,又感风寒而见桂枝汤证者,或风寒表证误用下剂后,表证未解而微喘者,宜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汤;若太阳病发汗太过,致汗出不止,恶风,小便难,四肢拘急,难以屈伸者,用桂枝加附子汤加减治疗;太阳病,项背强 ,反汗出恶风者,桂枝加葛根汤主之。若病位属里,可用小建中汤或当归四逆汤等。小建中汤温中补虚,和里缓急,治疗虚劳里急证及由阴阳不和所致“心中悸而烦”、“腹中痛”;若营血虚弱,寒凝经脉,血行不利,桂枝汤去生姜,倍大枣,加当归、通草、细辛组成当归四逆汤,温阳与散寒并用,养血与通脉兼施,温而不燥,补而不滞。
2.和解少阳
和解少阳是汉代张仲景治疗伤寒病见少阳证的一种方法,以小柴胡汤为代表方。《伤寒论·辨太阳病脉症并治中》云:“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鞕,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小柴胡汤主之。”《伤寒明理论》云:“邪气在表者,必渍形以为汗;邪气在里者,必荡涤以为利;其于不外不内,半表半里,既非发汗之所宜,又非吐下之所对,是当和解则可矣。”伤寒邪犯少阳,病在半表半里,邪正相争,正欲拒邪出于表,邪欲入里并于阴,故往来寒热。邪在少阳,经气不利,郁而化热,胆火上炎,而致胸胁苦满、心烦、口苦、咽干、目眩;胆热犯胃,胃失和降,气逆于上,故默默不欲饮食而呕。方中柴胡苦平,为少阳专药,轻清升散,透泄与清解少阳之邪,并能疏泄气机之郁滞,使少阳之邪得以疏散;黄芩苦寒,清泄少阳之热。柴胡之升散,得黄芩之清泄,两者相伍,以达和解少阳之目的。生姜助柴胡升阳达表,更与半夏和胃降逆止呕。
少阳病多有兼见证,如少阳兼表的柴胡桂枝汤证,少阳兼里实的大柴胡汤证、柴胡加芒硝汤证以及柴胡桂枝干姜汤证。柴胡桂枝汤是《伤寒论》中治疗太阳和少阳并病的方剂,是由小柴胡汤合桂枝汤各半量而组成,主要用于太阳少阳合病引起的发热恶寒、肢体疼痛等症。少阳阳明合病,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呕不止,郁郁微烦,心下痞硬,或心下满痛,大便不解或协热下利,舌苔黄,脉弦数有力,可予大柴胡汤治之。而柴胡桂枝干姜汤正是与大柴胡汤证相对的方剂,是少阳兼里虚寒之证。
“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据此,和解少阳的临床适用范围很广泛,不论新病、久病,虚证、实证,都可加减应用。临床上,除治疗少阳证外,多用于治疗胆、胰疾病,如急、慢性胆囊炎,胆石症,急、慢性胰腺炎等。
3.解表和里
表里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临床治疗关键在于调和表里,使表里皆和。如治痢疾之逆流挽舟法,是对外感夹湿型痢疾的治法。痢疾兼有恶寒、发热、头痛、身痛、无汗等表证,方用人参败毒散,疏表除湿,寓散于通,使表解而里滞亦除,即前人所谓从表陷者仍当由里出表,如逆水挽船上行之意。喻嘉言用败毒散治疗外邪陷里而成之痢疾,意即疏散表邪,表气疏通,里滞亦除,其痢自止。此种治法称为“逆流挽舟”。再如升降散主治温病表里三焦大热,其证不可名状者。升降散中药仅四味,其中僵蚕、蝉蜕祛风解痉、散风热、宣肺气,宣阳中之清阳;大黄、姜黄荡积行瘀、清邪热、解温毒,降阴中之浊阴;又加黄酒为引,蜂蜜为导。两两相伍,一升一降,可使阳升阴降,内外通和,而温病表里三焦之热全清。杨栗山云:“名曰升降,亦(表里)双解之别名也。”
4.疏肝和胃
运用疏肝和胃的药物治疗肝失疏泄、胃失和降的证候,适用于肝胃不和证。生理上,肝为将军之官,主疏泄,喜条达而恶抑郁,调畅脾胃气机;脾主运化,“土得木而达”,脾胃升降离不开肝的疏泄功能正常。病理情况下,若肝气郁滞,横逆脾胃,运化不及,升降失调,证见胃脘胀痛,痛及两胁,常因情志不畅而诱发、加重,常伴嗳气,舌淡苔薄白,脉弦。正如唐容川所说:“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而水谷乃化,设肝之清阳不升,则不能疏泄水谷,渗泄中满之症,在所不免。”治宜疏肝和胃,常用方如柴胡疏肝散和四逆散。柴胡疏肝散出自《医学统旨》,为疏肝理气之代表方剂,功能疏肝解郁,行气止痛,主治肝气郁滞证,症见胁肋疼痛,或寒热往来,嗳气太息,脘腹胀满,脉弦。若肝郁化火,横逆犯胃,治疗应泄肝和胃,方以左金丸合二陈汤。左金丸出自《丹溪心法》,功用是清泻肝火,降逆止呕,治疗上腹疼痛,嘈杂吞酸,舌红苔黄,脉弦数。
5.调理肝脾
调理肝脾法为仲景常用的和解法之一,运用疏肝、健脾的药物以治疗肝脾不和证,适用于肝气犯脾和肝郁脾虚之证。五脏之中,肝与脾关系最为密切,生理上互相联系,病理上互相影响。生理上,肝属木,脾属土;肝主疏泄,肝为刚脏,属木应春,内寄相火,中见少阳,性喜条达而恶抑郁;脾胃中土,腐熟运化,乃气机升降之枢,脾胃升降离不开肝的疏泄功能正常。病理情况下,肝气郁结,横犯脾土,或因脾虚不充,肝失疏泄,而肝木乘脾;如果脾不能升其清阳之气,不能转输精微物质至脏腑,出现气血虚损,即肝郁脾虚。前者代表方痛泻要方,药用白术、白芍、陈皮和防风,主治肠鸣腹痛,大便泄泻,泻必腹痛,舌苔薄白,脉弦。正如《景岳全书》说:“凡遇怒气便作泄泻者,必先怒时挟食,致伤脾胃。故但有所犯,即随触而发,此肝脾二脏之病也,盖以肝木克土,脾气受伤而然。”后者治宜疏肝解郁、健脾助运,代表方有四逆散和逍遥散。
6.清胆和中
本法用于胆胃不和,以胆气郁结,疏泄失利,横逆犯胃,胃气不和,湿浊中蕴为特点。《黄帝内经》云:“邪在胆,逆在胃,胆液泄则口苦,胃气逆则呕苦,故曰呕胆。”《张氏医通》认为:“邪在胆经,木善上乘胃,吐则逆而胆汁上溢,所以呕苦也。”证见脘腹胀满或持续钝痛,胃脘灼热,嗳气吞酸,恶心呕吐,口苦纳呆,舌质红,苔薄黄,脉弦数。方用温胆肠或蒿芩清胆汤加减。温胆汤药用半夏、竹茹、枳实、陈皮、茯苓、甘草、生姜、大枣,使胆汁清静,胆腑安和,亦即清胆除烦之意。如见发热,以蒿芩清胆汤治疗;本方证是以寒轻热重,口苦膈闷,胸胁胀痛,吐酸苦水,舌苔腻,脉数为辨证要点。
7.调和脾胃
《黄帝内经》云:“辛以散之”,“苦以泄之”。本法以苦辛合用,寒热兼施,一阴一阳,一升一降,有开泄痞塞、解散寒热、调节升降、疏利脾胃气机的作用。生理上,脾胃居于中焦,为脏腑气机升降的枢纽。脾喜燥恶湿,主司运化,脾气宜升,将水谷精微之气上输心肺,流布全身;胃喜润恶燥,主司受纳降浊,使人体代谢所产生的糟粕从下而出。只有脾胃升降有序,才能保证脏腑功能的发挥,维持人体正常的消化功能。如脾胃升降失常,寒热失调,则导致病证的发生。《伤寒论》设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甘草泻心汤、黄连汤诸方,首创辛开苦降、寒热并用、补消兼施的治疗大法,以治疗伤寒误下及内科杂证中邪犯脾胃、寒热错杂、升降失常的病证。王旭高云:“半夏泻心汤治寒热交结之痞,故苦辛平等。生姜泻心汤治水与热结之痞,故重用生姜以散水气。甘草泻心汤治胃虚痞结之证,故加重甘草以补中气而痞自除。”“至于丹田胸中之邪,则在上下而不在表里,即变柴胡汤为黄连汤……亦从中而和之法。”半夏泻心汤、甘草泻心汤和生姜泻心汤,三方之差异仅在于一味药的增加或药量的变更,所治病证就有所不同。生姜泻心汤证因脾胃虚弱而兼水饮内停,表现为嗳气明显、腹中肠鸣音频繁,故加用生姜以和胃降逆,宣散水气。而甘草泻心汤证乃因反复误下,脾胃重伤所致,出现腹泻次数较多、胃脘痞硬不适等症,故重用甘草以调和脾胃,补中益气。只有辨证准确,严格选药组方,使寒热苦辛各有所宜,勿失偏颇,才能提高临床疗效。
8.和胃降逆
胃主通降,宜降则和。《素问·五脏别论》说:“水谷入口,则胃实而肠虚;食下,则肠实而胃虚。”李东垣曰:“杂病醋心,浊气不降,欲为中满。”胃气失和,浊阴壅阻,逆而上泛,而致恶心、呕吐、呃逆、嗳气、反胃等,总属胃气上逆所致,故应采用和胃降逆的治疗方法。二陈汤源于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法半夏、陈皮、茯苓、甘草组成,是燥湿化痰、理气和中的中医基本方。若胃脘痞满,嗳气频频,泛酸,恶心欲吐,舌质红,苔薄白,脉滑,宜和胃降逆,化痰下气,方取旋覆代赭汤加减,药用旋覆花、代赭石、法半夏、党参、大枣、生姜、沉香(后下)、炙甘草等。若嘈杂,胸骨后或剑突下疼痛,反酸或吐清水,胃脘痛,食欲不振,舌淡,苔薄白,脉细,宜理气温胃降逆,方取丁香柿蒂汤加减,药用丁香、柿蒂、高良姜、炒香附、神曲、吴茱萸、炙甘草等。若胃虚兼热,上逆而哕者,宜选用橘皮竹茹汤加减,药用半夏、橘皮、枇杷叶、麦冬、竹茹、赤茯苓、人参、甘草。此外,临床常用连苏饮以和胃降逆,此方最早是由清代医家薛生白所创立,黄连、苏叶两药配伍,治疗湿热内蕴、肺胃不和证。
9.化湿和中
素体脾胃阳虚,湿邪侵袭人体,致寒湿困阻中焦;或恣食肥甘,脾失健运,水湿内停,阻遏气机,运化传输失职,舌淡、苔白滑腻,脉濡缓,是湿困中焦、脾胃气机受阻之象。故治宜化湿行气和胃,以藿香正气散为代表,常用药物有藿香、半夏、陈皮、砂仁、厚朴、大腹皮、白术、茯苓、扁豆、山药等。平胃散出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苍术、厚朴、陈皮、甘草加姜枣组成,具有燥湿运脾、行气和胃之功效,主治湿滞脾胃证。若湿热中阻,方用连朴饮以清热化湿,理气和中。《湿热病篇》五叶芦根汤由藿香叶、薄荷叶、鲜荷叶、冬瓜子、佩兰叶、枇杷叶和芦根组成,主治湿热俱轻证。
10.调和气血
气为血帅,活血必先理气,故在应用活血化瘀法时,应辅以理气药,气行则血行,血液运行通畅,瘀血自然消失。丹参饮调和气血,方中丹参活血化瘀,檀香、砂仁行气宽中,共治气滞血瘀所致心胃诸痛。
(三)应用宜忌
1.脾胃为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枢纽,和法的应用应顺应和顾护脾胃的生理特点
脾胃同居中焦,脾宜升,胃宜降,两者在生理特性上相辅相成,共同完成饮食物的消化吸收。《黄帝内经》云:“脾者,土也”,“土者生万物”,脾病则“五脏不安”。脾胃为后天之本,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源,脾胃健运,则气血、阴阳俱荣;脾胃衰,化源乏,则机体各部俱衰。胃为“仓廪之官”,不论是饮食养生或药石治病,都要通过胃的受纳腐熟功能,若饮食失宜,即可损伤脾胃,气血化生不足,正气之本动摇,胃气衰败,百药难施。张仲景提出“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的理论,说明在临床治疗应当以健脾扶正为主,认为只有脾气健运,才能五脏之气俱旺,若脾气不旺,则百病丛生。治疗时处处顾护脾胃,应顺应脾胃的生理特性,使异常的升降状态恢复正常,临证用药时宜选轻清平和之品,时时扶护脾胃之气,升降配伍,使中焦脾胃气机通达。如桂枝汤调和营卫,方中以炙甘草、生姜、大枣内补脾胃,药后啜热稀粥,助胃气益津液,以滋酿汗之源,既防祛邪太过损伤中焦,又可鼓舞正气抗邪;小柴胡汤以人参、大枣、生姜、炙甘草补益脾胃,复振中气,即“少阳主治,全赖胃气充满”之意;半夏泻心汤中运用党参、大枣、甘草等甘味药补益脾气,顾护胃气以守中;旋覆代赭汤人参益气补虚、大枣养胃补脾。通过和法,使脾胃升降协调,出入有序,邪去病却,达到“中焦如衡”,提高疗效。
2.重视脏腑相关的整体观,分析脏腑失调的原因和证候特点,谨察病位所在而调之
和法涉及脏腑不和,包括肝脾不和、肝胃不和、脾胃不和等。肝主疏泄,有助于脾胃对饮食物的消化、吸收;胃主受纳,脾主运化,脾主升清,胃主降浊,两者相辅相成,共同完成饮食物的消化吸收。若脾失健运,可影响胃的受纳和降浊,出现食少、腹胀;胃失和降,也可影响脾的升清,出现腹泻。治疗时,应分析脏腑失调的原因和证候特点,谨察病位所在而调之,如肝木乘土之痛泻要方、肝气犯胃之柴胡疏肝散等。
3.和法适应的证候,大多病机错综复杂,如寒热错杂、虚实夹杂、表里同病、气血失调,脏腑并病等,应辨明病性,随证施治
清代周学海在《读医随笔》中云:“凡用和解之法者,必其邪气之极杂者也,寒者、热者、燥者、湿者,结于一处而不得通,则宜开其结而解之。升者、降者、敛者、散者,积于一偏而不相洽,则宜平其积而和之。故方中往往寒热并用、燥湿并用、升降敛散并用。”可见和法是一种用来治疗两种(或两种以上)具有相互对立性质的病因共同引起的、病机较为复杂的病证的治疗方法。临床应用时应当辨明病性,随证施治,故用药亦多散收结合(桂枝与白芍)、寒热并用(黄连与干姜、黄连与吴茱萸)、补泻同施(白术和枳壳、黄芪和枳壳)、气血同调(四逆散与桃红四物汤)、升降相伍(枳壳与桔梗)。用药多起相反相成之效,辨明病性、病位的特点,掌握药物的四气五味、升降沉浮的特性,尤为重要。
综上所述,和法是根据临床治疗的需要,经过长期的临床实践,逐步发展和完善起来的一个重要的治疗方法,其关键在于临床的正确应用,对复杂疾病的治疗具有重要的意义。
(沈 洪 朱 磊)
二、下法
【概述】
下法又称攻下法、泻下法,是指运用通下药物,以排除肠胃积滞,荡涤实热,攻逐水饮,驱除寒积,导出瘀血的方法。下法为“八法”之一,主要适用于里实证。根据适应证候和功效的不同,又可分为寒下、温下、润下、峻下、逐饮、逐瘀等法。
下法的临床应用源远流长,早在《黄帝内经》中即对下法的适用病证有明确的记载。如“其下者,引而竭之……其实者,散而泻之”(《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留者攻之”(《素问·至真要大论》),以及《素问·热论》治疗热病之“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满三日者,可泄而已”的原则,皆为奠基之论。而将下法发扬光大并应用于临床者,为医圣张仲景之《伤寒杂病论》,其寒下、温下、润下、峻下、逐饮、逐瘀等法,靡不具备,三承气汤、大黄附子汤、麻子仁丸、十枣汤、己椒苈黄丸、桃核承气汤等,药简而效宏,临床应用经久不衰,疗效卓著,活人无数,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奇迹。至金元医家张子和,倡汗、吐、下三法,遂成攻下派之鼻祖,其“陈莝去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荣卫昌。不补之中,有真补者存焉”之论,可谓得下法之真谛。明末至清,温病学派兴起。吴又可《温疫论》云:“温疫可下者,约三十余证,不必悉具,但见舌黄、心腹痞满,便于达原饮加大黄下之。”其“逐邪勿拘结粪”论最为著名。叶天士《外感温热篇》云:“三焦不得从外解,必致成里结。里结于何?在阳明胃与肠也。亦须用下法。不可以气血分,就不可下也。”吴鞠通《温病条辨》,遥承仲景,师法天士,针对“阳明温病,下之不通,其证有五”的对证处方,得变化随心之妙,卓然而成集大成者。新中国成立以来,中西医结合于治法研究最深且成果最著者,当推下法、补法、活血化瘀法,其中下法在急腹症中的应用成绩斐然,为世界医学所称道。经过历代医家的继承、创新和发展,下法已成为中医学最具特色和疗效的治法之一。
【功效】
下法采用的是具有攻积逐水、通腑排便作用的药物。其主要功效大致可分为:一是通过通利大便,以排除肠道内的宿食积滞或燥屎;二是通过苦寒泻下,使实热壅滞得以从阳明而解;三是通过攻逐水饮,使水饮之邪从下而出,以达到祛除饮邪,消退水肿的目的;四是破血逐瘀,使瘀热之邪或停留体内的瘀血排出体外,俾瘀血去而新血生。
具有上述功效的常用药物早在《神农本草经》即有记载,如大黄、甘遂、大戟、芫华(花)、商陆、巴豆、朴硝等。除朴硝及润下之品外,都位列下品。下品药物的特点是“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神农本草经》),对该类药物的作用特点和应用要点做了明确的规定。泻下的药物,以作用强弱分,有峻下、平下、缓下、润下之别;以功效特点分,有逐水、通腑、下瘀、散结之异;以药性分,有有毒、无毒,性寒、性热之分,临证不可不知。甘遂、大戟、巴豆均来源于大戟科植物,和芫花、商陆、牵牛子均属峻下逐水药,除巴豆性热大毒外,余皆苦寒有毒。甘遂、大戟、芫花以散剂入药,入煎剂则力缓;巴豆外用,如内服则取巴豆霜入丸散,微量(0.1~0.3g)为宜;朴硝辛苦咸寒,有芒硝、玄明粉、皮硝、马牙硝之名,长于软坚散结,因其内含硫酸钠而有渗透性泻下作用。相对峻下而言,性寒力稍缓者,如芦荟、大黄、番泻叶等。作用相似而药性较缓者,如决明子,清肝明目又能通降阳明,力虽缓而效著,慢性便秘,最为适宜。至于润下,多为滋阴养血之品,或果仁而质润者,如当归、何首乌、桑椹子、肉苁蓉、胡桃肉、天门冬、火麻仁、瓜蒌仁、柏子仁、郁李仁、桃仁、苏子、杏仁、蜂蜜等。
下法最常用的药物,非大黄莫属,其为蓼科植物掌叶大黄、唐古特大黄或药用大黄的干燥根及根茎,长于泄热通腑,荡积导滞,行瘀凉血,向有将军之称。如《汤液本草》云:“大黄,阴中之阴药,泄满,推陈致新,去陈垢而安脏,谓如戡定祸乱以致太平无异,所以有将军之名。”对于其功效,《神农本草经》有较全面的记载:“大黄,味苦寒,主下瘀血,血闭,寒热,破癥瘕积聚,留饮宿食,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安和五脏。”最为点睛之处是能通过“推陈致新”而达到“安和五脏”的作用,是其他泻下药所无法替代的,可见其在治疗中的重要地位。
【应用】
(一)适应证候
适用于治疗有形之邪而致的里实证。因病邪的性质、病位的深浅、人体正气的盛衰和体质寒热虚实的差异,可表现为热结、寒积、燥结、水停、食积、瘀滞、虫积,或表里同病,或虚实夹杂,临证应注意辨证施治,运用不同的攻下方法和药物配伍,达到祛除病邪而又不伤正气的目的。
(二)临证举隅
1.视病情之缓急,治法有急下、缓下之分
(1)急下法:运用具有较强泻下作用的药物组成的方剂,治疗病邪较盛,病情急剧,不及时攻逐极易产生变证,危及生命的急危重症,如阳明腑实热盛,津液耗竭,常用大承气汤(大黄、厚朴、枳实、芒硝)急下存阴。在《伤寒论》中有关于阳明三急下和少阴三急下的具体论述。如《伤寒论·辨阳明病脉证并治》:“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证,大便难,身微热者,此为实也,急下之,宜大承气汤。”“阳明病,发热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发汗不解,腹满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伤寒论·辨少阴病脉证并治》:“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少阴病,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少阴病,六七日,腹胀,不大便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足资临床参考。在消化道疾病中,急性胆道感染、急性胰腺炎、腹腔感染等出现高热、腹满痛、大便秘结等符合上述表现者,均可采用急下法。
(2)缓下法:相对于急下法,病情相对较缓者可采用缓下法。代表方为《伤寒论》调胃承气汤(大黄、芒硝、甘草),为大承气汤去枳、朴之破气除满,加甘草之甘缓调中,起到缓下热结的作用。诚如《医方考》所云:“大黄苦寒,可以荡实;芒消咸寒,可以润燥;甘草甘平,可以和中。此药行,则胃中调而里气承顺,故曰调胃承气。”亦合《黄帝内经》“热淫于内,治以咸寒”、“火淫于内,治以咸冷,佐以苦辛”之旨。调胃承气汤适用于胃肠燥热证而症轻体弱者,如大便不通,口渴心烦,蒸蒸发热,或腹中胀满,或为谵语,舌苔黄而干,脉滑数;以及胃肠热盛而致发斑吐衄、口齿咽喉肿痛等。《伤寒论》“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不恶寒,但热者,实也。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心下温温欲吐,而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满,郁郁微烦,先此时自极吐下者,与调胃承气汤。若不尔者,不可与”、“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者,可与调胃承气汤”、“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伤寒吐后,腹胀满者,与调胃承气汤”等条文对缓下法的应用做了很好的论述。要言之,凡燥热初结胃肠;或大便燥坚,痞满不甚;或腑实重证下后,邪热宿垢未尽,正气已伤;或大便秘结,火热在上之证,此方最宜。
2.据病性之寒热,组方有寒下、温下之异
(1)寒下法:运用具有泄热通便作用的药物如大黄、芒硝、番泻叶等为主组方,起到泄热攻积通便的效果,适用于里热积滞实证。代表方剂为承气汤及其类方。大承气汤主治阳明腑实证,痞满燥实坚俱现,如大便不通,频转矢气,脘腹痞满,腹痛拒按,按之硬,甚或潮热谵语,手足濈然汗出,舌苔黄燥起刺,或焦黑燥裂,脉沉实;或热结旁流,下利清水,其气臭秽,脐腹疼痛,按之坚硬有块,口舌干燥,脉滑数;又热结于里所致热厥、痉病或发狂等亦可用之。如里实不坚,则去芒硝,为小承气汤,有轻下热结、除满消痞之效。刘完素《黄帝素问宣明论方》将三承气汤合而为一,名三一承气汤(大黄、芒硝、厚朴、枳实、甘草、生姜),主治伤寒杂病,内外所伤,具可下之证。现代有复方承气汤(厚朴、枳壳、大黄、芒硝、炒莱菔子、桃仁、赤芍),通里攻下,行气活血,主治单纯性肠梗阻属于阳明腑实而气胀较明显者。
此外,临床常用处方还有:大黄甘草汤(大黄、甘草),《金匮要略》主治“食已即吐者”。大黄牡丹汤(大黄、牡丹、桃仁、冬瓜仁、芒硝),《金匮要略》治疗肠痈,少腹肿痞,按之即痛如淋,小便自调,时时发热者;目前临床上常用于急性阑尾炎、子宫附件炎、盆腔炎等属于湿热郁蒸,气血凝聚证。凉膈散(川大黄、朴硝、甘草、山栀子、黄芩、连翘、薄荷叶、竹叶),《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主治大人、小儿腑脏积热,烦躁多渴,面热头昏,唇焦咽燥,舌肿喉闭,口舌生疮,睡卧不宁,谵语狂妄,肠胃燥涩等症。《伤寒论》大柴胡汤(柴胡、黄芩、半夏、芍药、生姜、枳实、大枣、大黄)和柴胡加芒硝汤(柴胡、黄芩、人参、半夏、炙甘草、生姜、大枣、芒硝),具有和解少阳、内泄热结之功,主治少阳阳明合病,现常用于急性胰腺炎、急性胆囊炎、胆石症表现为少阳阳明合病者;天津南开医院在此基础上化裁为清胰汤(柴胡、黄芩、白芍、胡黄连、木香、玄胡、生大黄、芒硝),成为治疗急性胰腺炎的专方。《先醒斋医学广笔记》更衣丸(朱砂、芦荟),主治肠热便秘,方中芦荟味苦性寒,泻下通便、清肝泻火,用于热结便秘,因其含有芦荟大黄素、芦荟大黄素苷、异芦荟大黄素苷、大黄酚、蒽酚等蒽类成分,其泻下作用比肩大黄。
