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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额镜下的你我——提升服务态度,从我做起
甘肃省人民医院 石彦杰
我是一名耳鼻喉科医师,“孔小洞深”是我们专业的特色,而我每天的工作离不开额镜的陪伴。拉下额镜,在这仅约1.4cm的中央窥视孔中:没有繁杂的社会,没有喧嚣的都市,只有疾病,甚至也忘记了自我。然而掀起额镜,就像打开了一扇门,那里有痛苦、尴尬和焦虑,也有恐惧、愤怒和仇视,更多的是带着期待与希望的患者和带着期待与希望的社会。
“您好,怎么不舒服?”忙碌的一天开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骚动不安,让人遗憾的是他们心里少了许多愉快,少了许多喜悦,也少了许多傲慢。他们背负着难以言表的病痛,期盼着手到病除的医生。
她,一个年仅9岁的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或许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或许是受鼻出血长达4、5年的病痛折磨,瘦弱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当天夜里正当我值班,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告诉我来了一位鼻出血的患者,当我急忙赶到诊疗室看到那位形体消瘦、脸色苍白、眼神中流露出无助和恐惧的小姑娘时,我知道我又遇到了一位“难”“缠”的小患者。说她“难”,源于她的疾病,说她“缠”,是因为每个善良的人都无法摆脱一个无邪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那丝渴望得到救助的而又无助情感,她的要求是那么简单,“阿姨,能不能轻点?”。
或许是见多了“撕心裂肺”的治疗场景,眼前的悄无声息让我有丝诧异。小姑娘很乖巧很懂事,在忍受着鼻腔填塞带来的痛苦和恐惧中,很配合的完成了止血工作——唯独那眼圈中的泪花在不停的闪烁,莫名的让我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楚……当天因床位原因,患儿家属同意院外留观一晚,第二天办理住院。翌日清晨,小姑娘在父亲的陪伴下如约而至,苍白的脸似乎较昨日有些许红润。常规的抽血化验、骨髓穿刺、反复的鼻腔填塞,小姑娘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留下了泪水。那些天,我吃饭睡觉时,都忍不住翻开丁香园,看看难治性鼻出血的讨论帖,害怕以前知识中漏掉了什么,害怕在诊疗过程中遗忘了什么,我期盼着小家伙能早日康复,笑逐颜开。我知道:我的希望就是她的希望,而她的无奈不能成为我的无奈。所幸并无查出令人可怕的疾病,我的上级医生马主任在与患儿家属详细沟通后果断的安排了手术,过程波澜不惊,终于孩子平安痊愈出院,院外复查时恢复很好。
在与小姑娘相处的一个多月内,我和他的父亲经常沟通,第一次时他说的话令我很震惊也很羞愧,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他说“孩子去年犯病时,急诊也是你处理的,后来住院归另外一个医生管,当时管床医生手有点重,孩子感到那个医生有点凶,私下里就一直要求你管她。”,我说“我不知道也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小姑娘说“我记得!”,我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没有!”小女孩提高了声音说。止血,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工作,每天都有类似的剧情上演,而她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例,我没意识到自己当时处理这例疾病时有何不同,可是看到孩子和她父亲言语中流露的真诚和感激,让我感到很欣慰,这一切或许都来自第一眼那种太“难缠”的感觉,这种“难缠”反而让我更关心、更关注,我的认真、我的关爱、我的全身心投入,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似乎我也大声地向她吼过“别乱动!”,似乎我也表现过无计可施的愤怒。这让我不禁问自己:那些在我看来轻而易举的病例呢?那些不是乖巧可爱的患者呢?他们是不是也私下评论我“样子很凶”“手很重”“态度很冷漠”……
透过额镜,我们每天要诊治各种各样的专科疾病。也许是职业化,抬眼一看就能判断这个病好不好治,处理流程简单不简单,就像每个人一出门就知道自己穿的多了还是少了一样。长期大量的工作,迫使我们没时间去思考额镜另一面的事。加之,人们的维权意识膨胀,并不是来就诊的人都能善待我们医生,正如有云“病人谓之生病之人,谓之使人民困顿之人,谓之扰乱危害人们之人”,日益突出的打、骂、砸、砍、杀等伤医事件连续不断地发生在我们日常工作中,我们面临着工作和思想的双重压力,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觉不自觉的为自己套上层层盔甲,不露声色地机械而麻木地处理着一个个患者。有时候,我们更想把自己保护在额镜这么大的一个小圈子里,在这里,似乎额镜成了我们的保护伞,它遮挡了我们的眼睛,阻碍了与患者的眼神交流,隔离了与患者的心灵沟通,它使我们忘记了额镜下有一颗炙热的心,额镜外也有一颗炙热的心。
工作和精神的压力,让我们走得越来越远,似乎我们快忘记了当初我们为什么而出发,渐渐地淡忘了自己所扮演的其他角色。我开始反思:记得当初入职,我满怀激情,充满信心。就职仪式上,院长曾告诫我们“临床工作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要求你们大医精诚,仁心仁术,面对成绩不骄不躁,面对患者不卑不亢”。我记得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出发的动力,仁心仁术是从医者的必备条件。于丹曾说过“仁爱之心体现的就是一种从身体到心灵的拯救”,当我们面对患者表现出机械、麻木和冷漠时,我们只看到了疾病,而忽视了人——拥有一颗炙热的心和强烈情感的人,这时单纯身体上的修修补补远不如精神上的慰藉,患者和家属甚至因为医生的一声叹息、一个摇头而感到致命的绝望。就像那个小女孩,若我当时只是机械地处理了她那流血的鼻子,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样的对话,我可爱天真的小患者就不会要主动地要求我接管她,更不会乐意待在医院却不愿回家。我想,于她,我不仅仅是一名医生,有时更或是一个亲人,一个散发着更古老更人性更原始的善良的人。
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已过而立之年的我,正往不惑之年追赶,于大多数人而言,惑与不惑就是明辨是非与否,而于治病救人的医务工作者而言,惑与不惑或许就是外在选择与一颗心的较量,是我们是否拥有一颗充满仁爱、慈祥和悲悯的心。提高人文素养,改善服务态度,并不都是要远程取经,也并不需要那么多元程式化,或许只需要关注他或她一下内心的感受,或许只需要你我一个真诚的微笑,一个善意的眼神,一句暖心的“您好!”“请坐!”“别紧张!”……行笔至此,我明白:我在额镜下做的,额镜中9岁的小天使——看得到。