(2)温下法:运用具有温散寒凝、泻下通便作用的药物如附子、细辛、干姜和大黄、巴豆等配伍组方,导寒积从下而解,适用于寒冷积滞之里寒实证。寒实积滞,非温不能散其寒,非下不能去其实,故温下一类方剂,多取祛寒药和攻下药组合而成。常用处方有大黄附子汤、温脾汤等。大黄附子汤(大黄、附子、细辛)温里散寒,通便止痛,用于寒积实证。如《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云:“胁下偏痛,发热,其脉紧弦,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现代报道,大黄附子汤常用于急性肠梗阻、急慢性阑尾炎、睾丸肿痛、胆绞痛、胆囊术后综合征、慢性痢疾等属寒积里实者。温脾汤是治疗脾阳不足、寒积中阻的常用方,首出《备急千金要方》,书中同名者有三:一方由调胃承气汤加当归、附子、干姜和人参,治疗“脐下绞结,绕脐不止”的寒积腹痛;一方四逆汤加大黄、人参,主治冷积便秘;一方在前方基础上去甘草之缓,加桂心之通,治疗“积久冷热赤白痢”。由此可见,凡冷积便秘,或久痢赤白,腹痛,见手足不温,脉沉弦者,皆可用之,唯要根据不同病情随证化裁。
3.察病邪之不同,用药有峻下、润下之别
(1)峻下法:运用具有峻下积滞、攻逐水饮的药物如甘遂、大戟、芫花、商陆、牵牛子和巴豆组方,使体内大量积水痰饮或寒湿积滞随大便排出,以消除水肿、痰饮和寒积。适用于重度水湿内停,痰饮积聚且体实、证实者,故又称峻下逐水法。代表方剂有十枣汤、大陷胸汤、三物白散、三物备急丸等。十枣汤由芫花、甘遂、大戟和大枣组成。《伤寒论》云:“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 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鞕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金匮要略》云:“病悬饮者,十枣汤主之。”现代临床报道,十枣汤用于肝硬化腹水、渗出性胸膜炎等见有上述症状者。大陷胸汤由大黄、芒硝和甘遂组成,亦出自《伤寒论》,主治水热互结之结胸证,如“太阳病,脉浮而动数,浮则为风,数则为热,动则为痛,数则为虚,头痛发热,微盗汗出,而反恶寒者,表未解也。医反下之,动数变迟,膈内拒痛,胃中空虚。客气动膈,短气烦躁,心中懊,阳气内陷,心下因鞕,则为结胸,大陷胸汤主之”,“伤寒六七日,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鞕者,大陷胸汤主之”,“太阳病,重发汗而复下之,不大便五六日,舌上燥而渴,日晡所小有潮热,从心下至少腹鞕满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汤主之”。临床报道,大陷胸汤可用于肠梗阻、胆道感染、胆石症、急性胰腺炎和幽门梗阻等疾病。如属“寒实结胸,无热证者”,《伤寒论》治以三物白散(桔梗、巴豆、贝母)。三物备急丸(大黄、干姜、巴豆)出自《金匮要略》和《备急千金要方》,为温下法中的峻剂,主治心腹胀满、猝痛如针刺、气急口噤、二便不通等里寒实证。后世如河间舟车丸(黑牵牛子、甘遂、芫花、大戟、大黄、青皮、陈皮、木香、槟榔、轻粉)、透膈宽肠散(白牵牛、芒硝、大黄、甘遂)、趁痛丸(甘遂、大戟、芫花、黑牵牛)、金钥匙散(大黄、白牵牛、黑牵牛、甘遂、槟榔、轻粉)、三花神佑丸(甘遂、大戟、芫花、牵牛、大黄、轻粉)均是峻下或逐水的代表处方。
(2)润下法:运用具有润肠通便作用的药物如火麻仁、当归、杏仁、桃仁、柏子仁、瓜蒌仁、肉苁蓉、蜂蜜为主组方,以润燥滑肠,使大便易于排出。适用于热病伤阴;或阳盛之体,肠胃偏燥;或体虚便秘,如年老津亏,产后血虚,体弱久病等。代表方剂有麻子仁丸、五仁丸、润肠丸等。麻子仁丸为小承气汤加火麻仁、杏仁、芍药组成,乃润肠与泄热通便兼顾,宜用于治疗肠胃燥热、大便秘塞不通。如《伤寒论》:“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鞕,其脾为约,麻子仁丸主之。”五仁丸由杏仁、桃仁、柏子仁、松子仁、郁李仁等富含油脂的果仁和陈皮组成,对津枯肠燥,大便艰难,以及年老和产后血虚便秘最为相宜。以润肠丸(汤)命名的方剂最多,多由润肠药加大黄或单用润肠药组成,主治阴血不足、大肠枯燥所致的便秘,代表方如《仁斋直指方论》润肠丸(杏仁、枳壳、麻仁、陈皮、阿胶、防风)、《脾胃论》润肠丸(大黄、当归梢、羌活、桃仁、麻子仁)、《沈氏尊生书》润肠丸(当归、生地、桃仁、火麻仁、枳壳)和《杨氏家藏方》润肠汤(麻子仁、芝麻、桃仁、荆芥穗)等,其处方特色是常佐以祛风润药和理气行滞之品。
4.度正气之盛衰,配伍有攻补兼施之宜
(1)补气攻下法:运用补气药如黄芪、人参(党参)、白术联合泻下药组方,起到补气通便的作用,适用于气虚便秘。如《金匮翼》黄芪汤(黄芪、麻仁、白蜜、陈皮)主治大便并不硬,虽有便意,但努挣无力,排便困难,便后乏力,脉弱者。然临床有阳明热结邪实,气血津液不足者,则以泄热通下为主,辅以扶助正气,如《伤寒六书》黄龙汤由大承气汤加人参、当归、甘草而成,清热泻下,益气养血;用于阳明腑实证兼有气血两虚,表现为下利清水,神昏谵语,腹痛拒按,身热而渴,神疲少气,舌苔焦黄或焦黑,脉沉细数者。《温病条辨》在此基础上减枳实、厚朴,加生地、玄参、麦冬、海参、姜汁,主治“应下失下,正虚不能运药”之阳明温病。
(2)增液承气法:运用滋阴药如生地、麦冬、玄参联合泻下药组方,起到增液通便的作用,适用于阴虚便秘。病势轻者,可单用滋阴增液之品,如《温病条辨》增液汤(玄参、麦冬、生地)主治“阳明温病,无上焦证,数日不大便,当下之。如其人阴素虚,不可行承气者”,而“服增液汤已,周十二时观之,若大便不下者,合调胃承气汤微和之”,“津液不足,无水舟停者,间服增液,再不下者,增液承气汤主之”。此外,对下后邪热不退,结滞仍在,阴液又伤,舌苔干黑或金黄,脉沉有力者,另立护胃承气汤(增液承气汤去芒硝,加丹皮、知母),以与“脉沉而弱者,增液汤”相区别;其服用要点是“得结粪,止后服”,体现了攻下法要中病即止的法则。
(3)养血润肠法:运用养血药如当归、生地、熟地、白芍、桑椹子、何首乌等联合泻下药或润肠药组方,起到养血润肠通便的作用,适用于血虚便秘,表现为大便干结,面色少华,舌质淡,脉细弱。代表方如前述之润肠丸。值得一提的是何首乌虽作为养血润肠的代表药物而广为使用,但其发挥通便作用的主要成分为所含的蒽醌类化合物,如大黄素、大黄酚等,故不宜多用、久用。又“阳有余,阴不足”者,表现“阳狂奔走骂詈,不避亲疏”,刘完素《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取“大黄、芒硝去胃中实热;当归补血益阴;甘草缓中;加生姜、枣,胃属土,此引至于胃中也”,名曰当归承气汤,适用于阳明腑实盛而兼有阴血不足者。
(4)温阳通下法:运用具有温补肾阳、润肠通便作用的药物如肉苁蓉、锁阳、核桃仁、硫黄等单独或配伍泻下药、润肠药组方,起到温阳通便的作用,适用于阳虚便秘,表现为大便困难,小便清长,腰膝酸冷,四肢不温,脉沉细。常用处方有济川煎、半硫丸。《景岳全书》济川煎由肉苁蓉、牛膝、当归、泽泻、升麻、枳壳组成,乃针对“便秘有不得不通者……若察其元气已虚,既不可泻而下焦胀闭,又通不宜缓者”而设,治疗老年肾虚便秘较为适宜,“如气虚者,但加人参无碍;如有火加黄芩;若肾虚加熟地”。半硫丸由半夏(姜制)、硫黄(制)组成,具温肾通便之功,用于肾阳衰微、阴寒内结的阳虚便秘。
5.析证候之变化,临证有审因化裁之巧
(1)解表攻里法:为表里双解法的一种,旨在通过解表药和通下药的配伍运用,达到解除表邪、泻下通便的作用,适用于外有表邪、里有实积的证候,证见发热、恶寒、腹胀痛、大便秘结等。盖表邪稽留,腑实又成,如单用解表,不仅表邪难去,而且里实更盛;如仅治其里,则在表之邪不解,反易内陷,故须表里同治,使病邪得以分消。代表方如厚朴七物汤、防风通圣散。《金匮要略》厚朴七物汤为承气汤和桂枝汤(去芍药之酸收)复法使用,主治“病腹满,发热十日,脉浮而数,饮食如故”之里实外寒证。防风通圣散出自刘河间《黄帝素问宣明论方》,由凉膈散加防风、麻黄、荆芥、桔梗、白术、川芎、当归、芍药以养血祛风,石膏、滑石以清里通下,共奏疏风解表、泻火通便之效,适用于由外感风邪、表里俱实引起的恶寒发热、头痛眩晕、口苦、鼻塞、咽喉不利、大便秘结、小便短赤以及皮肤疮疡、湿疹等症。对于本方的疗效,岳美中在《谈用药》中说:“昔对刘河间的双解散(即防风通圣散),认为它药多方杂,麻黄汤、承气汤合一锅而煎之,看起来颇为别扭。某次治疗一例重感证,时冷时烧,脉乍大乍小,多法无效,无奈投以双解散两丸,不意竟获痊愈。”可资临床参考。又《医学启源·六气方治》治风第一方亦为防风通圣散,较河间方多牛蒡、人参、姜半夏,治一切风热郁结,气血蕴滞,或肠胃蕴热郁结等。
(2)消食导滞法:饮食积滞,停于体内,蕴湿化热,非独行消食药所能祛,须行滞消食,泄热通下并行,方能祛除积滞湿热之邪。代表方如木香槟榔丸、枳实导滞丸。木香槟榔丸在《儒门事亲》中列为“独治于内者”方,由木香、槟榔、青皮、陈皮、莪术、枳壳、黄连、黄柏、大黄、炒香附、牵牛子组成,具有清热除湿、导滞通腑的作用,适用于湿热积滞脘腹痞满胀痛,大便秘结者。枳实导滞丸由枳实、大黄、神曲、茯苓、黄芩、黄连、白术、泽泻组成,具有消积导滞、清热除湿之功,“治伤湿热之物,不得施化,而作痞满,闷乱不安”(《内外伤辨惑论》)。
(3)祛湿退黄法:运用清利肝胆湿热药如茵陈、山栀、黄芩、金钱草联合大黄等泻下药组方,起到祛湿清热、利胆退黄的作用,适用于体实证实的湿热型黄疸。张仲景开该类用药之先河。如《伤寒论》云“伤寒七八日,身黄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腹微满者,茵陈蒿汤主之。”药用茵陈、栀子、大黄,药简而效宏,诚为千古名方。他如《金匮要略》栀子大黄汤(栀子、大黄、枳实、豆豉)治疗“酒黄疸,心中懊或热痛”,大黄硝石汤(大黄、黄柏、硝石、栀子)治疗“黄疸腹满,小便不利而赤,自汗出”之表和里实证。后世吴有可认为“退黄以大黄为专功”,可谓得仲景用药的精髓。又临床治疗黄疸、胆石症、胆道感染常用的虎杖,其清热解毒、利胆退黄、活血止痛作用与其所含蒽醌类成分如大黄素、大黄酚等有关,亦有通腑泻下的作用。
(4)破血下瘀法:运用活血化瘀药如桃仁联合泻下药组方,起到逐瘀消瘀的作用,适用于体实证实,病势较急,且瘀血停留于下的病证。选药常用虫类搜剔之品和兼有通腑泻积、活血逐瘀作用的大黄等。具有此类功效的名方,多为张仲景所创。如《伤寒论》桃核承气汤(调胃承气汤加桃仁、桂枝),用于“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下”;抵当汤(水蛭、虻虫、大黄、桃仁),治疗“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鞕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金匮要略》下瘀血汤(大黄、桃仁、䗪虫),治“产后腹痛,法当以枳实芍药散,假令不愈者,此为腹中有干血着脐下,宜下瘀血汤主之。”其他还有血与水结于血室的大黄甘遂汤,治疗肠痈的大黄牡丹汤等。后世如《医学发明》复元活血汤亦取大黄荡涤凝瘀败血,治疗跌打损伤,瘀血留于胁下,痛不可忍者。
(5)宣上通下法:肺与大肠相表里,痰热壅肺,失于宣发肃降,可影响到大肠的传导功能;如阳明热结,腑失通畅,上迫肺气,亦可影响肺的肃降功能,导致喘促不宁。故临床上往往要脏腑同调,表里兼治。如治疗功能性便秘,常在处方中加入紫菀、杏仁、枇杷叶、桔梗等。治疗痰热壅肺,可酌用通腑泄热之品。如《温病条辨》宣白承气汤(生石膏、生大黄、杏仁、瓜蒌皮),治疗“阳明温病,下之不通……喘促不宁,痰涎壅滞,右寸实大,肺气不降者”。
(6)通腑开窍法:阳明腑实可以引起神志的改变,或热闭心包、痰热蒙闭清窍合并有阳明腑实,均可采取通腑开窍的方法。前者可径直通腑泄热,釜底抽薪,如调胃承气汤用于“胃气不和,谵语者”,大承气汤治疗“发热谵语者”,“目中不了了,睛不和”。后者常上下同治,开窍与通腑泻浊并行,如《温病条辨》云“邪闭心包,神昏舌短,内窍不通,饮不解渴者,牛黄承气汤主之”,即用安宫牛黄丸化开调服生大黄末。这种上病下取的治疗方法在当今临床上已广泛用于中风等中枢神经系统疾病的治疗。
(7)导赤承气法:心经热盛,下移小肠,同时合并有阳明腑实者,单用导赤清热或通腑泄热的方法,难以取得满意的疗效。对此,可以采用导赤承气法,如《温病条辨》导赤承气汤(赤芍、生地、生大黄、黄连、黄柏、芒硝),用于“阳明温病,下之不通……左尺牢坚,小便赤痛,时烦渴甚”。吴鞠通释之曰:“因火腑不通,左尺必现牢坚之脉,小肠热盛,下注膀胱,小便必涓滴赤且痛也,则以导赤去淡通之阳药,加连、柏之苦通火腑,大黄、芒硝承胃气而通大肠,此二阳同治法也。”临证时,凡口舌生疮、泌尿系感染而见上述证候者,也可参合使用。
(三)应用宜忌
1.下法根据“泄可去闭”的原则立法,专为攻逐里实而设。临床虽有热结、寒结、燥结、水结和虚实夹杂的不同,但凡邪气聚于体内而又可引之从下而出者,皆可用攻下法。病情较急者,急下之;病情较缓者,用缓下法;体实邪实者,径直而下;体虚邪实者,扶正而攻。贵乎观其脉证,随证变化。如外感疾病,邪从外受,由表传里,结于阳明,即可运用下法,不可拘于伤寒温病也。古人有“伤寒下不厌迟,温病下不厌早”之说,虑伤寒下之过早伤阳,温病下之过迟伤阴,此补偏救颇之说,临证当结合具体情况。伤寒下之过早,常致邪热内陷,酿为结胸、痞证之变,或成洞泄寒中(如桂枝人参汤证);下之过迟,或邪热上扰神明,或耗竭津液,或邪热内郁成厥证之变。温热病热势鸱张,传变较数,虽以卫气营血分,亦有积于胃腑,成阳明温病,可攻下而解者。温疫病,疫毒炽盛,传变尤速,宜急证急攻,舌上白苔,尚未可下,苔转黄者,胸膈满痛,大渴烦躁,此伏邪即溃,邪毒传胃,即应下之,达原饮加大黄;如舌变黑生刺,表明热毒深重,宜急投承气汤,一日可见三变,一日可用三法,缓则不及矣。对湿温病应用下法向有争议,《温病条辨》虽云“湿温病较诸温,病势虽缓而实重,上焦最少,病势不甚显张,中焦病最多,以湿为阴邪故也,当于中焦求之”,认为“误下伤阴,而重抑脾阳之升,脾气转陷,湿邪乘势内渍”,故“下之则洞泄”,而《外感温热篇》认为湿邪结于阳明胃与肠,亦须用下法,不过较伤寒下之宜猛不同,“此多湿邪内搏,下之宜轻”。一从太阴湿土入手,湿胜则阳微,故不用下法而重宣畅气机,气化则湿化;一从阳明燥土遣方,湿搏热结易伤阴,故当轻下以祛邪外出,临证当师其法而灵活应用。
至于内伤杂病,亦有须用下法者。有虽归属内伤,实邪从外受者,如黄疸初起,瘀热随经入里,或湿热蕴滞者,需泄热导湿外出,使邪有出路,前述茵陈蒿汤、栀子大黄汤、大黄硝石汤的立方,均合此意。有水湿内生,停于皮里膜外,或蓄于脏腑者,如悬饮,如水肿,需逐邪外出,缩短病程者,十枣汤、甘遂半夏汤、舟车丸,均为此而设。有湿热阻滞肝胆,或阳明腑实不通,腹痛拒按者,多为胆胰疾病,当疏肝利胆,通降阳明,盖六腑以通为用,方如大柴胡汤、清胰汤等。有宿食停滞,腹痛腹胀,大便臭如败卵,当消食导滞,如木香槟榔丸、枳实导滞丸。有上病下取者,如中风(脑出血),虽有神志昏迷,但闭而未脱,腹部胀满而大便不通,舌苔黄腻而脉实者,亦可取承气法,泄以开闭,下以祛实,阻断病情的发展,促进神志的清醒。至于便秘,多为慢性久病,当缓以图之,润以下之,慎不可图一时之快,而以快药利之,徒伤正气而愈下愈结。
此外,下法总以攻下药为主,药性峻烈,故妇女妊娠,或新产后、月经期间,皆应忌用和慎用。高年津枯便秘,病后津伤及失血者,或素体虚弱,阳气衰弱而大便艰难者,不宜用峻下法。肝硬化腹水的患者,往往血瘀水停伴有正气的虚衰,慎不可因其为鼓胀而贸然投予峻下逐水剂,以免诱发肝肾综合征、消化道大出血和肝性脑病。胆道感染、阻塞性黄疸伴有胆总管结石或胆囊管、胆囊颈部结石者,亦当慎用下法,以免加重或诱发梗阻。急性胰腺炎需用下法者,可行空肠置管或灌肠给药,避免刺激胰腺的分泌。急性阑尾炎行泄热破瘀治疗时,应注意密切观察病情的变化,必要时转手术治疗,防止并发症的发生。
2.表证未解,里实未成者,不宜投以泻下法,防误下而致邪陷入里。对此,医圣张仲景有谆谆告诫:“若汗多,微发热恶寒者,外未解也,其热不潮,未可与承气汤。”如下之太早,反易成结胸等变证。如对阳明是否有腑实不能确定的话,可用试验性治疗,“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与小承气汤,汤入腹中,转矢气者,此有燥屎也,乃可攻之。若不转矢气者,此但初头鞕,后必溏,不可攻之,攻之必胀满不能食也”。如表未解而里实已成,宜权衡表里的轻重,可采用先表后里或表里双解法,如前述之大柴胡汤、防风通圣散等。
3.用下法犹如遣兵攻敌,有邪可逐方可攻下,不可轻用,以免损伤正气,反引邪内陷,或正气外脱。“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素问·通评虚实论》)在疾病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虚实转化是最常见的一种病机变化,因此,正确地处理好扶正与祛邪的关系,是用好下法的关键。一者,选用攻下药物要注意患者的体质,“能毒者以厚药,不胜毒者以薄药”(《素问·五常政大论》),“老年慎泻,少年慎补”(《温疫论·老少异治》),对体实证实,攻下可猛;邪实正虚,攻下宜缓,或攻补兼施。二者,注意有无下法的禁忌,如邪在表而脉浮者不可下,气血亏虚而脉细弱者不可下,脾阳虚而洞泄寒中者不可下,正虚欲脱而脉细微欲绝者不可下,虽水湿内停而肝脾肾三脏俱衰者不可下,下后而脉沉无力、阴液已竭者不可再下,开合之机已绝、阳明之腑闭塞、邪失去路者不可下。三者,下法以邪去为度,不宜过量或长久使用,宜中病即止,慎勿过剂,防止损伤正气。《伤寒论》就反复强调“若一服利,则止后服”,“若一服谵语止者,更莫复服”。如兼有正气虚者,则攻下更要慎重,如下后“明日又不大便,脉反微涩者,里虚也,为难治,不可更与承气汤也”。四者,临床宜察正气的盛衰、病性的寒热等具体情况,正虚邪实,宜补泻兼施,斟酌给予益气、温阳、滋阴、养血等扶正的方法,以攻补兼施,使泻不伤正,补不助邪。对于功能性便秘、便秘型肠易激综合征等慢性病变者,又往往以行气、运脾、润肠为主,不宜长期服用含有蒽醌类成分的药物,以免造成药物依赖、结肠神经的损害和结肠黑变病,反致便秘更加顽固。
4.下法虽以大便干结难行为主要用药指征,但亦有表现为腹泻者,如阳明腑实证的热结旁流、饮食停滞的大便臭如败卵、痢疾的脓血便和里急后重,均因有积滞的存在而需行攻下法,所谓“通因通用”之意。如前述之大承气汤、木香槟榔丸、枳实导滞丸等均可使用。再如《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治疗湿热痢的大黄汤(大黄、酒)、芍药汤(芍药、当归、黄连、槟榔、木香、炙甘草、大黄、黄芩、肉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治疗冷积泻痢的感应丸(木香、肉豆蔻、丁香、干姜、百草霜、杏仁、巴豆)。这就要求临证时要精于辨证,不能单以大便情况为唯一的辨证指标,必须四诊合参,特别要重视发热的情况、腹部的体征、舌苔和脉象。腹部触诊痛而拒按,或可扪及粪块,望之腹胀大者可下。舌为胃之镜,邪壅阳明则舌苔为之黄燥、黑苔、厚腻、黄腻、浊腻,或舌有芒刺,或舌面干燥,口气浊而重者可下。脉按之滑而疾,或沉数有力,或迟而有力,或弦,或脉体反小而实者可下。如脉微而涩,或细而弱,或浮者,为正气亏虚,或邪尚在表,慎不可率直而攻,常须识此,勿令误下。同时要充分利用影像学和实验室检查,方能综合把握病情,做到有的放矢,精准治疗。
5.具有泻下作用的药物诚为攻邪之利器,但要用好还需要掌握好药物的特性、配伍和用法。如大黄为刺激性泻药,作用较强,除泄热通腑作用外,还有凉血散瘀的功效,是治疗腑实证和蓄血证的首选药物。临床应用时,除根据泻下的强弱调整剂量外,其煎服方法也颇为讲究。《伤寒论》就有:沸水泡服,如大黄黄连泻心汤;后下,如大承气汤;同煎,如小承气汤;酒制,如抵当汤。芒硝的主要成分为硫酸钠,属于渗透性泻药,能泄热通便,软坚散结,宜兑入冲服,不宜煎煮。大承气汤的枳实、厚朴、芒硝、大黄分别针对阳明腑实证的痞、满、燥、实,充分体现了张仲景丝丝入扣的配伍用药思路。又处方药物同为大黄、厚朴和枳实,在《金匮要略》就有三首方剂,如治疗“下利谵语,有燥屎也”的小承气汤以大黄为君,重在泄热通腑,用量最大;治疗“痛而闭者”的厚朴三物汤以厚朴为君,重在破气除满止痛,用量达八两;治疗“支饮胸满者”的厚朴大黄汤以大黄、厚朴用量为重,旨在逐饮除满。正确的配伍和准确的剂量,对发挥下法的治疗作用尤为重要。
6.根据病情的缓急和邪气的强弱合理选用剂型,也是应用下法的一个关键所在。如同为蓄血证,如少腹硬满,其人如狂或发狂者用抵当汤;仅少腹满,无发狂症状者用抵当丸。结胸证,如心下痛,按之石硬者,或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者,治以大陷胸汤;项亦强,如柔痉状,治以大陷胸丸。痰饮证,如属悬饮,以大枣煮水,冲服芫花、甘遂、大戟药末,是为散剂,作用峻利;如属留饮欲去,取甘遂与半夏等药同煮,作用趋缓,因势利导;痰饮内伏,十枣汤去芫花、大枣,加白芥子改为丸剂(控涎丹),化痰作用增强,而涤饮的作用则较散剂为逊了。
7.临床上,使用下法还要注意服用方法以及不良反应的处理。如十枣汤,药性峻猛,《伤寒论》在方注中对服法有详细的说明,即“强人服一钱匕,羸人服半钱。温服之,平旦服。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更服,加半钱,得快下利后,糜粥自养”。峻下逐水药如巴豆、商陆等多属有毒之品,除临床不可多用、久服外,也要掌握其中毒的救治方法,方保无虞。
综上所述,下法经过历代医家的传承发展和现代研究,已形成了较完备的理法方药体系,成为最具中医药特色的疗法之一。善用者,能够起百病、决死生;不善用者,遗患无穷。关键在于临床的正确应用。
(沈 洪)
三、温法
【概述】
温法是指运用具有温煦燥热性能的药物组成方剂,以消除内外各种类型的寒证,达到祛寒、回阳、壮火的目的,为治法中八法之一。《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寒邪为病,最易伤人阳气,为使寒去病除而阳气得复,施以温法乃其不二大法。《黄帝内经》“寒者热之”、“治寒以热”的论点更是温法立法的原则和依据。《医学心悟·医门八法·论温法》指出:“温者,温其中也。脏受寒侵,必须温剂。”寒证从表里部位而言,有表寒证和里寒证之分。表寒证多因外感寒邪入侵肌表而成,故治以温散法。此法以发汗散邪为主,属汗法中辛温解表法。里寒证的成因,有因素体阳虚,寒从内生者;有因外寒直中入里,深入脏腑经络者;有过用寒凉,损伤阳气者。
里寒证主要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阴寒内盛所致的澄澈清冷、收引凝滞、拘急等证候,治宜“寒者热之”;治疗多以温里祛寒为法,如温中散寒、回阳救逆等,视其所在脏腑的不同,又有温脾、温肺、温肾等不同治疗方法。二是脏腑虚弱、功能衰减所致的产热不足,寒从内生和温煦无力所形成的怯懦、消极证候,治宜“劳者温之”;治法常以甘温建中、温补肾阳等为主。
【功效】
温法运用的是具有温煦燥热性能的药物。脾胃病运用温法常用治则包括五种,即温通止痛法、温中散寒法、温中燥湿法、甘温建中法和温补肾阳法。温通止痛法是指以温阳、通阳之法以达祛除外邪、通调脏腑及缓解疼痛的治疗方法,治疗寒邪凝聚、阳气虚寒所致的各种疼痛性疾病。温中散寒法是指运用具有甘温、辛热性质的药物为主药,治疗外寒入里、直犯中焦的寒实证,或脾胃阳虚、寒从内生的中焦虚寒证。温中燥湿法是指用温补中焦、燥湿健脾之法,以达振奋脾阳、祛除湿邪的治疗方法,主要用于治疗寒湿困脾、脾阳亏损、水湿内停所致的各种疾病。甘温建中法是指用甘温除热、益气升阳之法,以达补气健脾、温中缓急、升阳举陷的治疗方法,主要用于治疗脾胃虚弱、脾胃虚寒以及脾虚气陷、气虚发热所致的各种疾病。温补肾阳法亦即温补命门,是用壮阳补火的药物以恢复肾脏阳气的方法。
【应用】
(一)适应证候
适用于治疗外感寒邪入侵肌表或直中脏腑,或脏腑虚弱、功能衰减所致的里寒证。脾胃病表现出的寒证以里寒证居多,常由脏腑生理功能虚衰,脾胃阳虚,致虚寒内生,凝滞气机,复因饮食、情志、寒湿等伤及脾胃;或因脾胃本身气虚运化无力等,以致饮食积滞,湿浊困脾,致脾阳受困,运化失职,形成本虚标实或虚中夹实者居多。寒邪为脾胃病重要的发病因素,与虚常相兼而生,寒则致阳气不足,虚则使寒从中生。寒是病之标,虚是病之本。治疗脾胃寒证以温法为主要大法,此为祛除里寒、助阳复运的重要之法。
(二)临证举隅
1.温通止痛法
温通止痛法是指以温阳、通阳之法以达祛除外邪、通调脏腑及缓解疼痛的治疗方法,治疗寒邪凝聚、阳气虚寒所致的各种疼痛性疾病。人体气血津液能畅行不息,有赖一身阳和之气的温煦推动。阴寒之邪侵犯人体,阳气受损,失其温煦,可使经脉气血运行不畅,甚或凝结阻滞不通,不通则痛。《素问·痹论》言:“痛者,寒气多也,有寒故痛也。”故疼痛是寒邪致病的重要表现之一。如寒客肌表经络,气血凝滞不通,则头身肢体关节疼痛;寒邪入侵脏腑,直中胃肠,则脘腹剧痛;寒凝肝脉,则少腹或阴部冷痛。另一方面,寒气影响至血,使血脉流行不畅而血少,因寒为阴邪而性凝滞,易使血行不畅,且寒又主收引,使经脉收缩拘急,经脉之血涩滞又拘急收缩,必使脉道气血减少而不足,气血减少而不足势必使脉道外的肌肉组织得不到津血阳气的濡养、温煦而致不荣则痛。故《素问·举痛论》云:“寒气客于脉外则脉寒,脉寒则缩蜷,缩蜷则脉绌急,绌急则外引小络,故卒然而痛。”寒邪是形成痛证的主要原因,治法当以温里祛寒、温补阳气为主,以折其有余之邪,补其不足之阳,但同时还需用辛散通达之品温化、温散、温消寒邪所致病理产物,使阳气通达全身,寒邪得散。故温通止痛法为治疗里寒内盛而以痛证为主要表现的病证的主要治法。
温通止痛法在脾胃病临床诊治运用十分广泛。寒邪内侵,中阳受损。叶天士认为“阳以通为运,阳气流行,阴浊不得上干矣”,“通阳则浊阴不聚,守补恐中焦易钝”,强调“温补宜佐宣通,守中非法”。在疾病过程中,往往既有正虚的一面,也有邪盛的一面,病情多虚实兼夹,只是主次、缓急有别而已。寓通以温,通温结合,在温运气血之中,佐宣行通络之意即温通法。
脾胃疾病临床表现中,胃脘痛、腹痛是常见症状之一,其证型往往比较复杂,多见虚实相兼为病。《素问·举痛论》云:“寒气客于肠胃之间,膜原之下,血不得散,小络急引故痛。”辨证以寒证为主者,当以温胃建中为主要治法,如“凡脾胃之气,喜温而恶寒”(《本草经疏》)。常用方剂如建中汤、良附散、理中汤等化裁。常用人参、半夏、吴茱萸、川椒、桂枝、生姜、茯苓等以温胃阳,用干姜、荜茇、肉桂、益智仁等温脾阳。在辨证的基础上少佐温通之品可鼓舞胃气,达到苏醒脾气的作用,非仅为散寒,以其功能得以恢复,气机运转,从根本上祛除了产生疼痛的原因。常用药物如木香、香附、陈皮、佛手等疏理气机,行气止痛;用郁金、川芎、延胡索、当归、乳香、没药等通利血脉,散瘀止痛;中阳得温,枢机得运,气血流通如常,升降各司其属,则疼痛自止,以达“通则不痛”。如寒实内停、阳气不运所致的便秘,表现为便秘,腹痛,或胁下偏痛,伴手足不温,舌苔白腻,脉紧等,病机主要为寒邪内侵,阳气不通,寒积肠道,传化失职;治则当以温里散寒,通便止痛,多选用大黄附子汤加减治疗;方中附子温阳散寒,大黄泻下攻积,细辛则辛散温通,既助温里散寒止痛之功,又能宣通阳气使气机恢复畅通,为温通止痛法代表方剂之一。正顺应了“五脏以通为用,六腑以通降为顺、以通为补”的观点。
2.温中散寒法
温中散寒法是指运用具有甘温、辛热性质的药物为主药,治疗外寒入里、直犯中焦的寒实证,或脾胃阳虚、寒从内生的中焦虚寒证。
脾胃同居中焦,互为表里,胃主受纳,脾主运化,共同完成饮食水谷的消化吸收及其精微的输布,从而滋养全身,故称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同时脾主升,胃主降,为气机升降枢纽。脾喜燥恶湿,其主运化、统摄血液的功能均依赖于脾阳的温煦。如《医原》曰:“脾有一分之阳,能消一分之水谷;脾有十分之阳,能消十分之水谷。”《血证论·脏腑病机论》言:“脾统血,血之运行上下,全赖于脾。脾阳虚,则不能统血。”《临证指南医案》载:“太阴湿土,得阳始运。”《名医方论》曰:“阳之动始于温,温气得而谷精运。”胃为水谷之海,主受纳腐熟水谷,虽喜润恶燥,但亦不可忽视胃阳的温化。如叶天士云:“胃阳不旺,浊阴易聚”、“胃阳受伤,腑病以通为补,与守中必致壅逆”。又如常言道:“胃喜暖而恶寒”、“胃以温通为补”。若外感寒邪,过食生冷,过服寒凉攻伐药物致寒邪直犯胃肠;或素体阳虚,加之劳倦过度、久病更伤脾胃阳气,可致中焦虚寒,运化失司,脉络失于温养。临床表现为脘腹疼痛暴作,程度较剧,得温痛减,纳差,恶寒,呕吐白沫,口不渴或喜热饮,大便或硬或溏,舌淡,苔白,脉紧的实寒证,或脘腹痞满隐痛,喜温喜按,不思饮食,吞酸吐涎,呕吐泄痢,肢体倦怠,手足不温,舌淡苔白脉沉细或迟缓的虚寒证,但以后者居多。此时予味辛性温之温阳药,能启动脾阳,醒脾燥湿,使中焦脾土阳气升发,脾气散精,则寒邪得除,水谷精微得升,水湿得化。
温中散寒药多味辛(散),性温热(温通),主入脾、胃经。如附子、肉桂、吴茱萸、干姜、高良姜、丁香、小茴香、花椒、沙姜、胡椒、荜茇、荜澄茄等“温热之温”药,“夏日烈烈是也”,亦有人参、当归、黄芪、白术、肉豆蔻等“温存之温”药,“春日煦煦是也”。经典方剂有吴茱萸汤、良附丸、小建中汤、理中丸、甘草干姜汤等。
如外感寒邪,表证未解者,可配伍辛温解表药;寒凝经脉,气滞血瘀者,配伍行气活血药;阴寒内盛,寒积内阻者,配伍通下药;阴寒伤阳及阳虚里寒者,配伍补气药;运化失健,食积不化,或水湿内停者,配伍健脾消食、燥湿利水药;气虚血行脉外者,配伍益气摄血药;脾胃阳虚,日久及肾者,配以健脾温肾药;阳气欲脱,病情危急者,配以补气固脱、回阳救逆药等。
注意点:①辨清寒证所在脏腑,加以施治:根据脏腑不同,温中散寒法又可分为温胃法与温脾法。胃寒者,见胃中虚寒,或寒邪犯胃所致的胃脘冷痛,予吴茱萸汤、良附丸治疗,常用偏温胃阳的药如吴茱萸、高良姜、丁香、川椒等;脾寒者,见脘腹冷痛,面色少华,肢体倦怠,纳少腹胀,大便溏泄,手足不温等,予理中汤、建中汤等治疗,常用偏温脾阳的药如附子、肉桂、益智仁等。②辨清寒热真假:热盛于里而见手足厥冷的真热假寒证忌用温法。③阴寒太盛当少佐寒凉药或热药温服以防格拒:如张仲景白通加猪胆汁汤。④温药不可太过,中病即止:温热之药,性皆燥烈,久用或用量较大时易耗血伤阴。如素有阴虚,在使用时,可酌情配伍养阴药,既可防止热药伤阴,又可“阴中求阳,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⑤禁忌证:对于胃中郁热、脾胃湿热所致的呕吐、腹痛、下利以及脾胃阴虚证等均不宜使用。
3.温中燥湿法
《素问·至真要大论》云:“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湿上甚而热,治以苦温,佐以甘辛,以汗为故而止。”湿为阴邪,其性黏滞,易阻碍阳气运行,久则损伤阳气。而温法则是祛除阴邪的正治之法。温中燥湿法是指用温补中焦、燥湿健脾之法,以达振奋脾阳、祛除湿邪的治疗方法,主要用于治疗寒湿困脾、脾阳亏损、水湿内停所致的各种疾病。
脾居中焦,属太阴湿土,主运化水液,得阳始运,喜燥恶湿。脏腑秉天地之气而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谓“其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体为肉,在脏为脾”,脾脏即秉天之湿气、地之土气以生,脾为湿所生,故为湿土,两者关系密切。同气相求,湿易伤脾。所以“脾恶湿”,“脾苦湿”。故《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湿为阴邪,易阻碍阳气运行,久则损伤阳气。《临证指南医案》说:“湿为重浊有质之邪,若从外而受者,皆由地中之气升腾;若从内而生,皆由脾阳之不运。”湿邪有外湿、内湿之分。外感湿邪多因涉水雨淋、水上作业,或久居潮湿之地,或长期在潮湿环境中工作,或汗出衣里,受湿浸渍等所致,常见恶寒发热、虽然出汗但发热不退、四肢困倦、关节肌肉疼痛等症状;内生湿病多由脏腑功能失调引起,常见胸闷不舒、小便不利、食欲不振、大便溏泄等症状。脾胃为湿土之脏腑,是寒湿侵犯的重点区域,故中焦寒湿最多。寒湿客于脾胃,损伤脾阳,导致脾胃阳虚,而脾胃阳虚,不能运化水液,又可导致水湿内生,出现恶性循环,导致腹胀、腹泻、畏寒肢冷、浮肿等症蜂起。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指出:“湿之入中焦……伤脾胃之阳者十常八九,伤脾胃之阴者十居一二。”因此,在治疗上,选择温中燥湿法作为治疗中焦寒湿等一系列病证的主要方法。
《景岳全书》曰:“寒湿之病宜温、宜燥,非温不能燥也。”治法当以温中散寒、燥湿健脾为主。温中,即温中阳,暖脾土,脾阳得以温煦,则胃能受纳、腐熟水谷,脾能健运、输布津液。正如《素问·经脉别论》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燥湿,在此即为苦温燥湿。《素问·脏气法时论》指出,在运脾过程中“脾苦湿,急食苦以燥之”。张元素在《珍珠囊》中指出:“苦能燥、能坚。”因此,临床上采用苦温之品,以燥湿下气,宽中除满,恢复脾正常的运化功能。
《温病条辨》指出:“伤脾阳,在中则不运痞满,传下则洞泄腹痛。伤胃阳,则呕逆不食,膈胀胸痛。两伤脾胃,既有脾证,又有胃证也。”寒湿中阻证临床上多见脘腹胀闷、泄泻或大便不爽,舌苔白甚或舌苔白厚腻如积粉,脉缓滑,以“平胃散”为代表方;若兼见四肢不温、食欲不佳、神疲乏力、口渴不欲饮或口不渴等脾阳亏虚证时,需分清虚实主次,加用温中健脾之品,常合用厚朴温中汤、附子理中汤。常用人参、干姜、附子、小茴香、荜澄茄等暖脾土,温脾阳,以散寒止痛,恢复阳气;用苍术、厚朴、砂仁、藿香等辛香温燥之品,以舒畅气机,宣化湿浊,健脾醒胃,从而使脾的运化功能恢复,输布津液,使湿无所聚。在此基础上,加用陈皮、法半夏、木香、白术等,健脾燥湿,理气开胃,使脾胃升降有序,枢机畅达,三焦通利。在温中燥湿的同时也可加入猪苓、茯苓、通草、泽泻等利水渗湿药,以通利水道,使邪有出路。这也符合《黄帝内经》中“开鬼门”、“洁净府”的观点。
值得注意的是,吴鞠通强调“土为杂气,兼证甚多”、“治湿者,必须审在何经何脏,兼寒兼热,气分血分,而出辛凉、辛温、甘温、苦温、淡渗、苦渗之治,庶所投必效”。在脾胃病的诊疗过程中,温中燥湿法虽应用甚广,但要分清以下两点:一是辨明邪之所凑处是在脾、在胃,二是明确是否兼有上、下二焦病证,治疗中万不能脾胃不分,在胃宜降宜通,在脾宜升宜运,或单治中焦,忽视宣化淡渗。此外,在运用温中燥湿法的过程中,温燥之药使用过多,殊不知有伤阴之弊。吴鞠通强调:“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治疗脾胃之病,还应以平和之法为本。因此,运用温燥之品应避免太过伤阴。
4.甘温建中法
甘温,是指运用性味甘温之品,如黄芪、党参、人参、桂枝、白术、甘草、大枣等药物来甘温益气、健补脾胃的方法。建者,复也;中者,中焦脾胃也;建中者,是指建立或恢复中焦脾胃之气。明代许宏云:“建中者,建其脾也。”《伤寒溯源集》说:“建中者,建立中焦之脾土也。”甘温建中法是指用甘温除热、益气升阳之法,以达补气健脾、温中缓急、升阳举陷的治疗方法,主要用于治疗脾胃虚弱、脾胃虚寒以及脾虚气陷、气虚发热所致的各种疾病。
《脾胃论》曰:“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可见脾胃是元气之源,元气又是人身之本,脾胃伤则元气衰,元气衰则疾病生,是故“内伤脾胃,百病由生”也。《脾胃论》又曰:“若饮食失节,寒温不适,则脾胃乃伤。喜怒忧恐,损耗元气。”李东垣认为,造成脾胃虚弱的原因主要是饮食不节、劳倦过度以及七情所伤,三者在内伤脾胃病中互为因果,相互交错。饮食先伤胃,胃伤之后伤及脾;劳倦先伤脾,脾伤之后伤及胃;五志七情太过则影响脾胃阴阳升降,进而引起气机紊乱,气血不和而内伤脏腑经络。无论是饮食还是劳倦,抑或七情,均可造成脾胃虚弱,腐熟运化无力,出现食纳减少、脘腹胀满、食后胀甚、便溏等症。久病脾胃受损,脾阳不足,寒邪内生,脉络失于温养,可进而演变成脾胃虚寒之证,症见食少腹胀,腹痛绵绵,喜温喜按,大便稀溏,甚至完谷不化。《黄帝内经》提出人“以胃气为本”,“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强调了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泉源。脾胃虚弱,生化之源不继,气血亏损,进而阴阳失调,出现阴阳两虚、寒热错杂的症状。热象可见手足烦热,咽干口燥,大便干结,舌红苔黄,脉数;寒象则为腹痛喜温,大便溏泄,四肢不温,舌淡苔薄,脉沉迟。脾胃虚弱,运化无力,输布失职,清气不升,浊气不降,或滞于中,或陷于下。滞于中者,脘腹胀痛,食后加重,若郁而化热,出现身热、自汗、渴喜冷饮等症;陷于下者,中气下陷,升举无力,可见脱肛、久泻久痢、胃下垂等。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提出“甘生脾”,脾虚则“以甘补之”。《素问·脏气法时论》则指出:“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脾胃论》中言:“内伤脾胃,乃伤其气,伤其内为不足,不足者补之,惟当以辛甘温之剂,补其中而升其阳。”又《黄帝内经》曰:“劳者温之……损者温之。”故治疗脾胃虚弱、虚寒之证宜用甘温之法,温建中焦脾胃之气。对于脾胃虚弱、阴阳两虚而寒热错杂之证,《灵枢·终始》云“阴阳俱不足,补阳则阴竭,泻阴则阳脱,如是者可将以甘药”,喻嘉言也认为“中气不足者,非甘温不可;阴阳俱虚者,必调以甘药”。甘温之法可振奋脾胃之气,资助气血化生,调和阴阳。甘温之法亦可补中升阳,使脾胃之气升发,元气随之充盛,元气充盛,则能升举下陷之阳,并能使清阳上升,阳气外达,热象亦除。
《金匮要略心典》曰:“急者缓之必以甘,不足者补之必以温。”甘温建中之法的代表方首推小建中汤。小建中汤以饴糖为君,温中补虚,益阴润燥,又可缓急止痛;桂枝温助中阳,合饴糖辛甘化阳以建中阳之气;甘草甘温补气,助饴糖以及桂枝益气温中,又能缓急止痛,兼能调和诸药;加上白芍化生气血,生姜温中散寒,大枣补脾益气;六味药相合,于辛甘化阳之中,又具酸甘化阴之用,共奏温中补虚、和里缓急之功,使中气健、化源足,五脏有所养,可治疗中焦虚寒、虚劳里急、营卫俱虚、阴阳失调之证。若虚劳里急、诸不足之证,加用甘温之黄芪以增强益气补虚之力,即黄芪建中汤。李东垣以人参、黄芪、白术、甘草等甘温益气健脾药为主,配以升麻、柴胡引甘温之气味上升,创制了甘温除热、升阳举陷的补中益气汤,用以治疗脾虚气陷及气虚发热之证。
《丹溪心法·心腹痛》告诫医者“诸痛不可补气”,临床上纯属脾胃虚寒证者不多,若脾胃虚弱兼有气滞之证,只投以甘温益气之品,反致滞气、滋腻,增加脘腹痞胀,需佐以理气和胃之药如陈皮、木香等以达通补、运补之效。叶天士提出“脾喜刚燥,胃喜柔润”,若脾胃气虚而阴亦不足者,当配以山药、白芍等刚柔兼用,润燥相当。
5.温补肾阳法
温补肾阳法亦即温补命门,是用壮阳补火的药物以恢复肾脏阳气的方法。
命门之阳是全身之阳的根本,对各脏腑、器官有温煦、推动作用。如《医宗金鉴》云:“命门之火,乃水中之阳也。”“欲暖脾胃之阳,必先温命门之火。”脾为后天之本,肾为先天之本。《傅青主女科》云:“脾非先天之气不能化,肾非后天之气不能生。”说明脾肾之间有着后天与先天相互资生、相互促进的关系。脾主健运,生化精微,需要借助于肾阳的温煦推动作用,故有脾阳根于肾阳之说。肾中精气亦有赖于脾所化生的水谷精微的培育和补充,才能不断充盈、成熟。在病理上,两者亦常相互影响,互为因果。脾无先天之气的活力资助,则运化失健。如肾阳不足,命门火衰,火不生土,不能温煦脾阳,可出现腹部冷痛、下利清谷或五更泄泻、水肿等脾肾阳虚的病证。如《景岳全书·杂证谟·泄泻》中言:“久泻无火,多因脾肾之虚寒。”肾无后天之气的不断充养,则脏精日衰。南宋严用和提出“补脾不如补肾”之说,对后世极有影响;李东垣则力主“补肾不若补脾”之说,同样引人注目。补脾不如补肾,意在强调补肾之重要,因为脾土运化腐熟的作用尤需肾中元阳的蒸化,所谓火能生土。胃好比盛食之釜,必须有薪火(肾阳)燃于釜下,釜中之食才能煮熟。因此,肾阳虚衰证与脾阳亏虚证常有兼见,脾胃系疾病中尤多。
临床上脾胃系疾病的肾阳虚衰证多由先天禀赋不足,肾阳素亏,或后天调养失慎,房劳伤肾,或久病耗伤肾阳,肾阳虚衰,则脾阳失于温煦;或久泄久痢,脾阳损伤,不能充养肾阳;或外感水湿寒邪,盘踞不去,损伤脾肾阳气,虚寒内生等所致,临床常见五更泄、腰腹冷痛、浮肿、脉沉细无力等症。常兼见脾阳虚证表现,如面色 白、畏寒肢冷、气短懒言、完谷不化、四肢浮肿、舌淡胖或有齿痕、脉细弱等。阳虚则火衰,温煦无力,运化、吸收水谷精微及排泄二便功能失职,则见久泄久痢不止;不能腐熟水谷则见完谷不化,大便清冷;寅卯之交,阴气极盛,阳气未复,命门火衰,阴寒凝滞,则黎明前腹痛泄泻;脾肾阳虚,不能温化水液,泛溢肌肤,则为全身水肿、小便不利;寒邪直中脏腑,或阴寒内盛,气机凝滞,则可出现下腹冷痛、畏寒肢冷、渴喜热饮等表现;命门阳虚,寒在下焦,脾胃温煦,消化、吸收功能失职,可表现为朝食暮吐、暮食朝吐、宿谷不化;阳虚水泛,面部浮肿,故面色 白;舌淡胖而有齿痕,苔白滑,脉沉迟无力,均为阳虚水湿内停之象。故肾阳亏虚证的辨证要点为腹部冷痛、久泻不止或五更泄、水肿等其他阳虚症状共见。治宜温补肾阳,兼健运脾胃。
温补肾阳,约分二法:一为刚剂回阳,方如四逆汤、通脉四逆汤、附子理中汤、白通汤、四味回阳饮、附姜归桂汤之类;一为柔剂养阳,方如金匮肾气丸、济生肾气丸、右归丸、六味回阳饮、理阴煎、真人养脏汤、四味散、附姜归桂参甘汤、参茸养阳汤之类,而金匮肾气丸尤为温补肾阳之祖方。若在泄泻病中见脾肾阳虚证,治宜温肾健脾止泻,方用附子理中汤合四神丸,药用党参、白术、干姜、制附子、炙甘草、补骨脂、吴茱萸、肉豆蔻、五味子等。若痢疾病中出现脾肾阳虚证,治宜温补脾肾,止痢固脱,方用真人养脏汤或椒艾丸,药用党参、当归、白术、肉豆蔻、肉桂、炙甘草、白芍、木香、诃子、罂粟壳或蜀椒、熟艾、干姜、赤石脂、乌梅等。若呃逆病中出现脾肾阳虚证,治宜温补脾肾,和胃降逆,方用附子理中汤,药用党参、白术、干姜、制附子、炙甘草等。若虚劳病中见肾阳亏虚证,治宜温补脾肾,方用附子理中汤合右归丸,药用党参、白术、干姜、制附子、炙甘草、熟地、山药、山茱萸、枸杞子、鹿角胶、菟丝子、杜仲、当归、肉桂等。若臌胀病中见脾肾阳虚证,治宜温补脾肾,化气行水,方用附子理中汤合五苓散加减,或济生肾气丸,药用党参、白术、干姜、制附子、炙甘草、泽泻、猪苓、茯苓、桂枝,或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肉桂、制附子、牛膝、车前子等。本法运用范围较广,临证之时需详审病机,标本兼顾。
(三)应用宜忌
温法在临床运用过程中,亦需明确相关注意事项。首先,需把握温法使用的适应证,避免不当温而温之或不应以温法为主要治法的病证。其次,温法使用中应根据寒证轻重,重者温之宜峻,轻者则温之宜缓。另外,温热之药性皆燥烈,久用或大量用之,应防伤津耗液。除此之外,病机辨证上应注意辨明寒热真假,勿为真热假寒之假象所误,而犯抱薪救火之失。
(叶 柏)
四、清法
【概述】
清法又称清热法,是清解热邪的一种治疗方法。本法早在《黄帝内经》中已有记载。《素问·至真要大论》云:“治诸胜复……热者寒之,温者清之。”本法由寒凉性能药物组成,具有清热、泻火、凉血、解毒等作用,是治疗各种热性病证的主要法则。凡热证表证已解,里热炽盛,而尚未结实的情况下使用。适用于里热证、火证、热毒证及虚热证等。清法属八法之一,是临床上常用的治疗大法,应用相当广泛。根据热邪所犯脏腑不同和病情发展的不同阶段,清法又具体分为清热泻火、清热凉血、清热解毒、清热化湿等不同治法。
《史记》记载仓公用“火齐汤”治热病的事例是现有文献中温病用“清法”的最早记载。《神农本草经》所载365味药物中,寒凉药物有127味之多,为“清法”的选药组方奠定了药物基础。汉代《伤寒杂病论》收载部分温热性疾病,创制了治疗温热性疾病的著名方剂,如白虎汤、竹叶石膏汤、栀子豉汤、泻心汤、白头翁汤等,为“清法”的组方制定了规范,促进了“清法”的发展。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创制犀角地黄汤,宋代钱乙创制导赤散、泻白散等方剂,金元时期刘完素自制凉膈散等方剂,这些方剂的产生推动了“清法”的发展。清代叶天士提出卫气营血学说,主张按病情进展的不同时期治疗温热病,是“清法”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清代程钟龄在《医学心悟》中首次提出中医治疗“八法”,“清法”为其中之一,明确提出“清者当清其热也,脏腑有热,清之”,“《经》云‘热者寒之’是也。然有当清不清误人者,有不当清而清误人者,有当清而清之不分内伤、外感以误人者,有当清而清之不量其人、不量其症以误人者,是不可不察也”,使“清法”逐步发展完善。
【功效】
清法采用寒凉性质的药物,通过清热泻火、清热凉血、清热解毒、清热化湿等方法,清除体内温热火毒之邪,是治疗里热证的一种方法。《神农本草经》谓之“疗热以寒药”。具有上述功效的药物有很多,加之近年来又有许多清热药物被发现,目前清热药物已达一百多味,如石膏、栀子、夏枯草、生地黄、玄参、赤芍、牡丹皮、龙胆草、连翘、白头翁、黄芩、黄连、黄柏等。
【应用】
(一)适应证候
清法适用于外感热邪入里;或其他外邪如风、寒、湿邪入里化热;或七情过激,气机失调,郁而化火;或痰湿瘀血,饮食积滞,积蓄化热;或阴液不足,阴虚阳亢等所致的里热证。虽然不同的里热证的临床表现不尽相同,但都常见有发热,口渴,面红目赤,烦躁不宁,小便短赤,大便干燥,舌红苔黄而干燥,脉数等症状。临证应注意辨证施治,运用不同的清热方法和药物配伍,达到祛除病邪而又不伤正气的目的。
(二)临证举隅
清法治疗脾胃病主要有以下几种治法:
1.清热泻火法
以清泄气分邪热为主,主要用于热病邪入气分而见高热、口渴、汗出、烦躁,甚或神昏谵语,脉象洪大,以及胃热、肝火、心火等脏腑热证。元代罗谦甫的《卫生宝鉴》把此法分为六类,即上焦之热用凉膈散,中焦之热用调胃承气汤,下焦之热用大承气汤,气分热用白虎汤,血分热用桃红承气汤,通治三焦之热用黄连解毒汤等。如《卫生宝鉴》:“凉膈散治大人小儿积热烦躁、多渴、面热唇焦、咽燥舌肿、喉闭、目赤、鼻衄,领颊结硬,口舌生疮,谵语狂妄,肠胃燥涩,便溺闭结,睡卧不安,一切风壅,皆治之。”“如发汗后,不恶寒但热者,胃实也,当和其胃气,调胃承气汤主之。”“胸腹胀满,按之痛,日久不大便,小便赤涩,表里俱热,或烦渴谵妄,或狂妄不识人,或潮热懊,又如疟状,或大渴反不能饮,或喘急胃闷,或微喘直视,脉实数而沉,用大承气汤。”“白虎汤治伤寒大汗出后,表证已解,心胸大烦渴,欲饮水,及吐或下后七八日,邪毒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宜服之。”“桃红承气汤治热结膀胱,其人如狂,热在下焦,与血相搏,血下则热随出而愈。”“伤寒热毒烦闷口燥,或干呕,用黄连解毒汤治之,春暖夏暑秋热,皆可用之,虽冬寒,若病患旧有郁热,亦可用也。”
2.清热凉血法
用具有凉血清热功效的方药治疗血热炽盛证、血分证的治法。适用于血热炽盛,而出现吐血、衄血、内热烦躁、舌质红绛者;若邪热入血分,则兼见壮热、发狂、斑疹等症。前者可用水牛角、生地、玄参、丹皮、赤芍等药,后者配合清热解毒药。代表方犀角地黄汤,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散瘀的功效,出自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备急千金要方》云:“犀角地黄汤治伤寒及温病应发汗而不汗之内蓄血者,及鼻衄、吐血不尽,内余瘀血,大便黑,面黄,消瘀血方。”叶天士在其《外感温热篇》中提出“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并指出犀角地黄汤为其主。张景岳《景岳全书》云:“人知此汤但能凉血清毒,而不知此汤善于解表散邪,若用之得宜,则必通身大汗,热邪顿解,何为不可汗耶?由此言之,则凡脉数无汗,表证俱在者,必须仍从解散。”
3.清热化湿法
通过应用清热化湿的药物以消除脾胃湿热内蕴的一种治法。治疗传染性黄疸型肝炎、胆囊炎、急性胃肠炎、钩端螺旋体病属于邪留气分,湿热并重者,由于脾胃湿热所导致的脘腹痞闷,呕恶厌食,肢体困重,大便溏泄,小便短赤不利,或面目肌肤发黄,或身热起伏,或汗出热不解,苔黄腻,脉濡数。代表方剂为甘露消毒丹。甘露消毒丹由黄芩、连翘、薄荷、射干、川贝母、藿香、白豆蔻、石菖蒲、茵陈、滑石、木通组成,具有清热解毒、淡渗利湿、芳香化浊的功效,适用于湿温时疫之湿热并重证。叶天士云:“时毒疠气,必应司天,癸丑湿土气化运行……故凡人之脾胃虚者,乃应其疠气,邪从口鼻皮毛而入,并从湿化者,发热、目黄、胸满、丹疹、泄泻,当察其舌色,或淡白,或舌心干焦者,湿邪犹在气分,甘露消毒丹治之。”《温热经纬》记载:“王士雄:此治湿温时疫之主方也。”
4.清胃安中法
通过应用清泄降逆的药物以清胃热、降逆气,消除胃热气逆的一种治法。症见呃逆食腐,口干舌红,心烦,脉数等。治疗幽门不完全性梗阻所引起的呕吐、神经性呕吐,以及腹部手术后呕逆不止等,代表方剂为橘皮竹茹汤。《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原文为:“哕逆者,橘皮竹茹汤主之。”《金匮要略方论本义》载:“哕逆者,胃气虚寒固矣。亦有少挟虚热作哕者,将何以为治?仲景主之橘皮竹茹汤。橘皮、竹茹行气清胃,而毫不犯攻伐寒凉之忌,佐以补中益气温胃之品,而胃气足,胃阳生,浮热不必留意也……橘皮、竹茹,为胃气既虚,复有痰热者立也。”《金匮悬解》云:“哕逆者,中虚而胃逆之也。橘皮竹茹汤,参、甘、大枣,补中而培土,橘、姜、竹茹,降逆而止呕也。”橘皮竹茹汤诸药配伍具有“和胃降逆,益气补中”之功。
5.清肝和胃法
通过应用疏肝解郁、行气止痛的药物以达到条达肝胃气机的治法。用于胁肋及胃脘隐痛,胸闷喜太息,情志抑郁易怒,或嗳气,纳差,脘腹胀满,脉弦等症。《医方集解》曰:“肝木为生火之本,肝火盛,则诸经之火相因而起,为病不止一端矣。”脾土为肝木所胜之脏,故脾胃受肝火之害尤多。胃为阳土,喜润而恶燥。若肝火犯胃,木火内燔必灼伤胃阳,证见胃脘疼痛灼热、嘈杂泛酸、心烦、急躁易怒、口苦、大便不畅,舌红少苔或薄黄,脉弦数或细数。治宜清肝和胃。代表方为柴胡疏肝散。柴胡疏肝散出自明代张景岳的《景岳全书》,由柴胡、陈皮、川芎、香附、枳壳、芍药、炙甘草等七味药组成。功能疏肝行气,和血止痛,主治胁肋疼痛,寒热往来。《景岳全书》云:“外感证,邪在少阳,身发寒热而胁痛不止者,宜小柴胡汤、三柴胡饮,或河间葛根汤之类酌宜用之。若外邪未解而兼气逆胁痛者,宜柴胡疏肝散主之。”
6.清肝利胆法
通过应用疏肝利胆退黄的药物清除肝胆湿热毒邪的治法。临床以目黄、身黄、小便黄、腹满、口渴等为主要特征。目前主要用于病毒性肝炎、急性黄疸型肝炎、病毒性肝炎急性黄疸、肝癌术后黄疸、胆石症、胆囊炎、脂肪肝、酒精性肝病等疾病的治疗。《金匮要略·黄疸病脉证并治》曰:“黄家所得,从湿得之。一身尽发热而黄。”治疗应清热利湿退黄,常用药如柴胡、枳实、白芍、生甘草、郁金、鸡内金、金钱草、海金沙等。有黄疸者,加栀子、羚羊角粉、田基黄;胆囊结石,加皂角刺、穿山甲、青皮、橘皮、浙贝母、瓦楞子等;胆囊炎之低热清除颇难,可酌加牡丹皮、胡黄连、青蒿、地骨皮等。
7.清肠化湿法
通过应用清泄肠道湿热的药物治疗湿热毒邪蕴积肠道的治法。以利下臭秽,肛门灼热,小便短赤或腹泻、黏液脓血便、腹痛、里急后重等为临床主要特征,目前多用于急性细菌性肠炎、轮状病毒肠炎、溃疡性结肠炎急性发展期等,代表方有白头翁汤等。白头翁汤出自张仲景的《伤寒论》,组方为白头翁、黄连、黄柏、秦皮四味药,功擅清阳明之湿热,泻厥阴之郁火,解血分之热毒,治湿热痢疾。如《伤寒论》云:“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汪昂《医方集解》云:“此足阳明、少阴、厥阴药也。白头翁苦寒,能入阳明血分,而凉血止;秦皮苦寒性涩,能凉肝益肾而固下焦(渍水色青,故能入肝除热);黄连凉心清肝,黄柏泻火补水,并能燥湿止利而厚肠,取其寒能胜热,苦能坚肾,涩能断下也(成无己曰: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利则下焦虚,故以纯苦之剂坚之)。徐可忠曰:此主热利下重,乃热伤气,气下陷而重也;陷下则伤阴,阴伤则血热,虽后重而不用调气之药,病不在气耳。”
8.清热解毒法
适用于瘟疫、温毒及多种热毒病证或疮疡疔毒的治法。症见高热烦扰、口燥咽干、便秘尿黄,或吐衄发斑,或红肿热痛,舌红苔黄,脉数有力等。代表方为黄连解毒汤,为《外台秘要》“直接热毒方”,由黄连、黄芩、黄柏、栀子四味药物组成。清热解毒的方剂多由苦寒药物组成,如《备急千金要方》治疗热毒常用黄连、黄柏、苦参、栀子等。败血症、脓毒血症、痢疾、肺炎、泌尿系感染、流行性脑脊髓膜炎、乙型脑炎以及感染性炎症等属热毒为患者,均可用之。
9.降火法
(1)降虚火:指用滋阴降火的药物,以治疗阴虚火升的咽痛、咯血、颜面升火、虚烦易怒、眩晕失眠、舌红口燥、脉细数等。适用于热病后期,邪留未尽,阴液已伤所致的夜热早凉,舌红少苔,或由肝肾阴虚,以致骨蒸潮热或久热不退的虚热证,或阴虚火扰之发热盗汗证。本法常用滋阴清热的鳖甲、知母、生地黄与清透伏热的青蒿、秦艽、柴胡、地骨皮等配合组方。代表方如青蒿鳖甲汤等。如吴鞠通《温病条辨》云:“脉左弦,暮热早凉,汗解渴饮,少阳疟偏于热重者,青蒿鳖甲汤主之。”
(2)降实火:指用具有清泄降火等功效的药物,以治疗肝火上升的目赤、头痛或胃火炽盛的齿痛、便秘等。本法根据脏腑火热证候的不同,分别选用相应的清热药,肝胆火热用龙胆草、夏枯草等泻火清肝,胃火炽盛用石膏、黄连、升麻等清胃泻火。代表方如龙胆泻肝汤、清胃散等。如《医宗金鉴》云:“胁痛口苦,耳聋耳肿,乃胆经之为病也。筋痿阴湿,热痒阴肿,白浊溲血,乃肝经之为病也。故用龙胆草泻肝胆之火,以柴胡为肝使,以甘草缓肝急,佐以芩、栀、通、泽、车前辈大利前阴,使诸湿热有所从出也。然皆泻肝之品,若使病尽去,恐肝亦伤矣,故又加当归、生地补血以养肝。盖肝为藏血之脏,补血即所以补肝也。而妙在泻肝之剂,反作补肝之药,寓有战胜抚绥之义矣。”清胃散由升麻、生地黄、当归、川黄连、牡丹皮、石膏组成,具有清胃凉血的功效。如《脾胃论》云:“清胃散治因服补胃热药,而至上下牙痛不可忍,牵引头痛满热,发大痛,此足阳明络入脑也,喜寒恶热,此阳明经中热盛而作也。”
(三)应用宜忌
使用“清法”时应注意以下几点:①辨明热证的虚实:实热者又有气分热、营血分热,当予以清热泻火、清热凉血、清热解毒等,虚热者当予滋阴降火。《景岳全书》云:“发热之类,本为火证,但当分辨表里。凡邪气在表发热者,表热而里无热也,此因寒邪,治宜解散。邪气在里发热者,必里热先甚而后及于表也,此是火证,治宜清凉。凡此内外,皆可以邪热论也。若阴虚水亏而为骨蒸夜热者,此虚热也,又不可以邪热为例,惟壮水滋阴可以治之。”②“清热”法所用药物性味多寒凉,易伤脾胃,或损伤人体阳气,故脾胃气虚,食少便溏,素体阳虚者慎用;苦寒药物易化燥伤阴,热证伤阴或阴虚患者慎用;此法禁用于阴寒内盛,格阳于外的真寒假热证。③“清法”的使用需注意时机及剂量:早期以清热药为主,疾病后期则经常需要滋阴为主兼清余热,运用剂量大时还要注意“中病即止”,切勿过剂造成“伤阳”的副作用。如属寒热虚实夹杂证,应分清寒热孰轻孰重,据寒热的多寡而巧配寒凉与温热药的剂量。④运用“清法”时根据病证,选用适当的药物配伍,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白虎汤中石膏配知母,石膏清热泻火,除烦止渴,为治疗肺胃二经实热之要药;知母清热泻火,滋阴润燥,有上清肺、中凉胃、下泻肾火的特点,二药配合,清泄肺、胃实热之力增强。白头翁汤中白头翁配秦皮,白头翁清热解毒、凉血止痢,秦皮清热燥湿、收敛止痢,二药合用,清热解毒燥湿、凉肝止血作用更佳。栀子豉汤中栀子配豆豉,栀子突出一个“清”字,豆豉突出一个“解”字,二药伍用,一清一解,清解合法,发汗解肌,宣透表邪,清泄里热,解郁除烦之效甚妙。合理选药、正确配伍,对发挥“清法”的治疗作用十分重要。
(陆 敏)
五、消法
【概述】
消法为中医治疗八法(汗、吐、下、和、温、清、补、消)之一。消法起源于《黄帝内经》,根据《黄帝内经》所提“结者散之”、“留者攻之”、“客者除之”、“坚者削之”的治疗原则而定。汉代张仲景首次将消法应用于临床;后世医家进一步丰富了消法的使用范围。至清代程钟龄在《医学心悟》曰:“消者,去其壅也。脏腑、经络、肌肉之间,本无此物而忽有之,必为消散,乃得其平。”明确提出消法为中医八法之一,确立了消法在中医治法中的重要地位,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任应秋进而解释曰:“就其实而言,凡病邪之有所结、有所滞、有所停留、有所瘀郁,无论其为在脏、在腑、在气、在经络、在膜原,用种种方法使之消散于无形,皆为消法,或名为消导,亦即导引行散的意思。”
消法是具有消坚散结、消积导滞作用的治法,概括而言包括两种含义:一是消导,有消化和导引之意,适用于食积和停滞之证;二是消散,有行消和散结之意,适用于气、血、痰、食、水、虫等结成的病证,使之渐消渐缓。应用消法治疗中医脾胃病,主要体现在消食导滞法、消癥散结法、消石利胆法这三方面。
【功效】
(一)消食导滞
即消积化食和导引下行。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消导药能增进胃肠蠕动功能、排除胃肠积气,增进脾胃功能,水谷得以消化。
(二)消食健脾
消食健脾,行气化湿和胃。以保和丸为代表方,由山楂、神曲、半夏、茯苓、陈皮、连翘、莱菔子组成。保和丸中用山楂为君,以之消一切饮食积滞,尤善消肉食油腻之积。神曲甘辛性温,消食健胃,长于化酒食陈腐之积;莱菔子辛甘而平,下气消食除胀,长于消谷面之积,共为臣。三药同用,能消各种食物积滞。食积易于阻气、生湿、化热,故以半夏、陈皮辛温,理气化湿,和胃止呕;茯苓甘淡,健脾利湿,和中止泻;连翘味苦微寒,既可散结以助消积,又可清解食积所生之热,均为佐药。诸药配伍,使食积得化,胃气得和,热清湿去,则诸症自除。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保和丸可提高胃蛋白酶活性,增加胰液分泌量,提高胰蛋白酶的浓度和分泌量,助消化。
(三)除痞化积
行气消痞,健脾和胃。以枳实消痞丸为代表方。常用药有枳实、炒白术、法半夏、黄连、党参、六神曲等。枳实消痞丸中,枳实辛温,行气消痞,厚朴下气除满,两药合用增强其行气消痞满之功;黄连苦寒,清热燥湿以泻痞,半夏辛温,和胃而散结除痞,黄连与半夏相配伍,辛开苦降,调其寒热,两药再与干姜相合,助枳、朴行气开痞除满;麦芽消食和胃,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即四君子汤以补中健脾,祛湿和中。实验研究显示,枳实消痞丸能增加动物血中胃动素和胃泌素的含量,可能是其提高胃肠动力的作用环节。
(四)消癥散结
消癥散结即通过理气、行气配合活血、化痰、消水等法,可起到活血祛瘀、消痰化浊、消水散饮的功效,故可用于瘀血、痰浊、水饮等有形之凝结积聚类病证。《医学心悟》言:“夫积聚、癥瘕之症……当其邪气初客,所积未坚,则先消之而后和之。及其所积日久……当祛湿热之邪,消之、软之……”《石室秘录》曰:“邪聚于一处,而分解之也。”如《金匮要略》中“鳖甲煎丸”,其证治为“此结为癥瘕,名曰疟母,急治之,宜鳖甲煎丸”。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鳖甲煎丸有抗肝纤维化、免疫调节、抑制肿瘤生长的作用,还对胸腺、脾有保护作用,对肝病患者的免疫功能紊乱有一定的调节作用。
(五)消石利胆
西医学认为,胆石症主要与胆道细菌感染或寄生虫感染、代谢障碍、胆汁淤滞、神经功能紊乱及饮食习惯等因素有关。中医学则认为其致病原因不外情志所伤、肝气郁结、久居湿地、过食肥甘厚腻之品。肝失疏泄,湿热内蕴,胆汁瘀滞而成结石,故用四金汤利胆化石。四金汤中,金钱草清热利胆、利水通淋为君,海金沙、鸡内金利水通淋、软坚化石为臣,郁金疏肝利胆、活血通络止痛,甘草调和诸药为使。全方共奏清热利湿、疏肝利胆、活血化瘀、软坚化石、通络止痛之效。
【应用】
(一)适应证候
1.消食导滞剂
适用于伤食停积、消化不良。因暴饮暴食,或小儿乳食不知自节,可致使脾胃受损,运化功能失调,造成食停胃脘,蓄积不化,症见不思饮食,脘腹痞满胀痛,嗳腐厌食吞酸,恶食呃逆,或大便泄泻等,苔厚腻,脉滑。可选用保和丸等。保和丸消食导滞药力较缓,若食积较重者,可加枳实、槟榔;苔黄脉数者,可加黄连、黄芩;大便秘结者,可加大黄;脘腹痞满兼脾胃虚弱,食少不化者,可加白术,枳实与白术配伍即枳术丸之意。现代常将保和丸用于治疗急慢性胃炎、急慢性肠炎、消化不良、婴幼儿腹泻等属食积内停者。常用消食的成药是以山楂、神曲、莱菔子为主组成,如神曲茶、加味保和丸、大山楂丸等。保和丸属攻伐之剂,故不宜久服。因食滞日久,兼有脾虚、苔腻微黄或脉象虚弱,治疗时宜消补兼施,健脾养胃,佐以导滞,如应用香砂养胃丸、香砂枳术丸、香砂平胃颗粒等。
2.消痞化积剂
适用于饮食停滞、气机壅阻所致的痞满等症,主治脾虚气滞,寒热互结之心下痞满证。以心下痞满,食少倦怠,苔腻微黄为证治要点。饮食不节,积滞内停,阻塞胃肠气机,则生湿热,大肠传导不利,寒热痰食与气血相结,症见胸脘痞闷、两胁胀痛、腹中结块、体倦食少等,可选用枳实消痞丸加减。若偏寒者,应减黄连用量,加重干姜,或再加高良姜、肉桂等以温中散寒;脾虚甚者,应重用人参、白术以加强益气健脾之力;胀甚者,可酌加陈皮、木香等以加强行气消胀之功。本类中成药有木香顺气丸、香砂养胃丸、六味安消散等。慢性胃炎、慢性支气管炎、胃肠神经症等,属脾虚气滞,寒热错杂者,均可用之。
3.消癥散结剂
消癥化积,活血化瘀。以胁下痞块,触之硬痛,推之不移,舌黯无华,脉弦细为证治要点。常用于治疗肝硬化、肝脾肿大、肝癌、黄疸等病,辨证符合上述证治要点者。鳖甲煎丸为消癥散结之名方。邪气与正气分争,久之不愈,则邪正之气结而不散,按之有形,名曰疟母。始虽邪正二气,及其固结之久,则顽痰、死血皆有之矣。然其为患,或在肠胃之中,或侵入肠胃之外,不易攻去。鳖甲、鼠妇、土鳖虫、蜣螂、蜂窝者,皆善攻结而有小毒,以其为血气之属,用之以攻血气之凝结,同气相求。柴胡、厚朴、半夏,皆所以散结气;而桂枝、丹皮、桃仁,皆所以破滞血;水谷之气结,则大黄、葶苈、石韦、瞿麦可以平之;寒热之气交,则干姜、黄芩可以调之;人参者,所以固元于克伐之场;阿胶、芍药者,所以养阴于峻厉之队也。
4.利胆化石剂
疏和清利,活血化瘀,软坚化石。以右胁痛、疼痛牵及后背,恶心、口苦或目黄,大便常干结为辨证要点。超声检查示胆囊结石。西医学认为,胆石症是临床常见病,随着饮食结构的改变及静脉营养的推广,其发病率还在逐年上升。利胆化石法适用于胆囊炎、胆石症,属中医胁痛、黄疸等范畴。虽然目前在临床上大多采用手术治疗胆结石,但手术后胆囊术后综合征、肝胆管结石的残留和复发等令病人痛苦。因此,中医药疗法在防治胆石症中的作用已引起愈来愈多的重视。胆石症中医辨证常分肝胆气滞型、湿热蕴结型、瘀血阻滞型及肝胆火热型。肝胆气滞型治以疏肝解郁、理气止痛,方用柴胡疏肝散化裁。湿热蕴结型治以清热利湿、疏肝利胆,方用龙胆泻肝汤合茵陈蒿汤加减。瘀血阻滞型治以活血化瘀、理气散结,方用血府逐瘀汤或复元活血汤合二陈平胃散化裁。肝胆火热型治以清热泻火、疏肝利胆,方用大柴胡汤合黄连解毒汤加减。上述各证型均可配合使用四金汤(金钱草、海金沙、鸡内金、郁金),以利胆化石。据临床经验,柴胡、金钱草、郁金、鸡内金、青皮、大黄、枳壳、川楝子、茵陈、玉米须具有溶石排石作用。
(二)临证举隅
1.视年龄之长幼,辨证治法有侧重之分
(1)小儿多食积:小儿脏腑柔弱,易虚易实,易寒易热,故钱乙强调遣方用药寒温适度,补泻并用,扶正祛邪兼顾,以柔养脏腑为本,至今指导临床运用。小儿脾胃未充,不知饥饱,饮食过多,肠胃难以化物,则积滞内生,变生他证。钱乙创见性地提出小儿消癖法,症见乳食不消,乍凉乍热,饮水或喘嗽,腹中可触及有形癖块,腹痛拒按,脉沉细。钱乙反对采用大剂量巴豆、硼砂猛攻泻下,他认为小儿易虚易实,下之既过,胃中津液耗损,渐令疳瘦,治癖之法当渐消磨,缓攻内消,如乳癖轻证使用消积丸、乳癖重证使用白饼子。消积丸治大便酸臭,方中用丁香、砂仁、乌梅、巴豆四味药,丁香与巴豆配伍,一寒一热;砂仁与乌梅配伍,一散一敛,共奏消积化癖之功,体现了钱乙遣方用药寒温适度、补泻并用的特点。白饼子方中巴豆、轻粉消其积滞,半夏、胆南星消化其痰,更用滑石、紫苏子轻泻水气,服法上明确要求量小儿虚实用药,且小剂量用药,逐渐加大用药剂量的用法,中病即止,以利为度,以防伐其生气。
(2)成人多气郁:依据《黄帝内经》“浊气在上,则生 胀”和“中焦如沤”理论,胃属中焦,主燥喜润,但胃湿内盛,则胃阳被遏,升降失司,湿热内蕴,则胃内络脉被伤,湿热之邪,伤及胃络,故见疼痛烦满。胃气以降为顺,由嗜食辛辣或饮酒厚味,或过食生冷瓜果,致胃失和降,升降失调,气机壅滞,而“百病皆生于气”。而凡有形实邪,如积滞、瘀血、痰饮、水湿等,皆可阻碍气机的运行,临床可见胸胁脘腹胀满,痞闷不舒,甚则积块硬痛,以及酒湿壅聚,伴有痞满胀痛,故消法为最常用的治法之一。可选枳实、青皮、木香、槟榔、砂仁、豆蔻、三棱、莪术等药,代表方如香砂枳朴汤。香砂枳朴汤善治胸胁脘腹胀满,气结作痛者。
2.据病性之寒热,组方有寒温之异或寒热并施
(1)据病性寒热侧重不同,随症加减:临床应发挥中医辨证论治的特点,辨别病性之寒热,随症加减,方随证转。如饮食不节,进食过量者,通常用保和丸加减治疗。病程中明显见苔黄、脉数者,辨证属食积化热,加黄连、黄芩以清热。病程中明显见进食生冷则胃胀,舌质淡,脉弦紧,寒象明显,应保和丸去黄连加干姜以温中祛寒,以助消痞。
(2)辛苦通降法:胃虚寒滞,膈热不化,故心气不降,脾胃不磨,乃成胃寒膈热之痞满。当疏补兼行、寒热并施,可选用枳实消痞丸加减。黄连清膈热,厚朴泻中满,白术助脾运化,人参益胃扶元,干姜温中散寒,枳实消痞除满,茯苓渗湿气,甘草和中气,半夏化痰涎以醒脾气也。寒化气调,脾元健运,则膈热自解,痞满自除。此方也寓有泻心汤之意。
3.察病邪之不同,用药有轻重之别
(1)肿瘤病症,病机复合,当复法大方:常用于消化系肿瘤患者,如肝癌、肝硬化、食管癌等,邪实正不虚,胁下痞块,触之有形,可用峻消法,如选用活血化瘀破瘀、理气化痰、清热解毒攻毒等方法。肿瘤为毒邪与气血瘀滞相结合之病,气郁在肿瘤发病中占有重要地位。气郁使三焦气化不利,津液不布而生痰;痰阻而使气机不利;气滞与痰阻均可导致血瘀;痰瘀互结,久而生热生毒,或外毒入侵,形成气痰瘀毒胶结不解,难消难散。气、痰、瘀、毒相互关联,相互影响,渐生肿物,进而耗气伤血,并且阻碍气机血脉津液的运行,治疗应注意观察正虚邪实之间的关系,在应用活血化瘀、理气化痰、清热解毒攻毒等峻消法的同时,注意顾护脾胃,配合益气健脾之品。食管癌与气、痰、瘀、毒关系密切,古人用启膈散,治疗时注意养阴行气、活血化痰解毒;肝癌病因病机多属气滞血瘀夹毒证,而痰证少见。鳖甲煎丸是散结名方,行气逐血之药颇多,所谓乘其未集而击之也。《成方便读》云:“方中寒热并用,攻补兼施,化痰行血,无所不备。而又以虫蚁善走入络之品,搜剔蕴结之邪。柴桂领之出表,消黄导之降里。煅灶下灰清酒,助脾胃而温运。鳖甲入肝络而搜邪。”本方长于消癥散结,扶正之力不足,若癥结而正气虚甚者慎用。
(2)饮食寒温失宜等致胃痛、痞满者,当消食导滞,用药平和:《景岳全书》指出:“胃脘痛证,多有因食、因寒、因气不顺者。”痞满亦多因素体脾胃虚弱、劳倦过度或久病重病耗伤正气,又因饮食不节,损伤脾、胃、肝三脏,病机多为中焦气机不利、升降失常,证属本虚标实,治疗以和降胃气为总则。枳术丸健脾消痞,白术用量多于枳实,意在以补为主,乃补重于消,寓消于补之中,用于运化无权而致脘腹胀闷不适反复发作;如脾胃虚弱明显,可加入香砂六君子汤理气和胃。如以气滞为主,则调整枳术丸中白术与枳实的比例,枳实用量多于白术,枳实辛散温通、破气消积、化痰散痞,白术甘温补中、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意在以消为主,寓补于消,中焦气机得以升降,肠腑通利,消痞除满。枳实以走为主,白术以守为要,二药合参,一消一补、一走一守、一急一缓,相互制约,相互为用,以达补而不滞、消不伤正。现代药理研究还证实,枳实、白术不同比例的配伍均有促进小鼠胃排空的作用,且尤以枳实∶白术剂量为1∶2比例时作用明显。临床上该方通常与行气、健脾、养血等方剂合用,治疗脾虚气滞引起的脾胃病,且枳实∶白术剂量多为1∶(2~3),每每能收到奇效。
4.度正气之盛衰,配伍有消补兼施之宜
(1)补气消食法:适用于胃痞脾虚气滞型。脾胃虚弱,运化腐熟无权,气机不畅导致胸脘痞满,气滞则脾虚更甚,两者相互影响,互为因果,治疗应消补兼施。如果单用消导药则易伤正气,脾虚更甚;反之,如果一味益气健脾,虚不受补,中焦壅滞。由于痞属无形之邪,自外而入,客于胸胃之间,未经有形之痰血饮食互结,仅与正气搏聚一处为患,以黄连、干姜并用,一辛一苦,一散一降,则无论寒热之邪,皆可开泄,二味为治痞之主药。然痞结于中,则气壅湿聚,必渐至痰食交阻,故以枳实破气,厚朴散湿,半夏行痰,自无胶固难愈之势。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必以四君子坐镇中州,祛邪扶正,并驾齐驱。
(2)养阴柔肝化石法:胆为六腑之一,以通为顺,胆汁的化生和排泄由肝的疏泄功能控制和调节。肝失疏泄,胆汁化生失常、排泄不畅,瘀滞日久,聚而成石。肝胆疏泄功能失常是胆结石的基本病机。但具体应用时不能拘泥不变,当辨病人体质的盛衰。《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中老年人,常有肝肾阴虚的表现。治疗以养阴柔肝,兼以化痰通络化石,攻补兼施,以调整机体阴阳的平衡,达到化石溶石的目的。
5.析证候之变化,临证有审因化裁之巧
(1)消滞利湿,泄热通腑法:临证见湿热积滞内阻,脘腹痞闷,下痢或泄泻,腹痛,里急后重,或大便秘结,小便黄赤涩少,或大便不通,舌苔黄腻,脉沉有力。仅用消痞则力量不足,应结合清热通腑法。选用枳实导滞丸,有消滞利湿、泄热通便的功效。药用大黄、炒枳实、神曲(炒)、茯苓、黄芩、黄连、白术、泽泻。饮食伤滞,作痛成积,非有以推荡之则不行,积滞不尽,病终不除。故以大黄、枳实攻而下之,而痛泻反止,《经》所谓“通因通用”也;伤由湿热,黄芩、黄连佐以清热,茯苓、泽泻佐以利湿;积由酒食,神曲化食解酒,温而消之;芩、连、大黄苦寒太过,恐伤胃气,故又以白术之甘温,补土而固中也。如果湿热积滞成痢,里急后重和脘腹痞胀较重,则加理气行滞的木香、槟榔,即“木香导滞丸”。
(2)消和理气散结法:朱丹溪之越鞠丸,用治气郁所致血郁、痰郁、火郁、湿郁、食郁等“六郁”之证,是消法应用的典范。消法之理气、行气的作用是行消和散结的根本,故应用消法中的理气、行气之法,可以疏调气机,调理脏腑,畅通经络而恢复机体气机畅通的状态。如梅核气、胃痞、胁痛、腹痛、胃痛、便秘、黄疸、呕吐等病,证属气机郁滞,病程缠绵不解,“初病在经,久病入络”,均可消法与和法同用。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枳壳、木香等理气药,能兴奋胃肠道,可使肠运动恢复,排出肠内积气积物;另外,这些药物中所含的挥发油能促进消化液的分泌。
(3)疏肝利胆、清热化石法:中医认为,胆附于肝,有经脉相互络属,肝胆互为表里;胆汁由肝之精气所化生,胆汁的化生和排泄由肝的疏泄功能控制和调节,胆为六腑之一,以通为顺。肝失疏泄,胆汁化生失常、排泄不畅,瘀滞日久,聚而成石。肝胆疏泄功能失常是胆结石的基本病机。临证时在应用四金汤基础上,注重辨证,疏和贯穿治疗全过程,并注意配伍清热、活血、化瘀。常用药物如柴胡、黄芩、杭白芍、香附、郁金、延胡索、厚朴、枳实、竹茹、鸡内金、甘草、茵陈蒿、栀子、龙胆草、大黄、芒硝、赤芍、蒲公英。气滞为主者,疏肝解郁、理气止痛,柴胡疏肝散化裁。湿热蕴结为主者,清热利湿,疏肝利胆,龙胆泻肝汤合茵陈蒿汤加减。痰瘀互结者,活血化瘀,理气散结,血府逐瘀汤或复元活血汤合二陈平胃散化裁。
(4)消疳化积法:由脾虚、食积、虫积所致之小儿疳积,必用此消化以治之。钱乙指出:“疳皆脾胃病,亡津液之所作也。”因大病或吐泻后,以药吐下,致脾胃虚弱亡津液,“且小儿病疳,皆愚医之所坏病”,小儿之脏腑柔弱,不可痛击,大下必亡津液而成疳。明确指出疳积的病位在脾胃,为虚实夹杂之病。方如消疳理脾汤,药用三棱、莪术、炒青皮、陈皮、芦荟、槟榔、使君子肉、甘草(生)、川黄连、胡黄连、炒麦芽、炒神曲。配伍时注意辨寒温,新病初起,多属热,久病则属寒,寒者木香丸,热者黄连丸,或用槟榔,或用蛤蟆,或用麝香,随证配伍寒药或热药,以达去积消疳之功。
(5)化痰祛瘀法:积聚痞块多由气滞、血瘀、痰浊相搏结,积聚而不散,日久而成。《仁斋直指附遗方论》明确指出癌症之名,记述“癌者,上高下深,岩石之状,毒根深藏”。现代中医学综合前人的认识,认为癌症是在人体脏腑阴阳失调,正气虚弱的基础上,外邪侵袭,痰、湿、气、瘀、毒等搏结日久,渐积而成。其临床特点是体内出现肿块,表面高低不平,坚如岩石,并伴有脏腑虚衰的表现。消法是治疗癥瘕积聚的主要方法,受到历代医家推崇。《金匮要略》云:“此结为癥瘕,名曰疟母,急治之,宜鳖甲煎丸。”鳖甲煎丸一方中用了蜣螂、䗪虫、鼠妇等虫类药,祛瘀消结,用治癌症。朱震亨在《丹溪心法》中统称癌症为“痞块”,认为其病因与痰有很大关系;在治疗上,强调“凡积病不可用下药,徒损真气,病亦不去,当用消积药使之融化,则根除矣”。癥瘕痞块来势较缓,属渐积而成之异物,不可能迅即消除,必须缓消缓散。明代王肯堂《证治准绳》对积聚的认识有了发展,首先提出了初、中、末三期的不同治疗,病至中期,“当去湿热之邪,其块坚者消之,成以软之,此时因邪久凑,正气犹虚,必以补泻迭相为用”。
如胃痛日久,气机受阻而致血行不畅,终则导致血瘀积滞,内阻胃腑脉络。临床症见胃脘刺痛,痛如锥刺,痛有定处,拒按,不能进食,食则痛剧,或伴呕哕痰涎,面色无华,便黑,舌黯、有瘀斑,脉沉涩。本证须以消法治之,活血化瘀,化痰散积,行气和络。如药用莪术、石打穿、紫丹参、山慈菇、鸡血藤等活血化瘀、清热化痰散结之品。注意兼顾脾虚,由于血瘀阻络为久病,久病体虚,故多虚中夹实之证,治以渐消缓散,逐渐消除实邪而又不失治本之图。
(三)应用宜忌
凡人体五脏六腑之内,皮肤肌肉之间,由于气滞、血瘀、痰凝、积食等原因,日积月累,成痞成块,壅塞其中,一般来说,都是消法的临床适应证。消法是具有消坚散结、消积导滞作用的治法,其核心是“消”与“散”,适用于一切在病机本质上具有凝结积聚等病理变化的病证。因此,凡临床上出现气、血、痰、食、水、虫等凝结积聚的病证,均可用之。邪坚病固而来势较缓,且大多是虚实夹杂,尤其是气血积聚而成之瘤块,不可能迅速消除,必须渐消缓散。正如朱震亨在《丹溪心法》中统称癌症为“痞块”,认为其病因与痰有很大关系;在治疗上,强调“凡积病不可用下药,徒损真气,病亦不去,当用消积药使之融化,则根除矣”。癥瘕痞块来势较缓,属渐积而成之异物,不可能迅即消除,必须缓消缓散。
消法的用药多具有攻伐之性,易伤及正气,故在使用时当固护正气。如理气消胀法必用理气药,然理气药多芳香辛燥,极易伤津耗气,运用此法,宜适可而止,勿使过剂。
使用消法应根据病情适当配伍。如食积气阻,脘腹胀痛加剧者,可配行气宽中药;若食积兼见湿浊中阻,脘痞不饥者,当配芳香化湿药;若食积化热,便秘尿赤者,可配清热泻火通便药。消导剂虽有渐消缓散之性,但究属克伐之剂,若见脾胃虚弱,积滞日久,正气受戕者,当选用消补兼施剂,或用消食导滞剂配健脾和胃药,使消积而不伤正气,以求标本兼顾。
在治疗脾胃病中,注意消法与和法常常配伍应用,相辅相成,以利于气机条达。中医学认为,脾胃的纳运水谷功能主要靠中焦气机升降来完成。若邪滞中焦或脾胃虚弱,均可致脾胃气机升降不能而滞于胃脘,见上腹胀满、不思饮食之胃痞,且以得食胀甚、嗳气则舒为特点。邪滞中焦者属实痞,脾胃虚弱者属虚痞。实痞多因七情失和、邪热内陷、寒凝脾胃、食滞胃脘所致。七情失和、食滞胃脘,当理气消积、疏肝和胃,可选保和丸或枳实消痞丸与柴胡疏肝散加减,以调和肝脾,理气消痞。寒凝脾胃之胃痞,遇冷加重,喜热喜按,或小便清长,大便溏薄,舌淡苔白,脉弦紧,治当散寒消痞,可予良附丸或香苏散加减治疗,若邪热内陷,阻碍中焦气机升降者,常伴心中烦热、咽干口燥、大便干结、舌红苔黄、脉滑数,治以大黄黄连泻心汤合大柴胡汤,共奏通腑泄热开痞、和胃开结之效。常用理气化积药有枳实、青皮、木香、槟榔、砂仁、豆蔻、三棱、莪术等。
还应辨清寒热虚实以及有无兼夹。若积滞而化热,当辅以清法,消而兼清;积而有寒者,则应以温法助之,消积兼以温中。在人体正气虚弱时,则应消补兼施,而不能只顾消实,不重扶正。脾虚甚于积滞者,应补重于消;积滞甚于脾虚者,宜消多于补。又如消食导滞之法,对于纯虚无实之证,应当禁用。久病多虚,久虚化寒,在临床中常见有虚实并见、寒热错杂之证情;中医治疗寒热虚实夹杂证亦以平衡其阴阳为目的,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则补之,实则泻之,综合运用之。故治疗中要谨守病机,标本兼图,灵活应用。
临床上中药的剂量应根据患者年龄、体质、病情、性别、病程等酌情使用。病情较轻,用药剂量宜轻,如病轻药重,则易伤正气。相反,病重药轻,犹如杯水车薪,难以祛邪外出。病程短,起病急,病情重,正气未衰,以重药阻正气抗邪,否则无力攻克。病程长,久病多虚,抗邪无力,如下重药,操之过急,易生他病,故宜用轻药,勿使虚者更虚。小儿发育未全,脏腑娇嫩,不能耐药,故宜用轻药,药量过重易中毒。老年人脏腑功能亏虚,耐药力相对减弱,用药易轻勿重。中青年,身强体壮、邪正相争者,用药可以稍重。
中药之配伍要遵守相须、相使、相恶、相畏、相杀、相反不同配伍原则。机体脏腑功能紊乱,阴阳失调,升降失常、寒热错杂等证,寒热互结中焦宜寒热并用,辛开苦降,如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甘草泻心汤。气机郁滞,气机升降失调者,常用四逆散,柴胡、枳壳一升一降,调畅气机。临床中气滞血瘀、寒热错杂的消化道疾病,可使用左金丸和金铃子散合方,方中川楝子行气疏肝止痛,延胡索行气活血止痛,黄连清泄胃热,吴茱萸解郁降气;两方合用,一肝一胃,一气一血,一阴一阳,一寒一热,辛开苦降,共奏疏肝调胃、行气消滞,兼泄热活血之功。在脾胃气滞,消化不良时,常用枳实配陈皮,枳实降多升少、以降为要,陈皮升多降少、以升为主,两药合用,一升一降,直通上下,相互为用,行气和中。脘腹痞闷时,枳实配厚朴,两药相伍,一寒一热,枳实消痞,厚朴除满,相得益彰。食积气滞大便不通时,枳实配槟榔,槟榔性能苦辛而温,除能驱虫而治多种肠道寄生虫病外,还能用于食积气滞,故两药合用,行气导滞。湿热中阻时,枳实配竹茹,枳实消导积滞而通,得竹茹苦降清热则和胃降逆之效强而速;竹茹化痰清热,得枳实破气行痰则化痰之力足而猛;合而清通开郁,畅中焦枢纽而运清降浊。鸡内金、海金沙二药合用,取自二金汤,汤方出自《温病条辨》(“由黄疸而肿胀者,苦辛淡法,二金汤主之”),两药合用,利胆化石,清热利湿,临床上用于胆囊结石、肝胆管结石。软坚消积,常用鳖甲软坚化积,配伍赤硝、大黄破坚散结,攻积祛瘀。大黄与桃仁配伍,活血化瘀消积。大黄配伍土鳖虫软坚散结,现代药理研究证实此药对能使慢性肝炎患者的肝胶原含量明显减少,具有抑制肝纤维化的作用,是治疗肝硬化的有效药对。
中药服药食忌是中药传统禁忌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素问·脏气法时论》就有心病“禁温食”、脾病“禁温食、饱食”、肺病“禁寒饮食”、肾病“禁……热食”的记载。一般患者服药期间应忌生冷、黏腻、腥臭、有刺激性、不易消化的食物,以免引起消化不良、胃肠刺激、助热、助升散、敛邪等负面作用。服药期间根据病情的不同,饮食禁忌也有区别。如热性病,应忌食辛辣、油腻、煎炸食物;寒性病,应忌食生冷食物、清凉饮料等。脾胃虚弱者忌食油炸黏腻、寒冷固硬、不易消化的食物。根据季节不同,禁忌食物也有不同。如春季多湿,忌寒湿之品;夏季多暑,忌食辛热煎炒之食;秋季多燥,忌食损津香燥之品;冬季多寒,忌食生冷寒凉之物等。
复方汤剂是中医特色用药,药物的煎煮时间也有讲究。在消法中,行气药居多,不宜煎煮太过,为避免芳香成分挥发,一般后下如砂仁、蔻仁、公丁香等。如软坚散结的鳖甲,是矿物类,有效成分不易析出,在煎煮前应先将药物打碎并先煎、久煎,一般应先煎20分钟。活血化瘀消积的三七粉,用温开水冲服,调匀后服用。
中药治疗的疗程,根据病情轻重、病因不同、病程长短之不同而异。如饮食积滞,因饮食不节,暴饮暴食导致者,一般疗程短;因素体脾胃虚弱,无以消化腐熟饮食物者,一般疗程较长。饮食停滞、气机壅阻所致的痞满者,病位在气,病情轻,病程短,治疗疗程较短。气机受阻而致血行不畅,终则导致血瘀积滞,病位在血,病程长,病情重,治疗疗程长。胆囊结石多由情志不调、饮食不节、感受湿热、虫积瘀滞等因素导致肝胆疏泄失职、胆汁郁积日久而成,一般病程长,故中药利胆化石治疗的疗程长,患者需坚持长期服药。
(董 筠)
六、补法
【概述】
补法又称补益法、补养法、补虚法,是指运用具有补益气、血、阴、阳等作用的药物,以治疗各种虚证的方法,系中医八法之一,主要用于气虚、血虚、阴虚、阳虚等不同的虚证,也相应分为补气、补血、补阴、补阳四种不同的补法。根据病情急缓和体质虚弱程度,补法又可分峻补与缓补。
补法的临床应用源远流长,早在《黄帝内经》《难经》和《神农本草经》这些早期的医学典籍中,对补法就有了较为深入的论述。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虚者补之”,“损者温之”,“补上治上制以缓,补下治下制以急。急则气味厚,缓则气味薄”。《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这些都扼要地指出了补法的使用原则和方法。《难经·十四难》中记载有“虚则补其母”、“泻南方,补北方”等内容,指出了五脏分补的原则与方法。《神农本草经》为补法提供了药物基础,收集的360余种药品中,补益药有70味左右,参、茸、芪、归、灵芝等均有收集。
汉代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更是创制了较多补益方剂,如温中健脾胃的理中丸、人参汤,补心益血脉的炙甘草汤,养阴的黄连阿胶汤,补肾的肾气丸,健脾的小建中汤等。唐代孙思邈主张年过四十就应服食补剂,创制补益延寿等多种方药。王冰在注解《素问》时,明确指出:治无阳之虚,应“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治真阴之竭,应“壮水之主,以制阳光”。这对后世补阳、补阴学说有深远影响。金元时期的李东垣十分重视运用补益药物治疗脾胃疾患,强调“土为万物之母”,认为脾胃受损,元气耗伤,则内伤病发生,提出了升阳益气的补中益气汤。朱丹溪倡“阳常有余,阴常不足”,针对当时“局方”多用辛香燥烈之流弊,提出了养阴补虚的学说,为后世推崇。明代的薛己、赵献可、张景岳、李中梓、孙一奎等以脾胃、肾、命门等并重,形成了温补派。至清代的叶天士、吴鞠通又从治温病角度,提出“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的调养胃阴的见解。这些都使张仲景、李东垣、朱丹溪等学说更为充实、更为完善。
【功效】
补法适用于各种病因引起的虚证。
补法一般可分为补气、补血、补阴、补阳四大方法,应根据患者的不同症状表现而选用。其中的补气(益气)之法,适用于气虚所致的气短、懒言、四肢倦怠无力、自汗、心悸、失眠、脱肛、子宫脱垂等,常用药物有人参、党参、黄芪、太子参、山药、莲子、白术、茯苓、大枣等。补血(养血)之法适用于血虚引起的头晕眼花、心慌心悸、面色萎黄、唇甲苍白、舌淡,以及月经后期、量少或闭经等症,常用药物有当归、何首乌、阿胶、熟地、龙眼肉、白芍等。补阴(滋阴)之法适用于热病后期与某些慢性疾病引起的津液亏损,主要表现为口干口渴、干咳少痰、潮热盗汗、两眼干涩、眩晕、遗精、舌红少津、舌质开裂等,常用药物有生地、麦冬、沙参、玉竹、百合、女贞子、玄参、银耳、西洋参等。补阳(助阳)之法适用于阳虚之证。阳虚虽有脾阳虚、心阳虚、肾阳虚之别,但肾阳为元阳,故补阳主要应从补肾阳入手。肾阳虚主要表现为全身功能衰退,症见畏寒肢冷、精神萎靡、腰膝酸软、阳痿早泄、白带清稀等,药物可选择鹿茸、附子、肉桂、干姜、肉苁蓉、杜仲、锁阳、胡桃肉、海马、狗肾、羊肉等。
补法不仅用于气血阴阳不足的病证,以增强体质、消除衰弱症状,促进机体早日恢复健康,也可用于病邪未尽,正气已衰的病证,可在祛邪的药物中适当配伍补虚药,以增强机体的抗病能力,扶正祛邪,从而战胜疾病。
【应用】
(一)适应证候
补法的适应证候是虚证。虚证泛指异于人体正常生理状态的一切病理状态的总称。古人所说的“精气夺则虚”、“夫人之虚,非气即血,五脏六腑,莫能外焉”等都是对于虚的描述。
脾虚证和胃虚证是中医脾胃病中最常见的病证之一。脾胃为“后天之本”,胃主受纳,脾主运化,共同完成水谷的消化吸收。脾作为气血生化之源,其功能健旺与否不仅关系着人体的生理功能,对人体的生命功能也至关重要。张仲景有“四季脾旺不受邪”之说;李东垣在《脾胃论》中云:“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脾胃内伤,百病由生”。若饥饱失常,或劳倦过度,或久病脾胃受损,或外邪入侵等,均易致脾胃受损,日久即导致脾胃虚弱,中气不足;而脾胃虚弱,又易致外邪入侵,且病不易恢复;又因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脾胃虚弱则气血不足,胃络失养,痿弱不荣,易致胃气虚弱之象。
(二)临证举隅
1.视虚证轻急,补法有平补、峻补之异
(1)平补法:主要适用于一般的体质虚弱、无病以及病后气、血虚损患者的进补。一般而言,气以通为补,血以和为补,病去则食养之。药物宜选择气味甘淡、其性平和、不热不燥、补而不滞、滋而不腻之品。如补气可选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补血选四物汤,气血双补选八珍汤等。已故名老中医岳美中特别推崇《金匮要略》中治“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的薯蓣丸。此方重用补益脾肾的山药为君,还有八珍汤的气血双补,外加干姜补阳、阿胶补阴以及桔梗、杏仁升降气机,还有柴胡、防风等祛除风气,不壅不腻、补而不滞,对多数人都比较适合。
(2)峻补法:对极度虚衰、病情垂危的患者需要峻补法。临床主要见于心力衰竭、心肌梗死、产后、大失血后、极度劳累或大汗亡阳等。一般可选独参汤、参附汤(人参、附子等量)、六味回阳饮(当归、熟地、人参、附子、干姜、甘草),阴虚者可用生脉散加味。不少动物药适用于峻补,如阴极虚,可用龟甲胶、人乳、牡蛎之类;阳极虚,宜选鹿角胶、海狗肾、海马等。
2.视阳虚阴虚,补法有温补、清补不同
(1)温补法:温补法是针对阳虚者运用温而兼补的方法。首先要明确是何脏何腑之阳虚,根据脏腑生理特点选方用药。岳美中说,肾阳虚和胃阳虚均当温补,但两者生理特点不同,肾主封蛰,不纳则浮,若过升则肾气浮于上,可导致先天真气消亡。肾阳虚甚者当以刚剂回阳,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白通加人尿猪胆汁汤等方均可用;对肾阳不足、肾阴亦亏者,当以柔剂温养肾阳,如《冯氏锦囊方》全真一气汤、金匮肾气丸。胃阳喜升,虚则反陷,补中益气汤是首选方,理中汤、黄芪建中汤、归芪建中汤等亦为温补胃阳者而设。温补肺阳,可选用保元汤;温补心阳可用人参养荣汤;温补脾阳可选用六君子汤;温补肝阳可用当归四逆汤;温补督脉可用龟鹿二仙汤等。此外,还可温灸足三里、神阙、气海等穴进补。
(2)清补法:清补法是补而兼清,主要适用于阴虚体质、病后邪热未清以及夏季、秋季的进补。常用药物有西洋参、沙参、麦冬、生地、白芍、枸杞子、百合、玉竹、黄精、太子参、莲子、山药等滋阴清热或药性平和之品,即所谓“清滋法”。其用药的原则是清而不凉,以免阴阳俱伤;又要滋而不腻,以免妨碍脾胃的消化吸收。一般可选叶天士的养胃汤,重症可选大补阴煎,夏季可选竹叶石膏汤、清暑益气汤等。养脾阴以慎柔养真汤为好。慎柔养真汤出自《慎柔五书》,选用党参、黄芪、白术、茯苓、白芍、莲肉、山药、五味子、麦冬等清补之品,以取清补脾阴、甘淡滋脾之效;为避其温燥之弊,故要求弃头煎,服二三煎。
3.虚不受补,有调补、食补两法
(1)调补法:调补法适用于全身功能衰减的高龄老人和久病之人,或脾胃过于虚弱、消化功能较差的人。这些人往往会出现“虚不受补”的情况,最忌蛮补,而宜采用调补法。正如《寿亲养老新书》中说:“上寿之人,血气已衰,精神减耗……大体老人药饵,正是扶持之法,只可温平、顺气、进食、补虚、中和之药治之。”所以,药物不宜选用滋腻、壅滞、阴寒、破利、大辛大热之品,以防损伤脾胃和气血。一般可选缪仲淳的资生丸(汤)为基础方。方中用党参、茯苓、白术、甘草、扁豆、苡仁、山药、芡实、莲子补脾健脾,并佐以陈皮、山楂曲、砂仁、白蔻仁、藿香等理气醒脾,开胃助消化,补中寓消,以防发生滋腻碍胃等情况。
(2)食补法:对于脾胃功能极其虚弱者,因不能耐受药饵之苦味、异味,还可采取食补法。食疗可起到药物治疗所不能完全起到的作用,故有“药补不如食补”之说。《黄帝内经》就有“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的明训。岳美中认为,外感伤寒温病后,或病后因食劳、怒劳而反复,宜选用清淡入脾药治疗比较合理,但不如食疗法。
4.度正虚之不同,施益气、养血、滋阴、温阳之法
(1)益气法:益气法主要用于因饮食失调、劳倦过度等损伤脾胃,或久病之后耗伤脾气,脾胃运化失司而致的脾胃气虚证。症见胃脘痞胀,食少纳呆,食后运迟,大便溏烂,倦怠乏力,言语低弱,头昏头晕,舌质淡胖,舌苔薄白等。法宜益气健脾,和胃助运。代表方如四君子汤、香砂六君子汤、参苓白术散、补中益气汤等。常用药如党参、黄芪、白术、茯苓、山药、陈皮、半夏、焦山楂、六曲、谷芽、麦芽、鸡内金等。其中党参、黄芪等补益脾气,白术、茯苓、山药健脾化湿,陈皮、半夏等和胃助运,焦山楂、六曲、谷芽、麦芽、鸡内金消食助运,以资脾胃生化。
(2)养血法:养血法主要用于因脾胃虚弱、饮食不足、失血过多、肾气亏虚、劳作过度等引起的血虚证。症见面色萎黄或苍白,唇色爪甲淡白无华,头晕目眩,肢体麻木,筋脉拘挛,心悸怔忡,失眠多梦,皮肤干燥,头发枯焦,少气懒言,语言低微,疲倦乏力,气短自汗,大便燥结等。治宜健脾和胃,益气生血。代表方有四物汤、归脾汤、当归补血汤等。常用的药物有黄芪、人参、党参、白术、黄精、山药、大枣、当归、赤芍、阿胶、熟地黄、鸡血藤等。其中黄芪、人参、党参、白术、黄精、山药、大枣等补气以生血,当归、白芍、阿胶、熟地、鸡血藤等养血生血。
(3)滋阴法:滋阴法主要用于因饮食不节、过食辛辣、恣食肥甘,湿郁化热,损伤胃阴;或肺津不足,痨瘵阴亏,子盗母气,耗伤脾阴;或汗吐大泻,医者误治,耗伤脾胃阴津所致的脾胃阴虚证。
脾与胃相表里,同主后天水谷营养的生化,故两者关系极为密切。临床表现多以胃阴虚为主,症见口干、容易饥饿、胃中泛酸、胃脘隐痛不适、口舌生疮等。脾阴虚临床表现为纳食不化、皮肤干燥、肌肉消瘦、痿软无力,甚则肌肉萎缩、偏废不用,或手足烦热、溺少便秘、舌质红少苔、脉细数或涩等。治宜养阴和营。代表方如沙参麦冬汤、一贯煎等。药选山药、黄精、芡实、白芍、芦根、石斛、乌梅、天花粉、玉竹、麦冬、沙参、生地、甘草等甘平濡润之品。
因养阴药有滋腻碍胃之弊,故在临证应用养阴之品时,要注意配合使用化湿、助运之品。如熟地配砂仁,则补而不滞,滋而不腻;白芍配白术,则补脾阴又健脾气;生地配苍术、沙参配半夏,静中寓动,润而不滞,养胃不伤脾。在运用熟地、阿胶等滋补脾胃之阴药时,亦可佐以肉豆蔻、藿香、木香等药,均为临证经验之谈,十分值得借鉴。
(4)温阳法:温阳法主要用于因饮食失调、过食生冷、劳倦过度,或久病,或忧思伤脾等所致的脾胃虚寒证。症见纳呆腹胀,脘腹痛而喜温喜按,口淡不渴,四肢不温,大便稀溏,四肢浮肿,畏寒喜暖,小便清长或不利,白带清稀而量多,舌质淡胖嫩,舌苔白润,脉沉迟等。受凉或因天气变冷、感寒、食冷品而引发脘腹疼痛发作或加重,疼痛时伴有胃部寒凉感,得温症状减轻。治宜温补中阳。代表方如良附丸、理中汤、桂附理中汤、小建中汤等。常用药有高良姜、香附、干姜、肉桂、附子、人参、黄芪、白术、茯苓、山药、甘草等。其中高良姜、香附温胃暖中,干姜、肉桂、附子温肾暖脾,人参、黄芪、白术、茯苓、山药、甘草健脾益气。
温阳法还有由明代张景岳创制的两则方剂,一是黄芽丸,一是养中煎。黄芽丸是由人参(二两)和焦干姜(三钱)组成。主治脾胃虚寒,或者饮食不化,或时多胀满泄泻、吞酸呕吐等症。方中人参用量远大于干姜,可见此方主要补养脾胃之气。人参健脾益气,则脾胃强,运化饮食功能正常;配伍干姜温补脾胃阳气,增强脾胃动力,助脾运化,且方中使用焦干姜,干姜炒焦之后具有温中止泻的作用,对于脾虚导致的泄泻疗效较好。人参与干姜配伍,一补一温,相得益彰,共奏温补脾胃之效。养中煎是针对脾胃虚寒导致的呕吐泄泻而专门创制的方剂,由人参、炒山药、炒白扁豆、炙甘草、茯苓、炒干姜组成。方中人参甘温,能大补元气,补脾益气;干姜辛热,温脾阳,祛里寒,与人参合用,一补一温,相得益彰,有温中散寒、益气补脾之功效;山药甘平,既补脾气,又益脾阴,且兼涩性,又能止泻;白扁豆、茯苓健脾化湿;炙甘草补脾益气。诸药共奏温中健脾、益气散寒之功效,使脾气健运,中阳振奋,寒湿得以祛除,则呕停泄止。
5.析气虚之不升与下陷之别,补气有升提与举陷之巧
(1)升提中气法:升提中气法主要用于中气下陷证。中气下陷亦称中气不足,或宗气不足,即脾胃之气虚弱、运化失职证。症见面色淡白,眩晕易汗,短气乏力,倦怠食少,大便溏烂,腹部重坠,便意频数,小便淋沥等。多见于胃下垂、肾下垂、子宫下垂、脱肛及慢性肠炎、慢性痢疾等病。治宜补中益气,代表方如补中益气汤,常用药有党参、炙黄芪、当归、炙甘草、白术、茯苓、山药、柴胡、升麻、葛根等。其中党参、炙黄芪益气补中,当归则可以润肠通便、补气血,炙甘草、白术、茯苓、山药健脾气益气,柴胡、升麻、葛根升阳举陷。
(2)升清止泻法:升清止泻法主要用于脾胃气虚,清阳不升,湿郁生热所致的慢性泄泻证。即《黄帝内经》所云“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湿胜则濡泻”是也。症见怠惰嗜卧,四肢不收,体重节肿,口苦舌干,饮食无味,腹胀不和,大便溏烂,矢气不畅,小便频数等。治宜益气升阳,清热除湿。代表方有升阳益胃汤、苍术防风汤等。常用药物有人参、黄芪、白术、甘草、柴胡、防风、羌活、独活、半夏、陈皮、茯苓、泽泻、黄连、白芍等。其中人参、黄芪、白术、甘草补益脾胃之气,柴胡、防风、羌活、独活散风胜湿、升清止泻,半夏、陈皮、茯苓、泽泻、黄连除湿清热,白芍养血和营。
6.结合性味与归经,精确选用补虚药物
(1)党参与太子参:两药均属参类补气药物,其中党参甘平,为补益脾胃的常用药;太子参微甘,补益脾胃之力弱,但补气而不滞气,并有健胃养胃作用。
对慢性胃病证属脾胃气虚者,一般常用党参。但如其虚不甚,脘痛隐隐,初次诊治,未知其个体反应性如何,不妨先用太子参,如无不合,再投党参。
有的属胃阴不足证,兼有气虚,脘痛喜按,舌红口干,食少形瘦,可在滋养胃阴方中配加太子参。
妇女脾胃气虚,常兼有较明显的气滞,较适合用太子参。
夏季胃病发作,食思不振,脘痞,神倦,午后低热,证属脾胃气虚者,可用太子参。
(2)黄芪与山药:两药同具补益脾胃之功,其中黄芪甘温升阳,擅于“填虚塞空”;山药甘而不温,兼能滋养脾胃之阴。
胃病空腹之时辄发脘痛,得食可缓,神倦、短气、脉形甚细者,宜用黄芪。兼有内寒者,宜用黄芪。
胃阴不足而胃气亦虚者,宜用山药。
脾胃气虚,脘腹痞胀,饥时不适,食后亦胀,饮食不多,稍多则胀者,多用山药,少用黄芪。
中虚兼湿,治宜健脾燥湿(或运脾化湿)。如方中用炒苍术、厚朴、草豆蔻等,为防燥性过度,配入山药,有健脾之效而免过于温燥之弊,亦寓刚中有柔之意。
用桂枝或肉桂以温阳,若既往曾有上消化道出血(血热)病史,或口干欲饮水,可佐以山药、白芍,润燥相当而具有建中之功。
(3)白术与苍术:白术甘缓苦燥,气味芳香,功善补气健脾。苍术辛香燥烈,走而不守,健脾胃以燥湿,除秽浊以悦脾。白术偏补,苍术偏燥。苍术运脾燥湿,白术健脾化湿,用于胃病,苍术宜炒,白术可生用或炒用。
脾胃气虚而兼有湿浊证,脘腹痞胀,舌苔白腻,饮食少,大便溏,二术同用。
脾胃气虚证,脘腹痞胀较甚,舌苔薄白而不甚腻,然口中渗涎,不欲饮水,二术亦可同用,苍术用量小于白术,为(2∶3)~(1∶2)。
有的胃阴不足证患者,舌红而苔薄白,经常大便溏泄,可配用白术(炒)。
脾胃气虚,胃脘胀且隐痛,背心觉冷且胀,可重用白术。
(4)生姜、干姜、良姜、炮姜:姜有生姜、干姜、良姜、炮姜之别,同具温中祛寒之性。胃病用姜,有单用,也可合用。
干姜有温里散寒回阳作用,长于温脾胃之阳,能走能守,主中焦兼温肺。干姜发散寒邪,如多用则耗散元气,辛以散之,是壮火食气故也,须以生甘草缓之。其性辛热,散里寒,散阴寒、肺寒,与五味同用,治嗽,以胜寒蛔。正气虚者散寒,与人参同补药,温胃腹中寒,其平以辛热。
生姜、干姜皆可温中,生姜主散,干姜主守。生姜逐寒邪而发表,干姜则除胃冷而守中。干姜比生姜辛热,止而不行,专散里寒。
胃寒用良姜或干姜,外寒犯胃用生姜。内外俱寒者,良姜(或干姜)与生姜同用。
胃中有饮,饮水即吐,干姜与生姜可以同用。
凡胃病见呕吐者,生姜打自然汁滴入汤剂中,并可先滴于舌上少许,然后服汤药。或将生姜切片,嘱病人嚼姜,知辛时吐渣服汤剂,可防药液吐出。
脾胃气虚,腹痛隐隐,畏寒喜暖,大便溏泄,良姜可与炮姜(或炭)同用。
脾胃气虚,不能摄血,脘痛便血色黑而溏,腹中鸣响,宜用炮姜或炮姜炭。
上述姜的用量,宜根据病情并参考患者平素饮食习惯,如喜吃辛辣者,用量适当加重。
(5)桂枝与肉桂:桂枝通达表里,桂心温里暖胃,官桂通阳化气。胃病中虚易兼内寒,气温骤冷,寒证尤著。用桂心使胃得温而气畅血行,内寒自祛,腐熟水谷之功能得复。
脾胃气虚兼寒者,黄芪配入桂枝,为黄芪建中汤主药之二。建其中气,补脾温胃,并使补虚建中之性行而不滞。
内外俱寒,桂枝配苏梗、良姜,温中祛寒而定痛。
胃寒猝然疼痛如挛,喜温喜按,舌白,脉细,用肉桂甚效。煎剂必须后下,温服;也可吞服肉桂粉;也可用肉桂粉与烂米饭共捣匀,制成丸剂吞服(称“肉桂饭丸”),作用更为持久。
胃寒痛引脐周,或及于少腹者,可配用官桂。
(三)应用宜忌
1.当补则补
清代程钟龄说:“何谓当补不补?夫虚者,损之渐;损者,虚之积也。初时不觉,久则病成。但如阳虚不补,则气日消;阴虚不补,则血日耗。消且耗焉,则天真荣卫之气渐绝,而亏损成矣,虽欲补之,将何及矣。又有大虚之证,内实不足,外似有余……”往往多数是累进而成。起初无甚感觉,渐渐伤损阴阳,乃致耗及营卫。因而在观察到虚证初起时,即予适当的补法,可以阻止其累积而成较重的虚证。所谓“防微杜渐”亦是“上工治未病”的原则。至于大虚之证,更是要详加诊察。因为大虚,内在不足已深,而外面亦可见实盛之证象。必须透过外表证象,观察到其实质,能看到是大虚,否则就诊断错差,治疗必误。古人有“至虚有盛候”的告诫,用补要及时。不可当补时,由于诊断不深不细而未能及时补。或者为外象所迷糊,以虚为实,当补不补,这都是应留意的。
2.实证忌补
补益药功在扶正,故凡正气不衰者,不可滥用,以免导致阴阳失调、脏腑功能紊乱。《儒门事亲》说:“庸工之治病,纯补其虚,不敢治其实,举世皆曰平稳,误人而不见其迹,渠亦不自省其过,虽终老而不悔。”“虚者补之”,“实者泻之”,一般对虚者用补,应无疑义,但对实者往往怕攻,这就犯了片面性。张景岳说:“实而误补不过增病,病增者可解;虚而误攻,必先脱元,元脱者无法治矣。”此话原只说虚者不可妄攻,妄攻的危害性大于误补,并非强调用补,亦不是存心教人实而可补。奈少数医家不分虚实一律用补,纯堆补药以取媚,借景岳之说以饰非。徐灵胎《慎疾刍言》说:“病去则虚者亦生,病留则实者亦死。若果元气欲脱,虽浸其身于参附之中,亦何所用?”又说:“医者先以虚脱吓人,而后以补药媚人。”他针对当时的陋习说:“病人不怕病死,独怕虚死。”他的议论同张子和一样,对于滥用补药者,是很好的针砭。
3.补需对证
临床当根据虚证的不同类型,而选用相适应的补益药。如气虚证用补气药,血虚证用补血药,阴虚证用补阴药,阳虚证用补阳药。张景岳说:“阳虚者宜补而兼温,清润之品非所宜(用桂枝、附子、干姜之品);阴虚者宜补而兼清,辛燥之类不可用(用门冬、地芍之属)。”他的左归丸和右归丸二方,补阳中含有补阴,补阴中也含有补阳,就是考虑到阴阳的互根。王旭高《医方证治汇编歌诀》注说:“左归是育阴以涵阳,不是壮水以制火;右归是扶阳以和阴,不是益火以消水。与古方知柏八味、附桂八味,盖有间焉。”可谓深得景岳补法三昧。
张景岳说:“气虚者宜补其上(人参、黄芪之属),精虚者宜补其下(熟地、枸杞之品)。”“上”不仅指肺,亦包括脾;“下”不专指肾,也包括肝。前人将气属于上部,因肺主一身之气。脾虽属中焦,然论宗气则脾肺并称。景岳之意,凡培补其根本,上部为气之根,下部为精之根;气又为精之根,知其根则有所侧重;知其相互为根,则用药不偏。“药证相符,大黄亦补;药证不符,参茸亦毒。”用补法一定要切记“辨证施补”。
4.补要圆融
人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人体的脏腑、气血、阴阳在生理上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们之间相互依赖、相互制约,在病理上也往往相互影响,即所谓的“气血同源”、“阴阳互根”等。如气虚可导致血虚,血虚也可引起气虚;阳虚多兼气虚,而气虚也易致阳虚;阴虚和血虚都可表现为机体精血津液的损耗,阴虚与血虚往往互见。脾虚可以导致肺虚;肾阴虚可导致肝阴虚或肾阳虚;肾阳虚也可引起肾阴虚等。所以各种补法在临床上可根据具体证候配合使用,如气血双补、补气生血、补益心脾、补脾益肺、滋补肝肾等。根据五行相生的原理,当某脏腑虚弱时,除用补法治疗外,也可间接补益其母脏,如脾与肺是母子相生的关系,肺气虚可用补脾的方法治疗,这种方法称“虚则补其母”。
阴阳互根,临证时还要灵活运用阴阳互补的方法,在阳虚补阳的同时,宜辅以补阴之品;阴虚补阴的同时,宜辅以补阳的药物。如有医家提出在养胃阴药中,少佐温阳之菟丝子、肉苁蓉等,可助胃阴的来复。因菟丝子,性平,味辛、甘,具有补阳益阴之功,为平补之品,偏于补阳。《本草汇言》云:“菟丝子,补肾养肝,温脾助胃也。但补而不峻,温而不燥……”《本草正义》云:“菟丝子,为养阴通络之上品,其味微辛,则阴中有阳,守而能走,与其他滋阴诸药之偏于腻滞者绝异……于滋阴之中,皆有宣通百脉、温运和阳之意。”肉苁蓉,性微温,味甘、酸、咸,酸甘能化阴,温能兴阳。《本草汇言》云:“此乃平补之剂,温而不热,补而不峻,暖而不燥,滑而不泄,故有从容之名。”《本草求真》亦云:“肉苁蓉,诸书既言峻补精血,又一言力能兴阳助火,是明因其气温,力专滋阴,得此阳随阴附,而阳自兴耳。”且胃阴虚液耗,无以下溉,常见肠道失润而便秘,肉苁蓉滑而不泄,能润肠通便,所以,在养胃阴诸药中稍加肉苁蓉、菟丝子,阴得阳助,津液升腾,化源不竭,且可滋而不腻,无碍气机,诚为经验之谈。总之,进补还必须因人、因地、因时而异,针对病情轻重缓急、体质强弱而采取不同的进补方法,一定要圆机活法,融会贯通,方能效若桴鼓,运用自如。
综上所述,经过历代医家的传承发展和现代研究,运用补法治疗疾病已形成了较完备的理法方药系统。运用补法不但可补虚,还可通过扶正而达到祛邪的目的,是最具中医药特色的疗法之一。
(陈涤平)
七、涩法
【概述】
涩法亦称固涩法,是针对人体正气亏虚,卫外不固而致气、血、精、液滑脱散失之病证而设立的一种治疗方法。即通过收敛固涩的药物,治疗脏气亏损,气、血、精液等耗散不收,滑脱不禁等病证的治法。《素问·至真要大论》曰:“散者收之。”意为耗散不能约束的病证用收敛固涩药治之。东汉张仲景《伤寒论》虽未提固涩法,却有固涩方,如赤石脂禹余粮汤(赤石脂、禹余粮)和桃花汤(赤石脂、干姜、粳米)。金元时期张子和《儒门事亲》说:“凡酸味亦同乎涩者,收涩之意也。”子和之意凡酸者能收,故以酸味药为收涩之用。明代李时珍增入温平药,又提气血精神之脱,并认为气血之脱不能仅用涩药,需与治本相结合。
【功效】
(一)固涩止泻
收敛固脱,涩肠止泻的功效。代表方桃花汤、赤石脂禹余粮汤、真人养脏汤、四神丸等。均可温补脾肾,有偏脾虚、肾阳虚之别。
1.涩肠固脱,温补脾肾
偏于温中补脾固涩作用。代表方大桃花汤、桃花汤、赤石脂禹余粮汤等。若泄泻不禁,下利清谷,腹中冷痛者,当用《备急千金要方》大桃花汤,方药组成为赤石脂、干姜、人参、白术、甘草、附子、当归、白芍、牡蛎、龙骨,重在益气暖脾、固肠止泻。赤石脂重涩,入下焦血分而固脱;干姜之辛温,暖下焦气分而补虚。赤石脂禹余粮汤为脾肾阳衰,下焦不能固摄所致下痢证之特效方。禹余粮能涩肠止血,多用于治疗泄泻、带下及出血等症。禹余粮始载于《神农本草经》,被列为上品。《伤寒论》记载:“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下痞鞕。服泻心汤已,复以他药下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方中赤石脂一半煎汤,一半末服,盖取其有形之质,善于护肠而止利也。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谓:“凡治下利之药,丸散优于汤剂……(赤石脂)服其末,又善护肠中之膜,不至为脓血疥带所损也。”《伤寒论》云:“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此条指出病属少阴,病不仅在脾,而且脾虚及肾,肾阳不足引起下利不止。治当温中涩肠。常用药有赤石脂、禹余粮、干姜、罂粟壳、椿根皮、龙骨、牡蛎等。
2.温中止涩,温补脾肾
偏于温肾固涩,主治久泻久痢,脾肾虚寒证。代表方有真人养脏汤、四神丸。在健脾温肾基础上加肉豆蔻、诃子、罂粟壳、五味子等固涩。真人养脏汤中重用罂粟壳涩肠止泻,同温肾暖脾之肉桂并为君药;肉豆蔻温肾暖脾而涩肠,诃子涩肠止泻,人参、白术以益气健脾共为臣药,助君药共奏温肾暖脾之功,而增涩肠固脱之效,则虚寒泻痢、脐腹绞痛诸症可愈;久痢伤阴血,故以当归、白芍养血和营,木香调气导滞,共为佐药,调和气血,以除下痢脓血、里急后重诸证;炙甘草调药和中,合白芍又能缓急止痛,是为使药。全方熔温、补、调、清为一炉,方药对证,使寒热升降调和,气机通畅,邪去正安,久泻得止。常用温中止涩药如白豆蔻、炮姜炭、益智仁、补骨脂。对于脾肾虚寒之五更泻,证见不思饮食、久泄不愈、腹痛腰酸肢冷、神疲乏力等,常用四神丸加减。四神丸中补骨脂善补命门之火,以温养脾阳,辅以肉豆蔻暖脾涩肠,佐以吴茱萸、生姜以温中散寒,五味子敛酸固涩,另加大枣健脾养胃,成为温肾暖脾、固肠止涩之剂。
(二)收敛止血
1.温阳健脾,养血止血
主治虚寒证阳虚之便血、呕血。便血以黄土汤为代表方。方中灶心黄土温中止血为君,目前临床多已不用;白术、附子温脾阳而补中气,以复统摄之权;出血量多,阴血亏耗,而辛温之术、附又易耗血动血,故用生地、阿胶滋阴养血,黄芩清热止血。诸药配合,寒热并用,标本兼治,刚柔相济,温阳而不伤阴,滋阴而不碍阳。治疗呕血以侧柏叶汤为代表方。《金匮要略·惊悸吐衄下血胸满瘀血病脉证治》云:“吐血不止者,柏叶汤主之。”该方由侧柏叶、干姜、艾叶、马通汁组成。方中侧柏叶苦涩微寒,善清血分而兼补阴,可止吐血、血崩及一切血证;干姜、艾叶补阳守阴,盖气为血帅,气和则血不瘀滞妄行,故用此二味协助柏叶以成止血之功;马通汁(即马屎汁)长于止血。
2.凉血止血
主治血热妄行之吐血、便血等症。以十灰散为代表方。方中大蓟、小蓟止血而清热,侧柏叶、荷叶止血而清散其气,茜草、白茅根止血化瘀,栀子清热泻火,棕榈皮收敛止血以固涩,大黄导热下行、折其上逆之势,丹皮配大黄凉血祛瘀,使血止而不留瘀,诸药烧灰存性增强收敛止血作用。诸药配伍,共奏凉血止血、清热降火祛瘀之功。常用药有大蓟、小蓟、荷叶、侧柏叶、茅根、茜根、山栀、大黄、牡丹皮、棕榈。若气火上逆,血热较盛者,以大黄、栀子为主药,亦可加牛膝、代赭石等镇降之品,引血热下行。墨旱莲凉血补肾,《本草从新》言其“甘酸而寒,汁墨补肾,黑发乌须,赤痢变粪,止血,固齿,功善益血凉血,纯阴之质,不益脾胃”。
(三)敛汗固表
治疗阳气虚弱,卫外不固,汗出不止。代表方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牡蛎散,益气固表,敛阴止汗。方中牡蛎擅于敛阴止汗为君;佐以麻黄根走肌里而固卫,则止汗之功更强;黄芪、浮小麦益气固表,实腠理。诸药合用,固表止汗之功相得益彰。阳虚自汗,加白术、附子。阴虚盗汗,加地黄、白芍。气虚,加人参、白术,或合玉屏风散。血虚,加地黄、何首乌。脾虚,加白扁豆、山药。心烦失眠,加酸枣仁、知母、黄柏。山萸肉微温而不热,是一味平补阴阳的药品,不论阴虚或阳虚,都可配用;对于虚汗不止,本品有敛汗作用,可与龙骨、牡蛎等同用。
(四)涩精止遗
主治肾阳不足引起的遗精、尿频。遗精代表方有桑螵蛸散、水陆二仙丹、金锁固精丸,补肾涩精。桑螵蛸散具有调补心肾、涩精止遗之功效。水陆二仙丹治疗肾虚不固之遗精白浊、女子带下。桑螵蛸散中桑螵蛸甘咸平,补肾固精止遗,为君药;臣以龙骨收敛固涩且镇心安神,龟甲滋养肾阴、补心安神。桑螵蛸得龙骨则固涩止遗之力增,得龟甲则补肾益精之功著。佐以人参大补元气,配茯神合而益心气、宁心神;当归补心血,与人参合用,能补益气血;菖蒲、远志安神定志,交通心肾,意在补肾涩精、宁心安神的同时,促进心肾相交。诸药相合,共奏调补心肾、交通上下、补养气血、涩精止遗之功。加入益智仁、覆盆子等,可增强涩精缩尿止遗之力。若兼有遗精者,可加沙苑子、山萸肉以固肾涩精。水陆二仙丹中芡实甘涩,能固肾涩精;金樱子酸涩,能固精缩尿。两药配伍,能使肾气得补,精关自固,从而遗精、遗尿、带下蠲除。虽然本方药仅二味,但配伍合法有制,用之于临床,其疗效一如仙方。遗尿的代表方是缩泉丸,方中山药补肾固精;益智仁温补肾阳,收敛精气,以盐炒,入肾经;乌药温肾散寒。三药合用,肾虚得补,寒气得散,共奏补肾缩尿之功。
常用涩精止遗药还有山茱萸、五倍子等。山茱萸酸涩收敛,既能补益肝肾,又能收敛固涩;能补能涩,“滑则气脱,涩剂所以收之,山茱萸止小便利,秘精气取其味酸涩以收滑也”(《汤液本草》),常配合熟地、菟丝子、沙苑蒺藜、补骨脂等同用。五倍子能收涩固精,用于肾虚遗精、滑精,可与白茯苓、龙骨同用,如玉锁丹。
【应用】
中医脾胃病中久痢久泄、吐血、便血、口疮、遗尿、遗精诸证,常常使用收涩之法。
(一)适应证候
1.适用于脾肾虚寒、脾肾阳虚之泄泻。《景岳全书·泄泻》云:“泄泻之本,无不由于脾胃。”《素问·脏气法时论》云:“脾病者……虚则腹满肠鸣,飧泄食不化。”多由年老久病,或寒温失调,或饮食药物失常,损伤脾胃,脾失健运,则致泄泻;脾与肾亦互为影响,泄痢日久,脾病及肾,肾司开合,开窍二阴,又为胃之关,肾阳不足,命门火衰,脾失温煦,湿浊下注肠间则又可致泄。相当于西医学慢性腹泻、慢性结肠炎、结核性结肠炎、消化吸收不良症、过敏性肠炎、溃疡性结肠炎、慢性痢疾、伤寒肠出血以及其他不明原因的腹泻等属于脾肾阳虚者。以反复腹泻,大便溏薄,伴有腹胀、腹痛或下坠感,喜温喜按,舌淡苔白,脉迟细为临证特点。常用粟壳、肉豆蔻、诃子等涩肠止泻之品,达到涩肠止泻、温中补虚之功效。真人养脏汤、四神丸是治疗脾肾虚寒之久泻久痢的重要方剂。赤石脂禹余粮汤、桃花汤收涩作用较强,药味仅两三味,常和温补脾肾药同用,以期增强疗效。《伤寒论》云:“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此条指出病属少阴,病不仅在脾,而且脾肾虚寒,肺失固摄引起下利不止。治当温中涩肠,故用赤石脂体重性温而涩肠固脱。
2.适用于虚寒证阳虚之血证,证见血色黯淡,舌淡苔白,脉细无力。《素问·调经论》曰:“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阳气与阴血在正常情况下须保持相对的稳定,若阳气虚弱失于温化,则易使血脉凝涩,运行不畅,久之可导致瘀血阻络,络破血溢;且阳气虚弱,统摄无权,阳虚湿停,伤及脉络,均可致经血外溢。这种因阳气虚弱所导致的出血证,选用温阳止血法进行治疗,如西医学中溃疡性结肠炎、慢性胃肠道出血属脾阳不足者。若胃纳差,可选阿胶珠,以减其滋腻之性;气虚甚者,可用人参以益气摄血;出血多者,酌加三七粉、白及粉等止血之品。
3.适用于血热妄行之吐血、便血、血淋、衄血等,以血色鲜红,舌红脉数为证治要点。见于西医学各种原因所致的消化道出血、急性肾盂肾炎、牙龈出血等属气火上逆者。
4.适用于阴虚胃热之嘈杂、胃痛病证。敛疡生肌法适用于治疗胃脘痛、嘈杂等症,相当于西医学胃及十二指肠溃疡、反流性食管炎、糜烂性胃炎等疾病。
5.适用于心肾两虚,水火不交之尿频、遗尿、遗精。临床见小便频数,或尿如米泔色,或遗尿,或遗精,心神恍惚,健忘,舌淡苔白,脉细弱。相当于西医学小儿尿频、遗尿、遗精。
6.适用于体虚自汗、盗汗。临床见自汗、动则易汗、夜卧寐醒盗汗、易心悸惊惕,烘热出汗,舌质淡红,脉细弱。相当于西医学中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围绝经期综合征见汗证。在危急重症中,有时见大汗淋漓或汗出如油,在辨证基础上予以回阳救逆、益气固脱的同时可加用敛汗止汗之品,如五味子、山萸肉、牡蛎、浮小麦等。
(二)临证举隅
1.视病情之轻重,治法有标本缓急之分
(1)病程短、病势急,急则治其标:对出血症状重、来势急,或出血久治不愈,常用炭药止血,选药多用侧柏叶(炭)、荆芥炭、艾炭、藕节炭、棕榈炭、地榆炭等。由于炭药的炮制方法,增加了药物的收敛、燥湿的功效,使其固涩力强。《血证论》指出:“黑为水之色,红为火之色,水治火故止也。”又云“血见黑即止”,“遇冷亦止”。常用的配对有白及配枇杷叶、白及配贝母、白及配三七、白及配藕节、白及配花蕊石、三七配花蕊石、棕榈炭配血余炭、棕榈炭配地榆炭、棕榈炭配艾叶炭、荆芥炭配艾炭、藕节配血余炭、蒲黄配侧柏炭、茜草配乌贼骨、茜草配龙骨。用具有收敛聚涩之性的药物敛血固涩,急治其标,为止血所重用。
(2)病程长、病势缓,缓则固其本:久泻久痢,病程长,缠绵难愈,反复发作,病久正虚,每因饮食不节、情志刺激、劳累及受凉后而诱发。当祛邪而邪不尽,扶正而正不复,攻则伤正,补则又恐留邪之际,亦可以标本兼治,方如真人养脏汤加石榴皮、乌梅炭之类。石榴皮酸涩微甘,温,归脾、肾、大肠经,功能固肾摄肠,保金敛肺,善治久痢久泻、久咳、崩漏、带下。李时珍谓“酸石榴主治赤白痢腹痛,莲子捣汁服一枚”,不必拘于久痢虚证。乌梅一药,味酸性平,入肝、肺、大肠经,应用颇广,尤善收敛固涩,治疗虚劳骨蒸、久嗽、久痢诸证。
2.度正气之盛衰,权衡收涩与补益轻重之宜
李时珍说:“脱者散而不收,故用酸涩温平之药以敛其耗散。牡蛎、龙骨、海螵蛸、五倍子、五味子、乌梅、石榴皮、麻黄根之类,皆涩药也。气脱兼以气药,血脱兼以血药及兼气药,气者,血之帅也。”根据李时珍的论述和临床的实际应用,治疗滑脱证的药物大多只有收涩之效,而无补益之功,因滑脱证的基本病因是由于正气虚弱,故常常在固涩剂中运用一组扶正之品,大多体现了收涩药与补益药同用、涩法与补法同施、标本兼顾的治疗法则。
(1)脾虚气陷,清阳不升:《黄帝内经》云:“清气在下,则生飧泄。”脾健则运化水谷,水精四布,清阳上升,浊气下降,机体脏腑得以充养,生机盛旺。反之,脾虚不能运化水湿,湿困中阳,清浊不分,并走于下则为泄泻。泄泻日久伤正,中气下陷,清阳不升,浊邪下注蕴结,湿性黏滞难解,故病程长,缠绵难愈。治疗上用健脾升阳,祛风化湿,佐以收敛止泻法。方用升阳益胃汤加乌梅、木瓜、益智仁等酸收止泻,而不腻滞生湿。若久利脱肛,当用《脾胃论》补中益气汤加枳壳、乌梅以益气升提、涩肠固脱。对气虚下利,《医宗金鉴》所谓:“若所利之气不臭,所下之物不黏,则为气陷肠滑,故用诃黎勒散以固肠。”考诃子味苦而涩,可治久泻久痢,久咳虚喘。
(2)脾肾阳虚,关门不固:年老久病或泄泻日久,脾阳受损,日久脾病及肾;肾阳不足,命门火衰不能温煦脾阳,湿浊下注肠间而致泄泻。另外,肾司开合,开窍二阴,又为胃之关,若肾阳虚,则关门不固而为泄泻。治疗上用温阳健脾、固涩止泻法。方用四神丸或合桃花汤加减,加用赤石脂、禹余粮、诃子、炮姜等收敛止泻,增强疗效。
(3)下焦湿热兼有阴虚:每因急性泄泻误治、失治,而致湿热内蕴,病久脾虚阴伤,或素体阴虚火旺,又加饮食不节,损伤脾胃而水湿困阻,再与火热内蕴互结而致此证。湿热兼夹阴虚,养阴则易助湿,清热利湿又易耗伤阴液;湿热未清,即用酸涩,又恐闭门留寇。湿热缠绵难解,此证难调,故治宜清热化湿,健脾养阴,佐以酸涩收敛。中药可选败酱草、薏苡仁、生地榆、秦皮、乌梅、椿根皮、五倍子、木瓜等,既可清热解毒,又可涩肠止泻,以提高疗效。脾虚阴伤,选用太子参、生地黄、石斛、白芍药、山药、诃子等药,养阴而不滋腻。若湿热羁留,日久伤阴,邪气已衰,症见下痢脓血,里急后重,烦热,舌红少苔,脉沉细数者,宜《备急千金要方》驻车丸(黄连、干姜、当归、阿胶)清肠止痢、养阴补血,以标本同治。
3.析证候之变化,临证有审因化裁之巧
临床病情复杂,常虚实夹杂、不同证型兼见,临证当审证求因,配合应用疏肝理脾、辛开苦降、化瘀止血等治法,分述如下。
(1)疏肝理脾法:用温补脾肾治疗泄泻属下焦虚寒证,若兼见肠鸣腹痛,泻必腹痛,情绪急躁易怒,脉弦者,说明兼有肝脾不调、木旺克土证。《医方考》说:“泻责之脾,痛责之肝;肝责之实,脾责之虚,脾虚肝实,故令痛泻。”其特点是泻必腹痛。肝主疏泄,脾主运化,肝气条达则可疏泄脾胃气机,协助脾胃运化水谷,又助脾气升发清阳。若脾气素虚,又因忧郁思虑或情绪刺激以致肝木横逆,克脾犯胃,而致运化失司,升降失常,而发生泄泻。治疗上配伍用酸甘抑肝扶脾,缓急止泻法,加用痛泻要方。《医方集解·和解之剂》云:“此足太阴、厥阴药也。白术苦燥湿,甘补脾,温和中;芍药寒泻肝火,酸敛逆气,缓中止痛;防风辛能散肝,香能舒脾,风能胜湿,为理脾引经要药;陈皮辛能利气,炒香尤能燥湿醒脾,使气行则痛止。数者皆以泻木而益土也。”久泻者,炒升麻以升阳止泻,加木瓜、乌梅酸涩止泻;舌苔黄腻者,加黄连、煨木香以清热燥湿,理气止泻。水湿下注者,加茯苓、车前子,利湿止泻。脾虚者,加党参、山药、炙甘草,健脾益气。肝气郁滞甚者,合用四逆汤或六磨饮;兼湿阻者,合用化湿健脾法。
(2)辛开苦降法:清代医家陈修园认为:“久泻诸药不效,有脏热肠寒、脏寒肠热之辨。”《时方妙用·泄泻》篇中主张用诸泻心汤、乌梅丸辛开苦降,寒热并施。此宗刘完素所谓“治久泄法,仲景论厥阴经治法是也”。仲景主用乌梅丸治久利。盖乌梅为酸涩收敛之品,久利虚多邪少,积滞已去,故可止涩。乌梅丸中更配姜、附、椒、桂以温中;人参、当归补养气血;黄连、黄柏以清余邪;细辛以止痛。寒温合方,补虚温肾,泄热解毒,酸甘和肝扶脾,邪正兼顾,对久利正伤、寒热错杂者,甚为适当。如柯琴云:“久利则虚,调其寒热,扶其正气,酸以收之,其利即止。”临证中,要遵循此法,斟酌加减运用。若乌梅丸合薏苡附子败酱散加减,选用木瓜、益智仁、肉豆蔻等酸涩药,可提高疗效。
(3)化瘀止血法:《血证论》云:“故凡血证,总以祛瘀为要。”《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的治血三要诀,把“宜行血不宜止血”列为第一条。慢性出血病证常由瘀血所致,止血的同时应兼顾化瘀。在临证时,多用三七、槐花、当归、茜草、益母草、蒲黄、焦楂、酒大黄之属,做到活血而不妄动,止血而不留瘀。常用的配对有三七与茜草、三七与槐花、三七与酒大黄、三七与藕节、蒲黄与五灵脂、蒲黄与小蓟。
(4)益气养阴敛疮法:此法适用于疮疡,因气血不足而溃后难敛,疮口肉白而脓少,脉虚神疲之证。宜八珍汤加味以补益气血,敛疮生肌。若见口咽干燥,耳鸣目眩,舌红少苔,脉细数者,宜六味地黄丸或大补阴丸加味;溃后肉色灰黯,肢冷自汗,便溏尿频,脉微细者,宜《金匮要略》肾气丸加味;若胃纳不佳者,宜《温病条辨》益胃汤(沙参、麦冬、生地、玉竹、冰糖)加减。
(三)应用宜忌
1.注意涩法的适用范围,不能“闭门留寇”
张子和《儒门事亲》说:“当先论其本,以攻去其邪,不可执一以涩,便为万全也。”此说法很有道理。涩法仅可用于虚者、脱者、病久者;凡实病、暴病决不可用,如热痢初起、伤食腹泻、火动遗泄、血热妄行,应审其病因而施治,决不能“闭门留寇”。又如用益气养阴敛疮法时,须热毒已尽、正气大虚而不能生肌敛口者,方可用之,否则敛口太快,毒反内攻,恶证顿起,不可不慎。
2.固涩法的具体运用,还须审证求因
除使用必要的固涩药物外,还必须审证求因,配伍固本的方药,以治病求本,才能获得良好的疗效。《伤寒论》云:“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下痞鞕。服泻心汤已,复以他药下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此条指出利由下药而成,病在下焦,故理中无效,而有赖于止涩。本方固涩之力强,但赤石脂禹余粮汤属于涩肠固脱的基本方,是治标之方,临床尚须在辨证的基础上,与适当药物配合运用。如为泄泻日久,体弱气虚者,加党参、白术、黄芪之类以补气;肢冷畏寒,脾肾阳虚者,可适当加用附子理中汤,如制附片、干姜之类以回阳;若久泻脱肛者,可与补中益气汤等合方化裁。
3.涩法与其他治法的配伍方面,主要结合发病原因与特点
张景岳提出:“凡因寒而泄者,当固之以热;因热而泄者,当固之以寒。总之,在上者,在表者,皆宜固气,气主在肺也;在下者,在里者,皆固其精,精主在肾也。”(《景岳全书·新方八略》)李时珍亦说:“气脱兼以气药,血脱兼以血药及兼气药。”(《本草纲目》)表明涩法临床宜与清法、温法、补法合用。关于本法的使用宜忌,张景岳亦有明训:“然虚者当固,实者不可固;久者可固,暴者不可固。当固不固,则沧海亦将竭;不当固而固,则闭门延寇也。二者俱当详酌之。”
4.在辨证辨病的基础上,结合现代药理研究,注意使用一些药对
如赤石脂与禹余粮、乌贼骨与浙贝母、蒲黄与五灵脂、三七与茜草的配伍,此外,仙鹤草与其他药物的配伍使用也受到医家重视。
(1)止血作用
1)仙鹤草配大黄:泻火止血,治疗胃十二指肠溃疡之急性出血。用鲜品300g绞汁分次兑生大黄粉服。两药相使为用,泻火凉血,引热下行,釜底抽薪而获止血之功。
2)仙鹤草配白及:收敛止血。两药相须为用,既能收敛止血,又可清热涩血,敛肺补虚,封填破损,去腐洁脓,有托旧生新之妙。
3)仙鹤草配阿胶:补血止血。阿胶味甘性平,入肝能补血,入肾能滋阴,质地黏腻,能凝固血络而止血。两药伍用,补血止血,标本同治。
(2)止痢作用
1)仙鹤草配炮姜:温中止痢,治疗寒湿久痢。《滇南本草》谓仙鹤草“性微温,涩”,主“日久赤白血痢”。《医学入门》谓炮姜“温脾胃,治里寒水泄,下痢”。二药合用,温而不燥,既入血分又入气分,守而不滞,收中寓散,相得益彰。
2)仙鹤草配黄芪:补中治痢,治疗气陷久痢。《张氏医通》谓痢疾“为气虚下陷,慎勿利之,但举其阳,则阴自降矣”。仙鹤草收敛精气,止血排浊。《医学衷中参西录》谓黄芪“能补气,兼能升气,善治胸中大气(即宗气)下陷”。二药相伍,升阳举陷,补中治痢,用于气虚下陷之久痢,最为中的。
3)仙鹤草配白头翁:解毒止痢,治疗热毒血痢。仙鹤草素对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杆菌、铜绿假单胞菌、痢疾杆菌均有抑制作用。白头翁味苦性寒,直走大肠,功专清热解毒,凉血止痢。两药相配,为治热毒血痢之要药。
5.不可一概拘泥于实邪未解,禁用收涩之品,辨证准确,选方贴切,配伍确当,是使用酸涩药的关键
《鸡峰普济方》肉豆蔻丸治脾胃俱寒,寒湿俱盛,心腹绞痛等证,在逐寒渗湿的同时,用肉豆蔻、赤石脂温脏涩肠。《兰室秘藏》诃子皮散以诃子配粟壳、干姜、陈皮,治虚寒泄泻。《脾胃论》清暑益气汤治暑邪伤人,在补益中气、泄热利湿之中,加人参、麦冬、五味子补气。以上实邪存在,但都配伍了酸涩之品,临证屡试不爽,关键在于辨证准确,选方时机恰当贴切,配伍确当。
6.重镇之品孕妇应谨慎服用
《本草新编》记载:“禹余粮之重,正镇固之剂,可用之止滑也。但只可暂用以固脱,不可久服以延年”,“肠胃未有虚弱者,不可食”。
(董 筠)
八、理气法
【概述】
理气法是通过调理气机以使体内气机升降运行恢复正常的一种治疗方法。理气法主要归属八法中的“消法”。根据适应证候和功效的不同,又可分为疏肝行气法、健脾理气法、和胃降逆法、理气宽胸法等。
气为一身之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赖气之升降出入有序,以维系其正常生理功能。理气之法是依据《素问·至真要大论》中“逸者行之”、“结者散之”、“高者抑之”及《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中“木郁达之”等理论而立。气机郁滞为主者,治宜行气而调之;气上冲逆为主者,则当降气以平之。在临床实际运用中,应适当配合其他法则,切合病情,提高疗效。
【功效】
理气法所采用的是具有疏理气机为主要作用,治疗气滞或气逆证的药物。主要用于治疗脾胃气滞所致脘腹胀痛、嗳气吞酸、恶心呕吐、腹泻或便秘等;肝气郁滞所致胁肋胀痛、抑郁不乐、疝气疼痛、乳房胀痛、月经不调等;肺气壅滞所致胸闷胸痛、咳嗽气喘等。
理气药性味多辛苦温而芳香。其味辛能行,味苦能泄,芳香能走窜,性温能通行,故有疏理气机即行气、降气、解郁、散结的作用。
陈皮为理气法中最常用药物,其味辛苦,性温,归脾、肺经。《神农本草经》云:“主胸中瘕热,逆气,利水谷,久服去臭,下气。”本品有行气止痛、健脾和中之功。《本草纲目》曰:“其治百病,总取其理气燥湿之功。同补药则补,同泻药则泻,同升药则升,同降药则降。”《名医别录》谓其“下气,止呕咳”,“主脾不能消谷,气冲胸中,吐逆霍乱,止泻”。
【应用】
(一)适应证候
理气法适用于治疗气机升降失常所致气机郁结或气逆不降等病证。由于气机失调有气滞、气结、气逆、气陷等不同,所涉及的脏腑有肝、肺、胃等区别,故使用本法时,应首先辨别病证的虚实寒热以及气滞、气逆等不同,不可犯“虚虚实实”之戒。运用不同的理气方法,进行相应的配伍可达到疏肝行气、健脾理气、和胃降逆、理气宽胸等目的。
(二)临证举隅
1.疏肝行气法
使用疏通郁结的药物,以使肝气条达舒畅的一种治疗方法。本法适用于因情志不遂、肝气郁结,或湿热内侵、蕴结肝胆引起的腹痛、胁痛、脘闷及妇女月经不调等证。如《医学统旨》柴胡疏肝散(柴胡、陈皮、川芎、香附、枳壳、芍药等)主治肝气郁滞证,症见胁肋疼痛,胸闷善太息,情志抑郁,或易怒,脘腹胀满,脉弦。气郁化火,见口苦、舌红苔黄、脉数者,则治以疏肝清热,行气活血,如《太平圣惠方》金铃子散。若肝脾两虚、肝脾不和、肝气郁结所致胃脘痛、两胁痛、头痛目眩等,治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逍遥散疏肝养血健脾。气滞疼痛甚者,宜用《秘传外科方》复元通气散,以理气止痛。
2.健脾理气法
运用健脾药物(人参、白术、茯苓)联合理气药组方,起到行气健脾的作用,补而不滞,适用于脾虚气滞。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六君子汤在四君子汤基础上加陈皮、半夏,主治脾胃气虚兼痰湿证,表现为面色萎黄,语声低微,气短乏力,食少便溏,咳嗽痰多色白,胸脘痞闷等。《古今名医方论》香砂六君子汤在六君子汤基础上加砂仁、木香可益气化痰、行气温中,用于脾胃气虚、湿阻气滞者,症见呕吐痞闷,不思饮食,消瘦倦怠,或气虚中满。
3.和胃降逆法
运用调和胃气的药物以降气逆的治疗方法。适用于因情志不遂、饮食所伤,胃气上逆所致的呕吐、呃逆、反胃、妊娠恶阻等病证。如《伤寒论》旋覆代赭汤(旋覆花、人参、生姜、代赭石、半夏等)治疗胃气虚弱、痰浊内阻证,表现为心下痞硬,噫气不除,或反胃呕逆等,现代研究有明确的止吐及促胃肠道动力作用。胃虚有热而呃逆者,宜用《金匮要略》橘皮竹茹汤,善治久病或吐利伤中,耗气劫液,虚热内生,胃失和降所致呕逆。胃气虚寒,气逆不降,表现为呃逆不止,舌淡苔白,脉沉迟,宜用《症因脉治》丁香柿蒂汤。
4.理气宽胸法
运用行气作用明显的药物治疗肝气郁滞较甚并兼气逆之象者,表现为胸膈胀闷,上气喘急,心下痞满,不思饮食,苔白脉弦。如《济生方》四磨汤(人参、槟榔、沉香、乌药)可行气降逆,宽胸散结。
(三)应用宜忌
气滞与气逆常相兼并见,治疗时应注意辨清其轻重主次,以选用适当的理气方剂,并斟酌方中行气药物及降气药物的比重。其次,导致气滞与气逆的原因有多种,如阴寒内盛、七情郁结、痰湿瘀血内阻等常为气滞之因,而痰壅于肺、中虚胃损等常为气逆之由;一旦气机失调又可能产生瘀血、湿阻、痰凝、化火、食积等继发性病理因素,所以,使用理气剂时应审证析因,遣药制方才能丝丝入扣。再次,理气药物大多辛温香燥,易于耗气伤津,助热生火,使用时当适可而止,慎勿过剂,或酌情配伍益气滋润之品以制其偏。若患者属年老体弱或素体气虚阴亏、内热较甚者,则当慎用,或随证配伍相应的药物。此外,理气药物辛散走窜,有动血及动胎之弊,有出血倾向的患者或妇女适值经期者均应慎用,孕妇则不宜使用本类方剂。
(田耀洲)
九、活血法
【概述】
活血法又称活血化瘀法,功用在于畅通血脉、促进血行、消散瘀滞,用于治疗瘀血病证,是中医的重要治则之一。活血法与瘀血病证的理论密切相关,属于中医治法中的“消法”范畴,立法依据是“坚者削之”、“结者散之”。
瘀血的形成可由多种内外致病因素导致,如忧思郁怒、感受外邪、出血、外伤等,影响血液的正常循经运行,壅塞阻滞于脉道之中,或离经溢出于脉道之外,停积留着为瘀,以致血液的形成和作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成为一种有害的物质。瘀血既是病理产物,又是多种病证的致病因素,且致病的病种广泛。所以活血法的主治范围很广,遍及内、外、妇、儿、伤等各科。如内科的胸、腹、头痛,痛如针刺,痛有定处,体内的癥瘕积聚,中风不遂,肢体麻木以及关节痹痛日久;伤科的跌仆损伤,瘀肿疼痛;外科的疮疡肿痛;妇科的月经不调、经闭、痛经、产后腹痛等。凡是反映“瘀血”这一共同的病理特征,或兼有“瘀血”症状者,都可按照异病同治的原则,采用或佐用活血化瘀法。
中医学对“瘀”的认识始于《黄帝内经》,奠基于张仲景,经历代演进,至清代叶天士、王清任、唐容川等使之有了较大发展,形成一门独立的学说。
两千多年前的《黄帝内经》中已经提出了“血实宜决之”的活血化瘀观点。《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指出:“审其阴阳,以别柔刚,阳病治阴,阴病治阳,定其血气,各守其乡,血实宜决之,气虚宜 引之。”《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疏其血气,令其调达。”《素问·腹中论》中立“四乌鲗骨一 茹丸”方,治血枯经闭,由茜草、乌贼骨、鲍鱼汁、雀卵组成,温经补肾,活血散瘀。
《神农本草经》也反映了运用活血化瘀药物品种之丰富,书中总结了365种药物的性能功用,其中41种有极为明确的活血、化瘀、破血、消瘀和攻瘀的作用,如丹参、丹皮、牛膝、赤芍、桃仁、水蛭、蒲黄、川芎等。
东汉时期张仲景在《黄帝内经》理论的基础上,立“瘀血”病名,并在《金匮要略·惊悸吐衄下血胸满瘀血病脉证治》中做了专论。在《伤寒论》太阳病及阳明病篇中也较多地阐述了“蓄血证”的证治,总结了瘀血证的辨证论治规律,使活血化瘀治疗法则有了新的发展和应用;总结了伤寒热病可能出现“瘀血”、“蓄血”、“血结”的证候,并提出了证治经验。张仲景对各种不同的瘀血表现作出了详细论述,而且从临证实践中总结出了鳖甲煎丸、桃核承气汤、下瘀血汤、大黄䗪虫丸、桂枝茯苓丸、红兰花酒汤等方剂,为治疗瘀血证提供了可靠的临床依据,也为中医学血瘀理论的形成奠定了理论基础。
魏晋至隋唐时期,代表性医书有《肘后备急方》《诸病源候论》《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仙授理伤续断秘方》,以及一些本草学著作,其论瘀血,皆祖述《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肘后备急方》中用川芎治头风,用酒送服当归治心痛。《备急千金要方》载有许多活血药和活血化瘀方剂,如蒲黄汤用以治疗头痛、腹痛、产后瘀血未净等;桃仁汤用以治疗月经不通。《外台秘要》载有葶苈丸、脚气散、下气消肿方,诸方中都选用了具有活血化瘀通络的丹参、川芎、牛膝、当归等药物。《仙授理伤续断秘方》为现存最早的骨伤科专著,其药方中多活血化瘀之药,如骨碎补、川牛膝、没药、乳香、血竭、莪术、川芎、当归、续断、五灵脂、红花、苏木、赤芍、泽兰、桃仁、蒲黄等,至今仍为骨伤科常用药物;所载如四物汤、五积散、活血丹等,也是临床各科的主要方药;书中所述的活血化瘀、生气血、补肝肾、壮筋骨以促进创伤修复的理论,是骨伤科的主要理论,也进一步丰富了血瘀学理论。
宋代方书很多,其中大量介绍了活血化瘀方剂,如失笑散等。《四库全书·医学类》谓:“医之门户分之金元。”金元四大家刘完素、张从正、李东垣、朱丹溪分别从寒凉(主降心火,益肾水)、攻下(重祛邪,邪去正安)、补土(阐发补中益气和升阳散火法)及滋阴(创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说)等各个侧面发展了中医学术,并且他们在活血化瘀方药的应用方面,也都给予一定的重视。张从正认为:“陈莝去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荣卫昌。不补之中,有真补者存焉。”李东垣擅用复元活血汤,治疗血瘀病证,以通气血、通血脉。朱丹溪重视解郁散结,创气、血、痰、湿、食、热六郁之说,其中以气血之郁为基本。血郁证实为血瘀证之轻证。
明代汪机(石山)辨证注意指甲黑是“血凝”,认为“血活则红,血凝则黑”,主张用气药治之。
张景岳对“血证”很有体会,认为“补血行血无如当归”、“行血散血无如川芎”,认为有“气逆而血流”、“气虚而血滞”、“气弱而血不行”者,因“血必由气,气行则血行,故凡欲治血,则或攻或补,皆当以调气为先”。
清代温病学派在温病的察舌、验齿、辨别斑疹等方面,对于瘀血证的诊断有可资借鉴者。叶天士尤其重视“久病入络”之说,认为血瘀证病人“其舌必紫而暗”。用药方面,善用土鳖虫、水蛭、蜂房等,活血通络。
晚清对活血化瘀治法有发扬者,首推王清任和唐容川。
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指出,有的医生治病“时而滋阴,继而补阳,补之不效,则曰虚不受补”,不知是“皆是瘀血之证”。王清任强调治病以气血为主,重视气血理论,“治病之要诀在于明气血”,“气有虚实,血有亏瘀”,创以活血为主的方剂33首,主治各类瘀血病证50余种。其祛瘀方剂可分为两大类,一为补气消瘀法,一为逐瘀活血法。王清任的瘀血分类方法采用上、中、下三部分。在上,如头发五官疾病多属于上焦之瘀血,用通窍活血汤;在中,如“忽然胸痛”、“头身外凉,心里热”,以及无表里征、无气虚、痰饮之患的顽固性“忽犯忽好”的头痛者,用血府逐瘀汤治疗;在下,所拟少腹逐瘀汤广泛应用于治疗月经不调病证。王清任以逐瘀及活血命名方剂有9种,各方因效用不同,配伍各有特色。通窍活血汤配葱、姜、枣,行经和中,尤其是麝香通窍,用黄酒送服,加强活血作用。血府逐瘀汤用柴胡、枳壳疏肝理气,气行血行;桔梗引药上行,达于血府;甘草通百脉,以调和诸药。膈下逐瘀汤配合香附、枳壳、乌药,行气止痛,消结;甘草和中。三方虽皆以桃仁、红花、赤芍、川芎为主,然用量不同,配伍药各有侧重,而显示出了不同的功效。
唐容川在《血证论》中对活血化瘀治疗瘀血证有进一步的理解。他的主要论点是诊治注重气血;重视血证,将血证的证治作为重点论述;批判对出血病证盲目畏惧祛瘀的观点,对出血证侧重于祛瘀,提出“止血、消瘀、宁血、补血”四步骤,提倡“化瘀不伤正气”等,进一步丰富了活血化瘀治则的内容。他还指出:“世谓血块为瘀,清血非瘀,黑色为瘀,鲜血非瘀,此论不确。盖血初离经,清血也,鲜血也,然既是离经之血,虽清血鲜血,亦是瘀血。”
现代医家焦树德认为,运用活血化瘀药时必须考虑到产生瘀血的原因和各方面因素;不少活血化瘀药同时具有止血作用,应注意配伍;活血化瘀药有时也用于没有瘀血的疾病,是利用这类药增强气血流行的作用,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前人有“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活血透疹”、“活血解毒”等宝贵经验。
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中西医结合学家陈可冀教授起草并组织全国制定了血瘀证诊断标准及疗效评估标准,在两届中、日、韩国际会议上,讨论并获得认同。陈可冀提出血瘀证的传统分类与现代分类方法,主编了《血瘀证与活血化瘀研究》《实用血瘀证学》,在传统血瘀证和活血化瘀的基础上,建立了现代学术理论体系,还对活血化瘀名方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开创了研发活血化瘀中药新药治疗冠心病的新路。由陈可冀负责起草制定的冠心病中医辨证标准及疗效评价标准,已成为目前国内研发治疗该病新药的通用标准。
【功效】
活血法有通畅血脉、消散瘀滞、调经止痛的作用。本法适用范围很广,如瘀阻于心所致的胸闷心痛、口唇青紫;瘀阻于肺所致的胸痛咳血;瘀阻于肝所致的胁痛痞块;瘀阻于胞宫所致的小腹疼痛、月经不调、痛经等;瘀阻于肢体所致的局部肿痛青紫;瘀阻于脉络所致的半身不遂等。常用川芎、桃仁、红花、赤芍、丹参、蒲黄、乳香、没药等药物组成方剂,代表方剂有桃仁承气汤、血府逐瘀汤、复元活血汤、温经汤等。活血化瘀常同补气、养血、温经散寒、清热、行气、攻下等治法配合使用。
现代研究证实,活血化瘀药具有改善血液循环,特别是微循环,以促进病理变化恢复的作用;具有抗凝血的功能,以防止血栓及动脉硬化斑块的形成;能改善机体的代谢功能,促使组织的修复、创伤骨折的愈合;能改善毛细血管的通透性,减轻炎症反应,促进炎症病灶的消退和吸收;能改善结缔组织代谢,既促进增生病变的转化吸收,又使萎缩的结缔组织康复;又能调整机体免疫,有抗菌消炎作用。在具体应用中,活血化瘀治则可以同各种治则相配伍,无所谓禁忌。可与解表药配伍以宣散表邪,治疗上呼吸道感染及传染病初期;可同调气、破气药配伍,以破癥祛瘀,治疗多种肿瘤及异常的组织增生;可同祛湿药配伍,以活血利湿,治疗多种关节疾患及若干水肿病证。所以,对活血化瘀药更合理的配伍应用,进而扩大临床范围,是今后的一个发展趋势。
【应用】
(一)适应证候
瘀血既是病理产物,又是多种病证的致病因素,且致病的病种广泛。所以活血法的主治范围很广,遍及内、外、妇、儿、伤等各科。如内科的胸、腹、头痛,痛如针刺,痛有定处,体内的癥瘕积聚,中风不遂,肢体麻木以及关节痹痛日久;伤科的跌仆损伤,瘀肿疼痛;外科的疮疡肿痛;妇科的月经不调、经闭、痛经、产后腹痛等。
活血法适用于血瘀证,根据“中国中西医结合研究会活血化瘀研究专业委员会”制定的血瘀证诊断要点,从病史(外伤史、失血史、妇女经带胎产史、精神创伤史、手术史、久病久痛史、老年多瘀、用药史)、症状(疼痛、出血、神经精神症状、腹满、口渴、发热、咳嗽、心悸怔忡、发黄、月经病、肢体麻木、皮肤瘙痒)、体征(面色、毛发、眼睛、口唇、爪甲、舌质、皮肤、大便、脉象、癥瘕积聚)等综合分析。
血瘀证的诊断标准如下(第二届全国活血化瘀研究学术会议修订,广州,1986年):
1.主要依据
①舌质紫黯或舌体瘀斑、瘀点,舌下静脉曲张瘀血;②固定性疼痛,或绞痛,或腹痛拒按;③病理性肿块,包括内脏肿大、新生物、炎性或非炎性包块、组织增生;④血管异常,人体各部位的静脉曲张,毛细血管扩张,血管痉挛,唇及肢端发绀,血栓形成,血管阻塞;⑤血不循经而停滞及出血后引起的瘀血、黑粪、皮下瘀斑等,或血性腹水;⑥月经紊乱、经期腹痛、色黑有块,少腹急结等;⑦面部、唇、齿龈及眼周紫黑者;⑧脉涩,或结、代,或无脉。
2.其他依据
①肌肤甲错;②肢体麻木或偏瘫;③精神狂躁;④腭黏膜征阳性(血管曲张、色紫黯)。
3.实验室依据
①微循环障碍;②血液流变性异常;③血液凝固性增高或纤溶活性降低;④血小板聚集性增高或释放功能亢进;⑤血流动力学障碍;⑥病理切片有瘀血表现;⑦特异性新技术显示血管阻塞。
4.判断标准
凡符合以下条件者可诊断为血瘀证:①具有主要依据两项以上;②具有主要依据一项,加实验室依据两项或者其他依据两项;③具有其他依据两项以上,加实验室依据一项。
(二)临证举隅
1.审瘀血之微甚,用药有轻重缓急之宜
活血化瘀药依据其作用强弱的不同,有养血活血、活血化瘀、破血逐瘀、软坚散结、搜剔散络等之分,当然,它们之间并无明确的界限,是重叠交叉的。临证根据瘀血甚微、病情轻重缓急,用药亦有轻重。
(1)养血活血:用于瘀血轻证,常用药有当归、白芍、鸡血藤、川芎、红花、丹皮、丹参、生地等,方如四物汤、芎归散、生化汤、温经汤等。养血活血以四物汤为最著名,方以熟地、白芍阴柔补血之品(血中血药)与辛香的当归、川芎(血中气药)相配,动静结合,补血而不滞血,活血而不伤血。
(2)活血化瘀:可开瘀通阻、活血通络、祛瘀生新,用于气滞血瘀、经络瘀阻之证。药如川芎、红花、桃仁、延胡索、郁金、姜黄、五灵脂、蒲黄、牛膝、泽兰、三七、丹参、益母草、刘寄奴、乳香、没药、苏木等。方如失笑散、血府逐瘀汤、膈下逐瘀汤、复元活血汤。
(3)破血逐瘀:具有破血逐瘀、攻坚散结作用。常用于瘀血有形、癥瘕肿块或瘀血闭经等证,作用较为峻猛。药有莪术、三棱、水蛭、苏木、姜黄、虻虫、血竭、桃仁、干漆、土鳖虫、穿山甲等。方如抵当汤、桃仁承气汤、大黄䗪虫丸等。桃仁承气汤是治疗热与血结之蓄血证者,常作清热祛瘀之方剂。因血主濡之,用桃仁活血祛瘀为主;气主煦之,用桂枝温经通脉作为辅药;并且热者应寒之,故用大黄清热逐瘀;因坚者应软之,故用芒硝软坚散结作为兼制药。另外,急者应缓之,可用甘草缓急止痛作为引。热清血运,瘀血自散,各证皆可自愈。若热结膀胱,其人如狂,少腹急结者,其证轻,宜用桃仁承气汤;若其人发狂,少腹鞕满者,其证重,则宜用抵当汤。抵当汤中“水蛭,虫之巧于饮血者也;虻,飞虫之猛于吮血者也;兹取水陆之善取血者攻之,同气相求耳;更佐桃仁之推陈致新,大黄之苦寒,以荡涤邪热。名之曰抵当者,谓直抵其当攻之所也”(《伤寒附翼》)。
(4)软坚散结:具有攻坚散结作用,与破血逐瘀有重叠。常用于癥瘕肿块等证。药有鳖甲、龟甲、牡蛎、土鳖虫、莪术、三棱、虻虫、穿山甲等。方如大黄䗪虫丸、鳖甲煎丸等。鳖甲煎丸“寒热并用,攻补兼施,化痰行血,无所不备。而又以虫蚁善走入络之品,搜剔蕴结之邪。柴桂领之出表,消黄导之降里。煅灶下灰清酒,助脾胃而温运。鳖甲入肝络而搜邪。空心服七丸,日三服者,取其缓以化之耳”(《成方便读》)。
(5)搜剔散络:多为虫类药,如地龙、全蝎、蜈蚣、土鳖虫、水蛭、虻虫、穿山甲等,可活血通络,入络散瘀,治疗瘀血重症顽症。方如大黄䗪虫丸、鳖甲煎丸等。
2.析瘀血之成因,治法有温凉补泻之分
临床上在应用活血化瘀药时,除根据各类药物的不同效用特点而随证选用外,尚需针对引起瘀血的原因进行配伍,以标本兼治。
(1)温经活血:寒凝血脉者,当温里散寒、温通经脉。《素问·调经论》云:“血气者,喜温而恶寒,寒则泣而不能流,温则消而去之。”血属阴,有得寒则凝、得温则行之特点,故用药当配伍温散之品,常用药物有桂枝、干姜、蜀椒、当归、川芎、吴茱萸、黄芪、人参、甘草等,以温散瘀血,以助血行。方如当归四逆汤。
(2)凉血散瘀:《金匮要略》又提出“病者如热状,烦满,口干燥而渴,其脉反无热,此为阴伏,是瘀血也”,可知瘀血化热,除了因伤阴动血,虚阳外浮而生外,也可因瘀血蓄积而生,与阴伤之热不同,而纯为实证,治当求本溯源,但去其瘀,热可自退。药有生地、玄参、丹皮、郁金、丹参、紫草、侧柏叶、赤芍等,方如犀角地黄汤。
(3)活血解毒:热灼营血,瘀热互结者,宜清热凉血,泻火解毒。《金匮要略》于肺痈病中提出“热之所过,血为之凝滞”的致病特点,揭示出瘀血的另一种病理过程。从书中同为痈脓病的肠痈治疗可见,此因热所致之瘀常与局部壅结热毒之邪交结,使其血败肉腐而成痈,因起病急骤,病势急迫,故多以清热解毒、活血行瘀为法,以直折病势。药有栀子、黄芩、黄连、黄柏、青黛、丹皮、玄参、大黄、生地、赤芍、秦皮、鬼箭羽、石见穿、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方如大黄牡丹汤。
(4)行气活血:气为血之帅,活血与行气相须为用。用于气滞血瘀证,药有木香、柴胡、香附、乌药、川楝子、青皮、枳实、沉香等。方如血府逐瘀汤。
(5)益气活血:久瘀体虚或因虚致瘀者,则配补益药。药有黄芪、党参、太子参、黄精、白术等。方如补阳还五汤。补阳还五汤为王清任治疗气虚血瘀之中风所创。方中大量补气药与少量活血药相配,气旺则血行,活血而又不伤正,共奏补气活血通络之功。
(6)滋阴活血:阴虚与血瘀证同时并见,或由瘀热伤阴所致,当滋阴活血,药用生地、玄参、玉竹、女贞子、麦冬、沙参、丹参、丹皮、赤芍等。方如犀角地黄汤、启膈散、通幽汤。犀角地黄汤用治温病热毒深陷血分之证,“用犀角清心去火之本,生地凉血以生新血,白芍敛血止血妄行,丹皮破血以逐其瘀。此方虽曰清火,而实滋阴;虽曰止血,而实去瘀。瘀去新生,阴滋火熄,可为探本穷源之法也”(《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
(7)化痰活血:痰湿阻滞,血行不畅者,当配化痰除湿药。药有瓜蒌、半夏、苍术、厚朴、枳壳、浙贝母、薏苡仁、茯苓等。方如癫狂梦醒汤、桂枝茯苓丸、瓜蒌薤白白酒汤等。
(8)活血利水:经云:“血不利则为水。”血瘀伴水肿、小便不利者,配泽兰、车前子、泽泻、猪苓、葶苈子、防己等。方如大黄甘遂汤、桂枝茯苓丸。
(9)活血止血:出血病证,止血不留瘀,化瘀不伤络,配活血止血之品,如三七、白及、茜草、紫草、鸡血藤、小蓟、青黛。如咳血方、黄土汤。
(10)复元活血:外伤所致血瘀证,配活血止痛、活血疗伤、益气扶正药,如三七、乳香、没药、续断、骨碎补、白术、黄芪。方如复元活血汤。《成方便读》云:“夫跌打损伤一证,必有瘀血积于两胁间,以肝为藏血之脏,其经行于两胁,故无论何经之伤,治法皆不离于肝。且跌仆一证,其痛者在腰胁间,尤为明证。故此方以柴胡之专入肝胆者,宣其气道,行其郁结。而以酒浸大黄,使其性不致直下,随柴胡之出表入里以成搜剔之功。当归能行血中之气,使血各归其经。甲片可逐络中之瘀,使血各从其散。血瘀之处,必有伏阳,故以花粉清之。痛盛之时,气脉必急,故以甘草缓之。桃仁之破瘀,红花之活血。去者去,生者生,痛自舒而元自复矣。”
3.审瘀血之部位,遣方有脏腑经络之别
(1)通窍活血:用治头面瘀血诸证,如偏头痛日久不愈、斑秃、酒渣鼻、荨麻疹、白癜风、久聋等。清代王清任创立名方通窍活血汤,方中麝香为君,芳香走窜,通行十二经,功专开通诸窍,和血通络;桃仁、红花、赤芍、川芎为臣,活血消瘀,推陈致新;姜、枣为佐,调和营卫,通利血脉;老葱、黄酒为使,通阳入络。
(2)血府逐瘀:王清任认为膈膜的低处,且如池,满腔存血,名曰“血府”。王清任创立血府逐瘀汤主治胸部的瘀血证。适用于由于肝郁气滞、气滞血瘀所致胸痛、憋闷、急躁、肝气病及用归脾汤治疗无效的心慌心悸、胸不任物或胸任重物、夜睡多梦、失眠不安、发热、头痛、饮水即呛、干呕、呃逆、食从胸后下等症。
本方由桃红四物汤合四逆散加桔梗、牛膝而成。除桔梗引药上行,牛膝引邪下行,甘草和中调药外,其余药物均入肝经。如当归、生地、柴胡养血活血,清热疏肝,适用于血瘀热证;桃仁、赤芍、红花逐瘀活血;血不得气不活,气不得血不行,川芎为血分气药,枳壳擅长理气疏肝,两者合用,助本方理气活血,并有调理肝脾作用。诸药配伍,共成活血逐瘀、理气疏肝之剂。
瘀血在肝,血瘀癥瘕,治当柔肝软坚、理气散结,药有鳖甲、龟甲、牡蛎、莪术、三棱、虻虫、土鳖虫、穿山甲等。方如大黄䗪虫丸、鳖甲煎丸等。
(3)膈下逐瘀:对于膈下瘀阻气滞,形成痞块,痛处不移,卧则腹坠以及肾泻久泻等症,王清任创膈下逐瘀汤。方中当归、川芎、赤芍养血活血,与逐瘀药同用,可使瘀血祛而不伤阴血;丹皮清热凉血,活血化瘀;桃仁、红花、灵脂破血逐瘀,以消积块;配香附、乌药、枳壳、延胡索行气止痛;尤其川芎不仅养血活血,更能行血中之气,增强逐瘀之力;甘草调和诸药。全方以逐瘀活血和行气药物居多,使气帅血行,更好地发挥其活血逐瘀、破癥消结之力。
(4)少腹逐瘀:瘀血结于下焦少腹诸证,多由小腹寒滞瘀积,或妇女冲任虚寒,瘀凝内阻,血不归经所致。症见少腹瘀血积块,疼痛或不痛,或痛而无积块,或少腹胀满,或经期腰酸、小腹胀,或月经一月见三五次,接连不断,断而又来,其色或紫或黑,或有血块,或崩或漏,兼少腹疼痛,或粉红兼白带者,或瘀血阻滞,久不受孕等。王清任创少腹逐瘀汤,方取《金匮要略》温经汤之意合失笑散化裁而成。方中小茴香、干姜、官桂温经散寒,通达下焦;延胡索、没药利气散瘀,消肿定痛;蒲黄、灵脂活血祛瘀,散结止痛,其中蒲黄生用,重在活血祛瘀,灵脂用炒,重在止痛而不损胃气;当归、川芎乃阴中之阳药,血中之气药,配合赤芍用以活血行气,散滞调经。全方能温经散寒、活血祛瘀、消肿止痛。
(5)身痛逐瘀:对于瘀血夹风湿,经络痹阻,肩痛、臂痛、腰腿痛,或周身疼痛,经久不愈者,王清任创制身痛逐瘀汤。方用秦艽、羌活祛风除湿,桃仁、红花、当归、川芎活血祛瘀,没药、灵脂、香附行气血、止疼痛,牛膝、地龙疏通经络以利关节,甘草调和诸药。诸药合用,共奏活血祛瘀、祛风除湿、蠲痹止痛之功。
(6)心脉瘀阻:瘀在心脏者,如心痛胸痹诸证,治疗多以活血通络为主。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故多佐以补气药如黄芪、党参等。痰瘀互结者,佐以化痰宽胸之品,如瓜蒌、半夏、薤白等。气滞血瘀者,佐以疏肝理气之品,如柴胡、香附、川楝子、枳壳等。
(7)瘀血胃痛:胃脘痛而久病属瘀者,当结合胃脘多气多血之生理病理特征,伴湿热气滞者为多,故当佐以清热化湿和胃之法,方如清中汤、连朴饮、平胃散等。肝气犯胃者,佐以疏肝理气、顺气降逆。瘀热伤阴者,加益胃汤、麦门冬汤、沙参麦冬汤等养阴和胃。
(8)噎膈痰瘀:食管为空柔之腑,食管疾患而属瘀者,当注重柔养之法,用药轻灵,方如启膈散。所谓“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噎膈之证多由痰瘀互结、气血阻滞所致,用药宜兼顾降气化痰、滋阴清热、解毒散结。
(9)瘀在肠腑:肠病血证为多见,有远血、近血之分,肠风、脏毒之别,且肠道多湿热为患,故多以清肠化湿、凉血止血为法,常可配用祛风止血药如荆芥、防风、羌活、僵蚕、蝉蜕、乌梅、木瓜之类。凉血止血,方有地榆散、槐角丸,常用药物有地榆、槐花、白头翁、赤芍、侧柏叶、茜草、紫草、黄连、黄芩、栀子等。肠痈为热毒内聚,瘀结肠中,而生痈脓的一种病证,临床以发热恶寒、少腹肿痞、疼痛拘急为特征。治宜通里攻下,清热解毒,佐以活血化瘀。可用大黄牡丹汤合仙方活命饮加减。
(三)应用宜忌
1.活血属攻邪之法,需严格掌握瘀血之征象,不可滥用、过用、泛用,以防损伤气血妨碍脾胃运化
无明显血瘀症状者,慎用活血化瘀药,以防伤正气,损伤脏腑。有瘀血证者,视其瘀血轻重,用药有强弱之别,不可重用、过用,注意时时顾护胃气,对于久病体虚或病久入络之患者,宜用补虚化瘀之法,补攻兼施。瘀血可以作为一个独立证候,亦可以作为兼夹证出现,应用时应度其主要病机,如气虚血瘀、气滞血瘀、湿阻血瘀等,配伍有补气、行气、化湿等。气虚血瘀者,张仲景有黄芪桂枝五物汤,至王清任更有补阳还五汤,重用黄芪益气活血。如久病而成干血痨,用大黄䗪虫丸,以地黄、芍药、甘草等补益之药配伍大量活血化瘀之品,丸以图缓。妇科调经祖方温经汤用桂枝、吴茱萸、当归、川芎温经通脉,活血调经,伍以阿胶、芍药、麦冬、人参等补养气血。
2.辨证辨病相结合,视疾病之不同,注重配伍运用
瘀血在食管多噎膈之证,治宜濡润,兼顾化痰降气,如启膈散;瘀血在胃多胃炎、溃疡之证,治宜理气和胃,兼清化湿热,注意顾护胃阴,如丹参饮、一贯煎;瘀血在肠多便血、腹痛之证,治宜化湿健脾、行气凉血,如大黄牡丹汤;瘀血在肝多癥瘕之证,治宜疏肝理气、清热解毒、软坚散结,如鳖甲煎丸;瘀血在胆多结石、息肉之证,治宜通降利湿、破气散结,如大柴胡汤;瘀血在胰多慢性胰腺炎、胰腺癌之证,治宜健脾理气、清化湿热、泄浊通腑。
3.根据病情需要、瘀血轻重,宜采用不同剂型
虚劳者宜丸药缓图,如大黄䗪虫丸;急症宜散剂如失笑散,或汤剂如桃核承气汤。瘀血论治,新邪宜急散,宿邪宜缓攻。故新瘀多行逐瘀之法,药性峻猛。如太阳病,邪热与瘀血结于下焦,其人如狂,外证已解,但少腹急结者,宜用桃核承气汤。瘀血已久,病机已非单纯,各种病理因素相互纠缠,故论治须重视血行相关因素,组方多以治气、治水、治痰之法。血为气母,气为血帅,气行(旺)则血行,气滞(虚)则血瘀,两者互为因果,密不可分。津之与血,同源而异类,可相互转化,相互影响。《灵枢·邪客》云:“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若津液不布,变为水湿,阻遏脉道,则致血行不畅;若血行不畅,脉络瘀滞,水积脉中而外渗,使水气停聚或泛滥为患。《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谓:“血不利则为水。”久虚致瘀,或瘀久致劳,瘀血与虚劳并存,可见肌肤甲错、两目黯黑、腹中癥块、形体消瘦、腹满乏力等症。因其多病势缠绵,病程久长,瘀血凝结,留而不去,新血无以化生,为虚实夹杂之证。瘀血内结,阻遏血行,法当祛瘀,然久病其正气已不足,而活血化瘀之品性多破泄,仅用攻邪之药,更为损伤其正,故祛瘀之中当兼以扶正,攻补兼施,使瘀消而正不伤,瘀去则生新,多取丸剂,小量久服,以冀缓缓取效。
4.活血药有动血之虞,有出血倾向的病证或正气虚弱者,慎用活血化瘀
恶性肿瘤、肝硬化失代偿期等有凝血功能障碍者,慎用活血药。活血药行散力强,易耗血动血,不宜用于妇女月经过多以及其他出血证无瘀血现象者;对于孕妇尤当慎用或忌用。
(沈 洪 顾培青)
十、其他法
【吐法】
吐法是医者运用药物或其他方法使病人发生呕吐,达到祛使病邪从上涌泄的一种方法。最适用于中脘以上,胸膈之间有宿食、痰饮、瘀滞等阻塞不行者。
《诗经·大雅·烝民》说:“柔则茹之,刚则吐之。”这是关于吐法的最早记载。《黄帝内经》也有记载:“其高者,因而越之”、“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咸味涌泄为阴,淡味渗泄为阳”。《神农本草经》记载有常用催吐药物瓜蒂、藜芦、常山、大盐等。汉代张仲景对吐法的认识和运用有所发展,对吐法可用与不可用有严格的掌握,法度严谨,方药具体。《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云:“夫呕家有痈脓,不可治呕,脓尽自愈。”《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云:“宿食,在上脘,当吐之,宜瓜蒂散……”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记载用瓜蒂散、水导散、藜芦丸、酒胆方治疗伤寒、时气、温病,还首次记载了以盐汤探吐的物理取吐法。金代张子和精于吐法的运用,在《儒门事亲》中立专篇《凡在上者皆可吐式》详加论述,还列举36味催吐药物,以及相应的解救止吐方法,这在吐法的理论和应用上均有较大发展。清代程钟龄《医学心悟》将“吐法”列入医门八法之中,提出当吐不当吐等几个有关吐法的运用问题。
吐法治疗脾胃病的适应证主要有:
(一)宿食内停
由于饮食不节,或物硬难化,食物入胃,停滞难消,食停上脘者,宜用吐法,引而越之,一吐而愈。有饮食不节的病史,症见胃脘胀痛,痛而拒按,嗳气频频,时时呕恶,脉象弦滑。若宿食已久,症见腹痛、便秘等下脘、中脘症状,则宜用下法。张子和认为:“夫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也,或自外而入,或由内而生,皆邪气也……今予论吐汗下三法,先论攻其邪,邪去而元气自复也……凡上行者,皆吐法也。”如《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云:“宿食,在上脘,当吐之,宜瓜蒂散……”瓜蒂散中瓜蒂味苦性升,有催吐之功,为主药;赤小豆味苦酸,取酸苦涌泄之意;豆豉清宣胸膈,载药上行,共奏涌吐之效。
(二)胃脘痈脓
胃脘生痈,时时吐脓血腥臭,可因势引导,使脓尽自愈,不可止吐。如《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云:“夫呕家有痈脓,不可治呕,脓尽自愈。”《医学心悟》云:“呕家有脓,不须治呕,脓尽自愈。是胃脘痈之已溃者,桔梗汤。”
(三)毒物初入
由于误食毒物,或服毒,毒物初下,即被发觉,此时毒物尚在胃脘,中毒不深,可急用吐法,吐出毒物,减轻中毒。见病人有服毒、中毒的病史,且从时间上、症状上可辨定中毒不久者,可急用吐法。《诸病源候论》中即提出关于“毒”的治法治则,就包括吐法。现在催吐法也常用于急性口服中毒患者的救治。
吐法的适应证必须严格掌握,如有下列情况,根据《儒门事亲》记载,则禁用吐法:性情刚暴、好怒喜淫、信心不坚、病势临危、自吐不止、老弱气衰、亡阳血虚、诸种血证等。总之,吐法必须辨证使用,切不可孟浪从事。
【外治法】
外治法源远流长。我国现存最早的古医书《五十二病方》载有治疗痈疽疮疡、皮肤疥癣、痔瘘赘疣,采用膏剂敷贴法、散剂烟熏法、药浴法,以及砭法、灸法、角法、按摩法等。《黄帝内经》载有截趾术治疗脱疽,以及熨、灸、刺、浴诸法的运用,如“痹不仁肿痛……可烫熨及火灸刺而去之”,“可按、可药、可浴”。现存最早的外科专著《刘涓子鬼遗方》记载了手指验脓法,总结和记载了当时盛行的诸种外治方法。唐、宋、元、明、清历代均有继承、发展与创新,使外治法博大而精深。
脾胃病常用的外治法主要有如下:
(一)敷脐疗法
敷脐疗法是选用适当药物,制成一定剂型,填敷脐中以治疗疾病的方法,又称脐疗法。本法利用肚脐敏感度高,渗透强而快,药物易弥散被吸收,以及神阙(脐)总汇诸经,联系于脏腑肢节等生理特点,使药力经脐迅速渗透到各个组织器官,以疏通经络,调理气血阴阳,扶正祛邪,而达治病之目的。
敷脐疗法可广泛应用于内、妇、儿各科疾病。清代吴师机《理瀹骈文》指出:“中焦之病,以药切粗末炒香,布包敷脐为第一捷法”、“药由脐而入,无异于入口中,殊途而同功”。如腹痛,方用麝香敷脐膏或椒姜黄萸膏;泄泻,用麝香暖脐膏或胡椒末;臌胀,取田螺肉、大蒜、车前子,共捣成泥作饼敷脐;热性便秘,取皮硝、皂角末调敷;寒性便秘,取附子、丁香、白芷、胡椒、大蒜共捣如泥敷脐等。
临床应用本法时,药物应少而精,尽量研为细末,以促进药物充分吸收。敷药前应先将脐部擦拭干净,脐部感染或脐病及对敷脐药物过敏者禁用。
(二)灌肠疗法
灌肠疗法是将中药药液从肛门灌入以治疗疾病的方法。本法简便易行,药物通过直肠黏膜吸收迅速,生物利用度高,治疗作用维持时间长,且可减少药物对肝的毒性和副作用,避免某些药物对胃黏膜的不良刺激,故适用范围较广。具体方法可分以下几种:
1.保留灌肠法
本法可广泛用于内、外、妇、儿等科多种病证,尤宜于肛肠局部的炎性病变,如溃疡性结肠炎、直肠溃疡、细菌性痢疾、阿米巴痢疾等,以及肠梗阻、肾衰竭、昏迷等不能服药的病证,选方用药可参照内治法。
2.非保留灌肠法
本法具有通腑泻下、祛除燥结邪毒等作用,主要用于实热毒邪结聚阳明,燥屎内结,腑气不通,或误服毒物已由胃至肠需导毒外出,或需查便作辅助诊断等。
注意事项:①配制灌肠液时应避免使用对肠黏膜有腐蚀作用的药物;②插入肛门的硬橡皮管头或橡皮肛管要煮沸消毒;③插入肛管时手法应轻柔,以免损伤黏膜;④妊娠病人慎用。
3.贴药法
贴药法是把药物研成细末,用水、醋、油脂调和成膏糊状,或将药末撒于膏药上直接敷贴患处以治疗疾病的方法。此法使药物直接作用于患处或腧穴,通过疏通气血、调节脏腑功能而发挥健脾益气、泻火解毒、活血化瘀、消癥定痛、利水消肿以及退黄定惊、开窍等功效。使用时将药物研末,制成黏稠之膏状薄饼,粘贴于肌表患处,其外以纱布遮盖,称贴药法;亦可准备膏药1张,将药物研成细末,掺于膏药中央,以药物对准患处粘贴,称掺贴法。由于所选药物及敷贴腧穴的差异,本法可用于治疗多种疾病,如呕吐用明矾贴法,腹泻用三仁贴法(桃仁、杏仁、栀仁),消化不良用伤食饼(《经验广集》),痢疾用麝椒丸,臌胀用五子散(《万病回春》:莱菔子、紫苏、白芥子、山楂子、香附子),口糜用细辛膏(《圣济总录》)等。
临床应用本法,须辨明阴阳寒热,选用合适之贴药,定时更换,对个别急症应配合其他疗法。
(陆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